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威開始擔憂大哥在西京的安危,果真如福寶哥所聽到的那樣,大哥西京之行會有性命之憂?


    據說當年大哥漢辰易幟歸順西京政府,也是何總理派了子卿哥“三顧茅廬”外加“禦駕親征”,這才打動了大哥那頑固的心決心投靠西京中央。可如今為何對大哥如此的猜疑?


    漢威當然不敢公然露麵去打探消息,但心裏癢癢的總對大哥的安危牽腸掛肚。


    靈機一動,漢威決定和福寶哥和婉妹將烤菜薯攤子擺在省廳對麵,來來往往的人口中一定能聽到些議論,隻言片語中也能推測出大哥的消息。


    漢威戴上口罩圍上頭巾,穿一身福寶哥那補丁疊落的舊衣服,自己都覺得這幅打扮一定滑稽之極,心裏暗自禱告千萬別被熟人認出他是楊家小爺,不然就丟人到家了。


    “三兒,能行嗎?這來來往往的都是當官兒的吧?”福寶半信半疑的問。


    漢威蹲在地上收拾著菜薯說:“切,呆瓜了不是。皇上身邊還要有幾名太監呢,當官的身邊就沒個跟班兒的了?肚子餓了不吃東西行嗎?”


    漢威將爐子煽得火熱,煤煙嗆眼,烤菜薯誘人的香氣彌漫。


    果真,對麵的省廳過來兩個人,都是一身綢短衫,紮著綁腿,一看就是打雜的。


    兩人為了誰付錢請對方還一再爭搶。


    漢威從穿紫色衫子滿臉絡腮胡的人手裏去接錢,那人捏了一張一百元的鈔票在漢威眼前威風的抖抖,似乎讓漢威開眼般的炫耀說:“小子,一百元,你找得出零錢嗎?見過嗎?”


    漢威心裏暗罵這看人眼低的“走狗”,但摸摸手中的錢匣子,還真找不出來那麽多錢找零。漢威求助的目光望向福寶哥。


    “怎麽了?這是錢,一百元都沒見過是嗎?”絡腮胡子戲弄說,看來心情很好才同漢威逗趣。


    福寶忙上前點頭哈腰連連抱歉說:“爺,大爺,您看,這怎麽話說的。我們小本買賣,這孩子哪裏見過大錢,平日三瓜兩棗的能見到就不錯。您這錢太大,嚇到他了,您別跟他見怪。您看,我們這小買賣,幹上幾個月不見得能掙到一張這票子。”


    漢威聽得惱火,幹握了拳頭也無法發作。這可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了,也不看看眼前是誰?莫說這一百元的鈔票,就是你們這點銀子還不都是姓楊的發給你們的?漢威從小,爹爹抱了他在懷裏走東闖西,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乖兒,這龍城一草一木都姓楊,龍城的一切都是楊家的。”


    身邊同他搶了付錢的老鼠臉兒模樣的人忙說:“我來,我來,我有零錢,咱們兄弟,還用見外嗎。”


    “嗬,還真燙。”絡腮胡子將菜薯在兩手間顛倒著,邊問福全:“聽口音,你東北過來的吧?”


    福寶應承說:“您好耳力,我們一家都是從東北那邊逃難過來的。”


    “不是聽說你們東北土地肥的流油,那苞米棒子都不是人吃的,都是喂牲口吃的。”絡腮胡子開始和福寶攀談。


    福寶有意歎口氣說:“不提那窩心事。本來老家好好的,有房子有地。誰想到前年白俄毛子打來了,說是要搶‘中東路’。中國人的地盤,他們想在路上做買賣,我們胡少帥不依,就和老毛子開火打起來了。這一打仗,可不就嚇得我們這些百姓四處躲,本來以為胡少帥能把毛子打走呢,可那毛子太厲害了,帶來的炮都帶腿會跑。打了幾天幾夜,我們的軍隊敗了,落腳的島也被老毛子給搶走了,那個島美呀,可是改姓‘俄’,不姓‘中’了。”福寶搖頭歎氣,言語間如同大人一樣。


    絡腮胡子也停住了啃菜薯,認真的問:“什麽島呀?怎麽就能讓毛子占了呢?”


    “我們後來住的那個島,叫‘黑瞎子島’。誰讓我們打敗了呢,陪給人家了唄。”福寶在搖頭。


    漢威蹲在地上愣愣的傷感,他記得前年他還在中學讀書,聽說這段故事時肺都要氣炸了。回到家,恰巧胡大哥飛來龍城和大哥在書房談心,漢威忍不住闖進去拉了胡大哥的手問:“胡大哥,為什麽打不過俄國毛子呀,為什麽要割地給他們?”


