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蓓被婆子抱上車時,阿恪遠遠地看著,眼裏滿是疑惑,夏瑞熙也不再獨自坐車,和夏瑞蓓同乘一輛車,以便就近照顧她。


    接下來的兩天,夏瑞蓓往往是還沒醒過來又被灌下了藥汁,除了晚上會被婆子抱下馬車,送進客棧休息,其他時候根本不下馬車。同時為了方便照顧,減少排泄次數,也隻是喂少量的食物和水。短短兩天功夫,她的模樣大變,臉色蒼白沒有血色,臉頰也凹了進去,不要說夏老爺看了心中難受,夏瑞熙喂藥的時候也不忍心。她有些藥物知識,知道這種安神類的藥吃多了,對人體是有害的,夏瑞蓓真要成了傻子,對全家來說,也不是件好事。


    夏瑞熙趁著中途飲馬的時候尋到夏老爺悄悄說出自己的擔心:“爹,這藥吃的時間長了會不會對她的這裏有影響?”她指指腦袋:“要不要先停一下?我小心一點,和她好好說說,她大概能聽進去的。”


    夏老爺道:“我用藥很小心的,她隻吃了一副藥,不會有什麽損害。但長此以往,也不好。今天早上,歐二老爺已經問我了。今晚就不要喂她吃藥了,我們和她好好談談。如果她不鬧了,就把藥停了吧。”


    夏瑞熙這幾日也有些頂不住其他人探尋疑問的目光了,歐青謹還看不出什麽,一如既往的客氣有禮,但阿恪不同,每次看她時,那目光都是凶狠無比的,仿佛她就是一個殺人凶手,如果不是歐青謹攔著,隻怕阿恪早就找她的麻煩了。


    夏瑞蓓醒來時,燭火搖曳,屋裏沒有其他外人,隻有夏老爺和夏瑞熙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她。


    夏瑞蓓輕輕動了動長期不活動而酸軟的手腳,竭力想讓自己能坐起身來。夏瑞熙意識到她的企圖,想上前去扶她,卻被夏老爺製止住。


    夏老爺默默地看著夏瑞蓓一點一點地挪動身子坐起來,靠在床頭大口喘氣,眼裏閃過一絲痛惜,仍然沉了臉,淡淡地說:“現在你可想通了?”


    夏瑞蓓垂著眼不吭氣,父女二人就這樣耗著,就在夏瑞熙以為夏瑞蓓不會開口了的時候,她終於沙啞著嗓子道:“如果我還沒想通,你們是不是就要讓我病死在路上?”


    夏老爺臉色微變,“我看你還是沒想通,也罷,就讓你一直睡到西京也好。”


    夏瑞蓓到底還是怕了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閉上眼微歎了口氣:“我想通了。”


    夏老爺緊逼不放:“你想通了,以後該怎麽做?”


    夏瑞蓓沉默良久,方低聲道:“我恪守規矩,不給您惹任何麻煩,您不讓去的地方就不去,不讓說的話就不說。如果我違反了其中一條,您繼續拿藥灌我。”


    她後麵一句話帶了很大的賭氣成分在裏麵,夏老爺也顧不得,隻問她:“你想吃什麽?我讓你二姐去取來。”


    “我不想吃,我要睡了。”夏瑞蓓躺下去,翻了個身,把背對著二人。她睡了這麽多天,哪裏會還想睡,明顯是趕二人走,不想理睬二人。夏瑞熙和夏老爺無奈,隻得出去,吩咐純兒照看好夏瑞蓓,同時仍然不敢撤了看守的婆子。


    天空飄著幾絲細雨,夏瑞熙扶了夏老爺送他回房。


    夏老爺歎氣良久,道:“蓓蓓在恨我。”


    夏瑞熙苦笑了一下,夏瑞蓓最恨的人恐怕是她才對。先前就已經很恨了,如今有了捆綁和灌藥事件,隻怕更是恨她恨得要死。


    “我一直在想,你們都是我和你娘生養的,一樣的教養,可是性格為何如此不同?她自小就有些小心眼,霸道自私,我和你娘都知道,對她就稍微要嚴厲一些。可說也說過,打也打過,每次都隻管得了短短一段時間。熙熙,你說是我們沒管教好還是她真的天性如此?”當子女出了問題以後,做父母的總是在懊悔之餘,總想找到原因,或是自責或是遷怒推卸責任。


    夏瑞熙沒做過父母,不知道做父母的心情,但她能體會夏老爺的痛苦和自責:“爹,我想呢,你們不是沒有教好她,而是她不懂事,也是天意如此。她抽的簽不是說了嗎?先苦後甜,也許就是要她吃點苦頭才會懂事,才會懂得珍惜,慢慢變好的也不一定呢。”


    夏老爺聽了她的話,想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歎了一口氣,說:“你也看見了,歐四少這個人不錯,這件醜事從始至終都落在他眼裏,他也沒有因此輕視我們,還為我們掩蓋。你將來進了他家的門,可要珍惜。”


    夏瑞熙應了,取了熱水給夏老爺泡腳,又瞧著他睡下才悄悄退出門去。剛走到門口,夏老爺又喚住她:“熙熙,你加派人手,看好那香兒和蘭兒兩個丫頭,但又不能讓她二人現,該哄的就哄,該騙就騙,等回去後......算了,回去後再說。總之,你這一路上辛苦些。”


