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的靜謐被打破,燈光依次亮開,楊府上下立時澈如白晝。


    揚大帥將渾身懂得發紫的乖兒抱進被子裏,用棉被細心地裹好,褶皺的老臉貼到乖兒稚嫩冰冷的小臉上,顫聲問:“乖呀,冷嗎?”


    乖兒牙關發顫,被子中的乖兒周身戰栗,那瘦小的身體起伏每個顫動都觸痛揚大帥的心。


    老淚在眼眶中湧動卻又忍回眶中倒流。


    “爹爹,爹爹,大哥冤枉乖兒,乖兒沒偷點心吃,乖兒是給亮兒拿那碗冷羹吃。”


    乖兒嗚嗚哭著,頭紮進父親懷抱中,如一隻小貓一般在父親懷裏蹭膩,嗚嗚地訴苦喊著:“爹爹替乖兒報仇!打大哥的屁股,他欺負乖兒,乖兒沒偷點心。”


    楊大帥撫弄著乖兒的頭,拍拍他哄勸道:“想吃什麽就開口要,家裏上上下下養了一院子的仆人,都是伺候你的。”


    楊大帥輕掀起被角,露出乖兒身上那明顯的巴掌印,已經紅腫。


    心裏說不出的心疼,憐惜地摟緊乖兒,就像自己的手受了傷,在撫弄那傷痕一般,輕聲道:“乖兒,餓嗎?爹吩咐封媽媽給你做些夜宵來。”


    “乖兒不餓,不是乖兒餓,是亮兒晚上沒吃東西。”


    “亮兒?”


    “大哥罰他不許吃飯,亮兒背不會文章。”


    亮兒不過八歲,楊大帥心裏揪扯般疼痛,定了定神,屋外傳來趙媽的聲音:“老爺,大少爺和少奶奶跪在院子裏請罪呢。”


    楊大帥沒有回音,隻是默默地捶著酸痛的腿。或許是上了年紀,潮寒的天氣,腿總是如蟲咬一般隱隱作痛。


    人說英雄遲暮,怕他也是個夕陽下的末路英雄了。


    “外麵夜風大,石板地涼,請大少爺和少奶奶回去安歇吧。小少爺~~今夜就在我這裏將就了。”楊大帥話音剛落,失望的乖兒哇地又大哭起來。


    抽噎道:“大哥從來不吃那冷羹,乖兒就是想去端那碗羹,大哥就拿乖兒當狗打!”


    楊大帥揉著乖兒的屁股,細嫩的皮膚冰冷,那腫攏起的傷痕更是可憐。


    楊大帥揉著哄逗著:“乖兒不哭,男孩子長大都要挨打的,不哭不哭。”


    乖兒抽噎道:“那為什麽爹爹不打乖兒,大哥總要打乖兒,大哥不喜歡乖兒嗎?不是家中是爹爹做主嗎?”


    楊大帥啞口無言,不知如何作答,童言無忌,乖兒的話不無道理。


    “大少爺,請回吧,地上冷。”院裏趙媽勸漢辰夫婦回房的聲音不時傳進來。


    楊大帥一聲喟歎,心想真是兒女冤家呀!


    “哪裏來的冷羹?”楊大帥問。


    “嗚嗚,天天封媽媽都送一盅羹來,大哥不吃,有時候給乖兒吃。那次乖兒吃了一盅甲魚湯流鼻血,嫂嫂就不許乖兒吃了。那羹就從晚上放到早上,然後就變冷,天天早晨都要被四兒姐姐倒給廊子下的阿黃吃四兒姐姐說,馬無夜草不肥,狗吃夜宵毛亮,阿黃的皮子做大衣領子比水貂皮都要好!”


    一句話楊大帥眉頭橫擰,抽搐著唇角問了句:“乖兒,你是說封媽媽天天給你大哥端去的那夜宵湯?”


    乖兒抽噎著點頭道:“下次爹爹把羹湯點心給亮兒吃吧,亮兒被罰就不能吃飯,夜裏肚子都疼得哭個不停。”


    楊大帥默然無語,摟著乖兒揉弄著他,用下頜揉蹭著他頭發鬆柔的頭頂道:“乖兒,爹爹小時候,你祖父也不曾挨過你祖父的打。後來爹爹那時候調皮呀,比你調皮,捉弄學堂裏的先生,連家裏的狗看到爹爹都打顫往後退,後來……”


    聲音哽咽,卻底氣十足足以令窗外院中的人聽得清楚:“後來你祖父過世了,爹爹被送回生父身邊,就是你四爺爺身邊,那年爹爹同你大哥年齡相仿,已經是功名在身,可是……可是有些東西欠債是要還的。這小時候寵縱多了,長大了就要吃苦。”


    又是一聲歎氣:“父子就是前世的冤孽,爹總是不信,看到乖兒,爹就想,那些人都是胡說,爹的乖兒多孝順乖巧。”


    “大少爺,大少爺,您這是怎麽話說的?大少爺,不要!”


    院外傳來趙媽慌張的勸阻聲,伴隨著一陣陣清脆的抽打聲。


    楊漢辰挺直腰身跪在天井中,目光清寒,咬著牙關,揮手抽打著自己耳光,清脆的響聲在靜夜裏驚心。


    “老爺,老爺求您發句話吧!老爺!”窗外趙媽苦苦哀求。


    “乖兒,還疼嗎?”楊大帥撫弄著乖兒屁股上的傷問,那腫痕已經淡紫色。


    乖兒懂事的搖搖頭道:“乖兒是男兒漢,流血不流淚。”


    又怯怯地嘟囔句:“大哥說的。”


    楊大帥怔了怔,笑了吩咐乖兒道:“乖呀,去把燈滅掉。”


    乖兒痛快地應了聲,翻身下地去關燈,屋裏一片黑暗。(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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