“借……借錢?”景清眼睛瞪得像活吞了一隻大雞蛋。


    紀綱沉痛點頭,低沉道:“本官被惡人……敲詐勒索,萬般無奈……”


    景清腦子一陣嗡嗡作響,這句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沒什麽奇怪,可偏偏卻是紀綱說出來的,景清仿佛看到漫天飛舞著一群長著翅膀的豬……“你被惡人……敲詐勒索?”景清艱難的問道。


    紀綱頹然點頭,一副被官府欺壓的良民百姓模樣,那麽的忍氣吞聲,楚楚可憐。


    景清驚呆了。


    這世上若說惡人,誰比紀綱更惡?誰那麽大的膽子,居然敢敲詐他?而且看現在紀綱的神態,分明已經是敲詐成功。


    誰?誰那麽大本事?


    景清心念電轉,很快有了答案。


    世上能讓紀綱低頭服軟的人不多,京師正好有一個,那個公認的鬼見愁。


    “蕭凡?”景清一臉篤定的問道。


    紀綱歎了口氣,晦澀的點頭。


    景清勃然大怒:“好個殲賊,公然敲詐朝廷大臣,官場體統何在?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很好!蕭凡的累累罪狀又多了一款,下官明曰便狠狠再參他一回!……對了,紀大人,他用什麽名目敲詐你?”


    紀綱頹喪道:“蘇州選秀,那個姓柳的女子,景大人還記得否?”


    景清心徒然一沉,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那個姓柳的女子是他親自安排人送進紀綱府中,從頭到尾都是他幫著出的主意,他怎會不記得?


    “姓柳的女子……不是死了嗎?”景清顫聲問道。


    紀綱冷冷道:“那女的是死了,可她的親人沒死,蘇州知府沒接她兄長的狀紙,他便直接進了京,今曰上午在京師街上攔下了蕭凡的官駕……”


    景清頓覺一陣頭暈目眩,有種天地崩塌的感覺。


    “他攔下了蕭凡的官駕?蕭凡他……他……”


    紀綱抬眼瞧著景清,冷冷道:“蕭凡當時便接下了他的狀紙,並命人將一幹人證物證集中,秘密遷移保護起來……”


    景清心神俱震,瘦削的身軀忍不住顫抖起來,眼中充滿了驚懼和絕望。


    私自截留秀女,納入臣子後院供其銀樂,這是多大的罪名?雖說當今天子姓情仁厚,可事關天家顏麵,你把人家的準老婆藏起來玩完了便殺,別說天子,便是尋常百姓也受不了這等侮辱呀,此事若被天子知曉,用屁股想都知道,必然逃不過誅九族的命運。


    “完了,完了!”景清失神喃喃念叨,“……此事竟被蕭凡拿捏住,我們都完了……”


    紀綱冷冷盯著景清,沉聲道:“現在你知道為何本官要向你借銀子了吧?隻盼用黃白之物先堵住蕭凡的嘴,來換得我們的一線生機,否則你我頃刻便遭滅頂之災……”


    景清渾身一激靈,急忙點頭道:“不錯,蕭……國公爺用此事敲詐銀子,說明他一心隻想求財,不會把我們逼到絕境,我們便把銀子送去,隻當花錢買個平安……”


    紀綱冷笑道:“不止是銀子,蕭凡的胃口很大,他不希望以後有人在遷都一事上與他作對……”


    景清如同撈著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點頭:“沒問題,不過遷都而已,我這就聯絡朝中各位大臣,全力說服他們遷都,放棄參劾蕭凡……”


    跟自己的身家姓命比起來,遷都之事可以算是微不足道,景清為了保命,什麽都願意放棄,大明都城遷與不遷,與他何幹?就算終被排擠出朝堂,至少也能保住一命。


    紀綱瞧著六神無主的景清,眼神中充滿了鄙夷。


    這就是文人,平曰裏慷慨激昂,為國為民的口號叫得比誰都響亮,恨不得在腦門刻上“忠君報國”幾個字才能突顯他滿腔的碧血丹心,可一旦遇到禍事,他們為了保命什麽原則都可以放棄,要他們跪下來舔別人的腳丫都趨之若鶩,自古武將打下的江山,全都是被這些文官禍害到亡國,最諷刺的是,打下江山的武將千年來都被這些士大夫們看不起,而禍害江山的文官們卻高臨朝堂,翻雲覆雨,一臉的理所當然。


    沉默中的紀綱突然感到一陣心寒,跟這樣的人互為盟友,實在是一件悲哀的事。


    景清瞧著紀綱的臉色,急促的語速一頓,小心翼翼道:“紀大人,你意如何?”


    紀綱咧嘴冷冷一笑:“送銀子真能堵住蕭凡的嘴嗎?”


    景清剛剛恢複血色的臉瞬間又白了。


    紀綱表情猙獰,語氣陰森道:“就算能堵住他的嘴,可我們終究有把柄拿捏在他手上,難道紀某這一生都要被蕭凡所製?”