    夏瑞熙拖著酸痛的身子往回走,想著夏老爺的話,“等回去後......”等回去後,是要把香兒和蘭兒怎麽處理嗎?這兩個丫頭對夏瑞蓓私奔的事件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同時知道的太多,回去隻怕是凶多吉少。


    婉兒跟在夏瑞熙身後,見她臉色陰晴不定,有些忐忑。婉兒心眼多,不像純兒。純兒很專注,比如她想著夏瑞熙對她好,她要忠心,就對夏瑞熙的言聽計從,忠實地執行夏瑞熙的命令,不會想太多。


    而婉兒,總覺得自己知道得太多,這樣太不好。多知道一件不該知道的事情,就會多一份危險。每當遇到這些事的時候,她本能地想躲遠些,可她作為主子的貼身丫鬟,又無法躲開,還要當其衝地衝在前麵。做一個粗使丫頭倒是可以不必知道這些事,但她又不甘心做粗使丫頭,埋沒了她如花的容貌和過人的才智,人生真是兩難啊。


    婉兒正在暗自嗟歎,一個人呼呼地大步走上來,氣勢洶洶攔在夏瑞熙和她麵前,開口就是:“毒婦!你到底把她怎樣了?她好歹是你親妹,你如何下得這個手?”正是阿恪。


    他從那天晚上和夏瑞蓓分開,知道東窗事之後,就無時不在擔心夏瑞蓓,總怕夏老爺會嚴厲地懲罰她。接下來這幾天,他看見的夏瑞蓓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又恍惚聽見下人們在傳,夏三小姐被夏老爺病驚嚇得不輕,吃了藥都還是這麽一副模樣。他從馬車周圍偷窺,又看見夏瑞熙給夏瑞蓓喂藥,心裏便想當然的認為是夏瑞熙父女在害夏瑞蓓。


    往日是歐青謹安慰他說沒什麽大事,壓著他不許生事,他也有些怕歐二老爺,故而隻是瞪夏瑞熙,並不敢怎樣。今夜裏他實在是忍不住了,背著歐青謹溜出來去看夏瑞蓓,卻被純兒提著大棒攔在門口,罵了他一頓,不讓他進。他不敢去找夏老爺,卻記得純兒是夏瑞熙的丫頭,便憑著一口惡氣,氣勢洶洶地來找夏瑞熙的麻煩。


    映著昏暗的燈光,夏瑞熙見阿恪滿臉戾氣,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剝的模樣,突然有種錯覺,覺得這是一條憋屈太久,作起來就控製不住的惡狼。心裏有些怵,微微往後退了一步,仰起頭:“你還知道她是我親妹啊?她既然是我親妹,我會把她怎麽樣?總歸都是為了她好罷了。倒是你,恪少爺,請你自重,你沒有立場管我家的私事。”


    婉兒下意識地想躲,又知道夏瑞熙恨極了她這個脾氣,她絕對不能再犯。忍住心裏的害怕,硬著頭皮上前攔住阿恪,顫抖著聲音說:“恪少爺,您深夜攔著我們家小姐,恐怕會引起諸多誤會,這樣對大家都不好。若沒有其他事情,還是請您回去的好。”


    阿恪怒,抬腳要往婉兒身上招呼:“賤婢,我和你主子說話,什麽時候輪到你搭話了?”夏瑞熙看不起他也就算了,她的丫頭竟然也如此輕視於他,一個拿棒子招呼他,一個教訓他,他怎能不怒。


    婉兒忙閃身躲過,拉著夏瑞熙後退了兩步:“小姐,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先躲開得好,這人是瘋子。”


    “你說誰是瘋子呢?”阿恪更怒。


    夏瑞熙往前踏上一步,提高了聲音:“說的就是你!你還不明白嗎?你是什麽人?憑什麽來管我們家的事情,敗壞我們家的名聲?好好和你說話,你卻聽不懂,上來就莫名其妙打女人,和女人爭吵,全沒有一點正常人的模樣!你不是瘋子是什麽?你若是再敢動手,我定要去請歐世伯來評理。”


    夏瑞熙算是拿住了阿恪的死穴,阿恪死死地瞪著她,眼睛血紅:“好,好,好,你好。心思歹毒,用心險惡,這樣的手段,怪不得能嫁給我四哥。毒婦!自有天收你!”


    她是毒婦,老天都要來收她?夏瑞熙冷笑一聲,再顧不得什麽體麵:“依你所言,由著你二人胡鬧,鬧得兩家人都丟幹淨了臉,無法在西京城裏立足,氣死老的,委屈小的,我就不毒了?就善良了?如果是這樣的善良法,我還是做我的毒婦,也好過一邊引人犯錯,一邊又裝作義憤填膺的模樣去繼續汙人清白的好。”像阿恪這種弄法,沒兩天到處都要傳他和夏瑞蓓怎樣怎樣了。就算是孫棹死了,夏瑞蓓也被他敗壞了名聲,難找一戶好人家。


    “我怎麽汙人清白了?你給我說清楚!”阿恪漲紅了臉,跨前一步,要去拉夏瑞熙。他明明連夏瑞蓓的一根頭都沒碰到,夏瑞熙憑什麽要汙蔑他?


    剩女不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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