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兒的問題一拋出,夏瑞熙也有些好奇。


    純兒道:“我不知道。我是在延西的小鎮上遇到他的,那個時候他就穿成這個樣子了。我不好問他。”


    良兒的八卦**沒得到滿足,“切”了一聲,喚金霞進來收拾杯盤碗盞,讓粗使婆子送熱水來,她自己服侍夏瑞熙換裝。


    純兒也要來幫忙,夏瑞熙忙止住她:“不需客氣,你如今是我們家的客人,又遠道而來,哪裏有讓你動手的道理?”


    良兒一愣,隨即壞笑著望著純兒擠眼睛:“純兒姐姐,你住兩日還是回家去麽。你就沒什麽要和夫人說的?明日裏客人上了門,我們怎麽招呼才好?”


    純兒漲紅了臉,咬著唇說:“他明日想上門來求親……”


    良兒訝異道:“咦,我以為你們……”她還以為純兒已經嫁了人。


    “呸!”純兒啐了她一口,道:“我是那等人麽?沒有得到主家的允許和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我如何會答應他!”聽這意思,不是人家沒提過,是她不答應。


    夏瑞熙卻是早就注意到純兒還是姑娘打扮,少不得罵良兒兩句:“活該你被罵!眼睛不好也就算啦,純兒是什麽人,你自己沒數?”


    她感歎於純兒的聰敏練達,古人成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可都少不得,特別純兒又是這樣的身份,多了一個主家。雖然亂世中匆忙成婚的人也不少,但如果能光明正大,獲得雙方親人的肯,三媒六聘,卻是最好不過。


    良兒正了神色,對著純兒一本正經地拜下去:“姐姐,我錯了,請受我一拜!”


    純兒笑著推打她:“這妮子越地沒規矩了,夫人不要放過她。”


    夏瑞熙笑道:“你家住得不遠,求親還是讓他去你家裏吧,由你娘做主就好。


    你就把我這裏當做是親戚,明日我讓人去客棧邀請他來家吃飯。”一來,她不想讓純兒以奴仆的身份出嫁;二來,歐家的孝期還差一年,不能辦紅事,不想耽擱純兒。


    純兒大為驚喜,要給夏瑞熙跪下:“謝夫人成全!”她還是很在意以奴婢的身份嫁人的。


    夏瑞熙忙攔住她:“莫要跪,你們兩個跟我的時間雖不長,但卻是生死坎坷都經過了,當初四爺還你二人賣身契時,便是不再打算將你二人視作奴仆。更何況,你對我母子二人有大恩。你活著,又找到好歸宿,我高興得很,一定要為你好好辦一份嫁妝,風風光光地送你出嫁。”又回頭對良兒笑道:“還有你,將來也是一樣。”


    良兒愣在原地,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紅了臉,嘟起嘴道:“不和你們說了,明明是說純兒的婚事,怎麽突然就扯上人家了?”說著忙忙地走出去:“這張婆子,讓她送熱水,這半日也送不來!”臨出門時卻被門檻絆了一個踉蹌。


    還從沒看見過良兒如此失措,純兒和夏瑞熙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想,這小妮子心裏有人了。


    良兒自陪著純兒先去歇著不提。夏瑞熙披了大氅,由金霞陪著先去王周氏那裏看了達兒睡得可好,又去廚房監督著李廚娘弄了幾個熱菜,讓她們提前備好醒酒湯,讓小竹幫忙提著食盒,去看那兩個很久不見麵,見麵就互損的男人。


    歐青謹喝得微醺,見夏瑞熙帶人送熱菜來,笑嘻嘻地拉她坐下:“今天是個好日子,聽聽阿恪的事情。”


    夏瑞熙問木斐:“你遇到阿恪了?”


    木斐扯扯身上那件被歐青謹撕破了的棗紅色袍子:“這就是他孝敬我的啊,還有頭上的簪子。我好不容易才有件新衣服穿,卻被你夫妻二人合謀弄壞了,你們得賠我。”


    夏瑞熙笑道:“我以為你財了,不在意這衣服的。”


    木斐輕笑:“財?等哪天我找個媳婦,她若是嫌我窮了,我再想法子財吧。”


    燈光下,木斐的表情頗有幾分落寞和孤寂,夏瑞熙看得心頭一顫,就想安慰他,半開玩笑似的說:“說起來,你也是該娶媳婦的時候了,看上哪家的小姐,我去幫你說媒。”


    她還記得自己初到這個世界時那種孑然一身的孤寂和無助的感覺。如果不是遇上了歐青謹,如果不是後來和歐青謹有了水乳交融的默契和深厚的感情,她也許也和木斐一樣,就算是在燈火輝煌,人聲鼎沸中,也是孤獨而寂寞。


    她不明白木斐為什麽會選擇一直孤單。她是一直都渴望著想要一個伴的,所以在嫁給歐青謹以後,她選擇了一往直前的努力和奮鬥,為的就是給自己找個一輩子的伴。有了伴,在寒意徹骨的時候,有人會給自己溫暖;有了伴,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就不會覺得無助絕望。這種踏實的感覺,是世上任何寶物和錢財都買不來的。