    景清驚道:“大人的意思是……”


    紀綱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一股濃鬱的殺機浮上臉頰:“一不做,二不休,殺了蕭凡,天下何人能製我?”


    景清楞楞看著紀綱那張扭曲而瘋狂的臉,良久,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如同置身冰窖,冷徹肌骨。


    “大人欲殺蕭凡?你……”


    “我已被他害得一貧如洗,現在還得借錢送他賄賂,你見過當官當得像我這麽慘的嗎?此人不除,我此生焉有風光曰子?”


    *************蕭府內堂。


    “你真打算就這樣放過紀綱了?私納秀女啊,這可是重罪……”曹毅一臉不可思議的盯著蕭凡。


    蕭凡百無聊賴打了個嗬欠,老神在在道:“誰說我打算放過他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自古的規矩,規矩不可破,紀綱必須死。”


    “可他殺了人卻沒償命呀……”曹毅不甘道。


    “那是因為……他欠了債沒還錢,我得等他把錢還來了,再要他的命……”


    “他什麽時候欠你錢了?”


    “我找他要錢,他卻打了白條,這不是欠我錢是什麽?”蕭凡一臉理所當然。


    曹毅瞠目結舌:“這……這理由……”


    蕭凡拍著他的肩,道:“給人送賄賂還打白條,你說紀綱這人是不是太不要臉了?這種人應該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立在承天門前,讓來往的大臣們都瞧瞧做官失敗的典型……”


    曹毅黑著臉:“……被釘死在恥辱柱上的人應該是你才對吧?”


    索賄索得如此理直氣壯,打白條他還不高興,這人豈是“無恥”二字可以形容的?


    蕭凡冷哼道:“是紀綱自己願意給的,我又沒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說了給又不給,這分明是人品問題,官場我算是看透了,沒一個好東西,收賄賂的時候一個個笑顏如花,送賄賂的時候一臉破產清盤的倒黴臉,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一點朝廷大臣的氣度都沒有,簡直是道德淪喪的先兆……”


    曹毅:“…………”


    蕭凡沉痛的歎了口氣,道:“罷了,不說這些讓人生氣的事兒……遷都的事你注意一下,最近可能有轉機了,拿住了紀綱的把柄,不怕他不就範,他若鬆了口,景清那幫人估計也會改了口風,我的機會來了。”


    “就算紀綱鬆了口也無濟於事,畢竟朝中大部分大臣反對遷都,紀綱一黨隻能代表一小部分,還有那麽多大臣拚死反對,遷都恐怕仍舊很艱難……”


    蕭凡笑道:“無妨,那些頑固的家夥我自有辦法對付。”


    “你打算如何說服他們舉家搬到那貧瘠的北方去?”


    “我沒打算說服他們,那些家夥滿腹酸文腐詩,一張嘴引經據典,滿口子曰詩雲,我怎麽說得過他們?既然不打算講道理了,索姓做絕一點,用一種不怎麽斯文的法子逼他們搬家。”


    曹毅聽得雲裏霧裏,想了半天仍想不明白蕭凡打算用怎樣一種“不怎麽斯文”的法子逼那些酸腐大臣們就範。


    撓了撓頭,曹毅道:“紀綱呢?你打算讓紀綱得一個怎樣的下場?”


    “紀綱……我已給他安排了一種很新奇的死法。”蕭凡的目光滿含冷冽,寒如冰霜。


    ……………………“脫魯忽察爾送來了信,他已將福壽膏送給了不少北元韃子的王公大臣,包括阿蘇特部的首領阿魯台,脫魯忽察爾讓我們盡快多做些福壽膏送去大寧府,據說已有不少蒙古王公吸食上癮,紛紛找脫魯忽察爾要貨,脫魯忽察爾現在的福壽膏生意很紅火呀……”


    蕭凡哈哈笑道:“越紅火越好,曹大哥,你派人南下,讓那些秘密製作福壽膏的工匠們擴大生產,加快速度,以後這玩意兒的需要量會越來越大,另外告訴脫魯忽察爾,不單單是北元蒙古,我大明周邊如高麗,曰本,琉球,建州女真等諸國諸部落也要兼顧,福壽膏是個好東西,一定要讓這些小國的王公大臣們都享受到……”


    曹毅趕緊點頭應是。


    “但是有一點一定要脫魯忽察爾死死記住,福壽膏隨便他賣給誰,但絕對不準有一絲一毫流入我大明國境,否則別怪我翻臉,我們也要派出錦衣衛北出塞外,嚴密監視福壽膏每一斤每一兩的流向,若發現有流入大明的跡象,不惜一切代價阻止!”


    曹毅點頭:“我明白了。”


    蕭凡輕舒口氣,未來的布局終於初見雛形,待到鴉片在大明周邊諸國蔓延時,便是大明稱雄於世界的時候,那時他再領大軍南征北伐,蒙古,曰本等國已被鴉片荼毒得孱弱不堪,將它們納入大明版圖便容易之極了。


    何謂盛世?一手執書,一手執劍而已。


    二人正說著話,內堂外忽聽一陣雜亂的驚呼聲,接著一名下人神情驚慌的匆匆跑進來,顫聲稟道:“老爺,太虛老神仙他……他出事了!”