    當時大哥一聲怒喝,製止他的無禮,胡大哥卻拉了他在懷裏,倦怠的麵容堆出無奈的笑靨說:“威兒小弟,好好讀書,好好長進,日後幫胡大哥把毛子打走!隻要我們不放棄,總有一天能打贏老毛子的。”


    兩年後聽福寶哥談到這段慘痛的曆史,漢威心裏很是酸澀難言。


    老鼠臉甕聲甕氣的說:“你們胡少帥,跟我們楊少帥一樣,年輕氣盛。”


    正說著,來來往往買菜薯的人多了起來。


    老鼠臉笑了說:“看來我們兄弟在這裏一照顧你的生意,買賣就紅火了。”


    話音才落,又過來幾個人,嘴裏不停的說:“嘿,聞了香味把我們饞來了。挑兩塊兒大個兒的。”


    漢威聽得聲音好熟悉,偷偷抬眼一看,慌得低埋下頭。來的竟然是大哥的副官小昭,小昭也跑來買烤菜薯,這讓大哥知道要做何感想。


    漢威拚命往福寶哥身後縮,婉妹都看得奇怪問:“三哥,你怎麽了?”


    漢威不敢說話,生怕被小昭哥認出他來。


    就聽小昭哥身邊的人問:“司令今天回來麽?”。


    小昭哥說:“可不是,剛才通知副官室去機場接人,說是搭胡司令的飛機回來。”


    漢威心裏一驚,果然是大哥回來了,看來大哥平安無事,不象福寶哥傳得那麽嚇人。


    若是大哥一回家,姐姐肯定顛倒黑白,向大哥惡人先告狀,大哥知道他離家出走,氣急敗壞該不會把他的腿打斷吧?


    漢威想到這裏即害怕又委屈,忽又轉念一想,不如就將計就計,把自己換下的衣服扔到黃龍河邊,做出個溺水身亡的現場,讓大哥著急傷心一回。


    待風平浪靜後,他再尋回去,大哥對失而複得的小弟定然驚喜過望不再處罰。


    他可以佯裝是被大姐欺負得走投無路、失足落水,被人搭救,一切順理成章。


    聽起來像是聊齋奇談,但這也是迫於無奈,誰讓他有個不講情麵,吹毛求疵的哥哥,誰讓哥哥打他都是痛下狠手呢。


    漢威拿定主張,忙借口說劇院門口的生意快興旺了,讓福寶哥改道去了劇院賣烤菜薯,盡快避開省廳這個危險的地方。


    金蟾大劇院門口熱鬧非凡,入場的戲迷們頻頻光顧福寶哥的烤菜薯攤位。


    漢威心裏反有些眷戀這烤菜薯,眷戀這段難忘的生活。他用自己的頭腦和雙手為福寶哥將這菜薯攤辦得興旺,他同福寶哥一家同吃同住這些天,真是舍不得。但他知道,他永遠屬於楊家,跑去天涯海角也會被大哥掘地三尺抓出來。


    正在漢威滿腹心思的收錢的時候,忽然一陣吆喝,一隊黑色油布短衫的膀大腰圓的人驅散周圍的人群來到烤菜薯攤位前。


    “這個攤位是你的?”為首一位搖著蒲扇滿臉橫肉的人湊過來問,邊挑撿著爐子上的菜薯。


    “爺,是我的攤子,您看,要塊大的還是小的,白瓤的還是紅瓤的?”


    滿臉橫肉的人一翻豹眼,望著福寶哥嘿嘿一笑,一塊兒滾燙的烤菜薯就貼在福寶臉上。


    隨著福寶“嗷唔”慘叫一聲,滿臉橫肉的打手大罵:“誰借你狗膽在爺的地盤上賣菜薯了?誰讓你搶爺的生意了,你個東北棒子!”


    漢威氣得跳起來,此時打手們踢爐子的、打人的、搶錢的,同漢威和福寶扭打在一處,婉妹躲在牆角哭,眼睜睜看著漢威和福寶被打。


    一陣哨子聲,漢威邊掙紮著邊大喊:“巡警,巡警!”


    但打手惡霸們仍舊肆無忌憚的揮著拳頭痛打他們。


    漢威練過武,還能抵擋躲閃一陣,但苦於寡不敵眾,眼見就體力不支,而福寶哥已經蜷縮在地上隻有挨打的份。


    警察驅散眾人吹了哨子圍過來,一見那帶頭的打手,反而點頭哈腰說:“三爺,三爺是你教訓小混混呀,你老接著忙。”


    說罷從那個三爺手裏拿了幾塊賞錢,大搖大擺的走了。


    漢威氣得瞠目結舌,這是什麽世道,官兵收賊的賄賂,老貓為老鼠開道。


    一拳頭打過來,漢威隻覺得滿眼冒金星,栽倒在地上,身上踏來無數鞋底。


    “小混蛋,還挺能打的嗎,也不看看你爺爺是誰,打得你今天讓你知道你姓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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