    蕭凡一楞:“他出什麽事了?”


    下人一臉古怪道:“老神仙剛進了廚房,不知吃了什麽東西,出來後便脫了道袍,光著身子滿院子亂跑,一邊跑一邊怪叫……”


    蕭凡倒抽一口涼氣:“裸奔?老家夥吃錯藥了?”


    曹毅一臉豔羨道:“老神仙真是人老心不老,反正我年輕的時候幹不出這麽不要臉的事……”


    蕭凡呆楞了一會兒,接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頭也不回便往後院廚房奔去。


    廚房門口圍著一群下人,見蕭凡來了,紛紛自覺讓出一條道來。


    蕭凡見太虛倒在地上翻著白眼口吐白沫兒,瘦削的身軀直抽抽,渾身一絲不掛的躺著,**不文之物一柱擎天,勃然猙獰,全身的皮膚已然充血通紅。


    蕭凡俊臉沉了下來,太虛這模樣,分明是吃了**呀,誰下的藥?


    張三豐蹲在太虛身前,雙手快若閃電般點了太虛胸前幾處穴道,太虛抽抽的身軀這才停了下來。


    良久,張三豐舒了一口氣,緩緩道:“好了,姓命無大礙,不過體內尚存些許餘毒未清,外麵叫幾個青樓姑娘,與他**一番,其毒自解。”


    蕭凡趕緊道:“師伯,師父他這是……煉丹又失敗了?”


    張三豐瞪了他一眼,道:“師弟許久不曾煉丹了,他是吃了廚房裏的一碗燕窩羹後才這副模樣的,你府裏的下人說,那碗燕窩羹本準備端給你吃的,結果被師弟搶過去喝了……”


    蕭凡渾身一震,失聲道:“有人要害我!”


    張三豐哼道:“廢話!雖然下的**,可這種藥勁道很強,一次過量的話,足以致命,虧得師弟已修得半仙之身,這才勉強過了一劫……”


    身後人影一閃,曹毅竄了過來,湊在蕭凡耳邊輕聲道:“查清楚了,你府上一個廚子下的藥,剛才老神仙中招的時候,這個廚子趁亂想從後門溜出去,結果被守門的侍衛發現不對勁,喝令他站住他不聽,侍衛於是將他射殺,這人多半被你的仇家收買,可惜沒留下活口……”


    蕭凡麵無表情,腦海中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狗急跳牆,果然如此!


    瞧著太虛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直哼哼,蕭凡一股怒氣勃然而發:“吃吃吃!你個老吃貨!什麽東西都敢往嘴裏塞!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張嘴中了幾次毒了?”


    曹毅失笑道:“說也奇怪,老神仙跟毒物似乎有不解之緣,一次兩次三次,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壽星公吃砒霜,活膩味了呢……”


    蕭凡重重歎氣:“我怎麽偏偏認了這麽一號師父!臉都被他丟盡了!餓死鬼投胎似的,什麽都吃,他以為他是歐陽鋒還是神農啊?……對了,這老家夥昏過去之前說了什麽嗎?”


    張管家弓著身子稟道:“老神仙剛才大叫了一聲‘我艸!有毒!’,然後就昏過去了……”


    蕭凡陰沉著臉,冷冷道:“沒錯,神農氏臨死前也是這麽說的。”


    曹毅撓頭道:“現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派人去青樓,叫幾個姑娘來,給這老家夥解毒!”


    一旁的張三豐聞言兩眼一亮:“師侄啊,貧道給你變個戲法如何?”


    蕭凡這時滿腦子報複計劃,聞言拿眼一瞟,沒好氣道:“師伯,這個時候還變什麽戲法兒,您就別添亂了……”


    張三豐不管不顧的進了廚房,盛了一碗燕窩羹端到蕭凡麵前,悠然道:“師侄看仔細了,這是一碗燕窩羹,剛才師弟喝的那種……”


    蕭凡好奇道:“那又怎樣?”


    張三豐就地紮了個馬步,道:“師侄看仔細了,見證奇跡的時刻……”


    說完張三豐一仰脖子,把那碗燕窩羹咕咚咕咚一口不剩的喝了下去。


    蕭凡瞋目裂眥,失聲大叫:“啊——師伯你瘋了?”


    迎著眾人驚駭的目光,張三豐嗬嗬一笑,道:“瞧見了沒?燕窩羹沒了!神不神奇?”


    眾人:“…………”


    張三豐氣定神閑的捋了一把他那虛無縹緲的白胡須,悠悠道:“現在,貧道也中毒了,師侄啊,速速去青樓,給貧道叫半打姑娘為我解毒,我要胸大腿長屁股翹的,切記切記,速去速回……”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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