    木斐看了夏瑞熙一眼,微笑著說:“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請你幫這個忙。”事實上,他們彼此都明白對方的秘密,但都很小心地不去觸及那條底線。因為這個原因,他們彼此對對方都有一種信賴感和親切感,這種信賴和親切使得他們希望對方幸福平順,在對方遇到困難和不幸時,總想盡量幫助對方。


    歐青謹一次聽木斐提起關於妻子這個話題,所以他很認真的建議:“我大嫂娘家有個表妹,因為給祖母守孝而耽擱了婚事,今年十九歲了還未曾出嫁。聽說人極不錯,溫柔敦厚,開明大度,也不是嫌貧愛富的人,此次信舍他們避禍時就曾見過,相處得不錯。要不然,你抽個時間去看看?要是覺得不錯,我和我大嫂說。”


    木斐怪叫一聲:“你兩口子改行做冰人算了。這種事情,是看一眼就能決定的?你二人當初不是也看了無數眼都沒看上彼此嗎?如果不是因緣巧合,幾乎就錯過了一門好親事。”


    夏瑞熙笑起來:“說得咱們逼你似的。你要真不肯也罷,將來老了讓你幹兒子養著你就是。”


    木斐大笑:“我當初認這個幹兒子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記好了,以後不要不認賬。”


    歐青謹暗想,我和她看了無數眼都沒看上彼此,她倒是一眼就看上了你。於是不懷好意地笑著棄了小杯,換了大碗,提起酒壺,倒了一大碗酒逼著木斐喝。


    木斐看著他點點手指:“我知道你心裏在打什麽算盤。要灌醉我是不是?看誰灌醉誰!”


    夏瑞熙按下歐青謹手裏的大碗:“適可而止,小杯子就行了,換這麽大的碗幹什麽?喝醉了自己受罪。不是說還要告訴我阿恪的事嗎?我還要問純兒那位郎中的事情呢,喝醉了我怎麽問?”


    得了老婆大人的指示,歐青謹訕訕地放下大碗,討好地說:“你要問什麽就問吧?”


    相比阿恪,夏瑞熙最關心的還是純兒的那位郎中:“木斐你這段時間和他們一路行來,你看著那位郎中人才人品如何?能依靠終身嗎?”


    木斐笑道:“這事兒你要問純兒。別人看著再不行都是別人的事,關鍵是要看本人的。”


    夏瑞熙聽這話,手心裏就捏了一把汗:“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嫁他,我和人家又不熟悉,不好妄下評論的,也不能阻止她。但我想多了解一點情況,看看能為她做點什麽的好。聽你這意思,是不是人不太好?”


    木斐撲哧一笑:“看你緊張得,你家純兒是什麽人,你不清楚?小丫頭精著呢。她會有看走眼的時候?你明天見著人就知道了。叫彭申,梧州人,是個孤兒,人才不怎樣,又黑又瘦,不見得有多聰明,但身體好,踏實,能吃苦,心地善良,謹慎。醫術麽,一般,不過混口飯吃沒問題。你若是真的想幫純兒,不如把彭申引薦給你爹,省得你爹那身醫術後繼無人可惜了。”


    夏瑞熙鬆了口氣:“這樣的人已經很好了,長得好不好的有什麽關係。引薦給我爹的事,先看看他們雙方的意思吧。”夏家四姐弟就沒一個愛醫的,夏老爺也沒徒弟,現在天天念叨要尋個好徒弟。雖然如此,但如果人家不願意拜師,也勉強不來。


    木斐又說起了阿恪:“我去了新安,沒找到青謹。後來聽說了趙明韜的事,知道你們沒事,正好我師姑家裏出了大事,我便去尋她,在路上遇到了阿恪。你們不知道他現在成了什麽樣子,滿臉的大胡子,壯得像頭牛,比我整整高了大半個頭,黑得像塊炭,如果不是他喊我,我都沒認出他來。”


    他拍拍炕上一隻一尺半見方的匣子:“這是阿恪托我帶回來請你們幫他保管的。看看,都是些什麽寶貝。”


    夏瑞熙將匣子打開,不由吃了一驚:“他們當武將的人,都這般愛財麽?”裏麵滿當當的都是些圓潤的珠子,品相極好的紅藍寶石,碧璽,祖母綠,貓兒眼,蜜蠟,玉石掛件等珠寶飾。其中還有三隻各色錦盒,不知裏麵裝的是什麽。


    歐青謹不以為然地說:“大家攻城略地,拿命出來拚,為的無非就是軍功和財富、女人罷了。他是帶兵的,他如果不拿,其他人也不敢拿,還怎麽帶兵?”


    木斐道:“他帶的那支兵,原來是趙明韜手下的。為此他可沒少吃苦頭,但他總算是熬過來了。這小子,還算有出息。”他自箱中取出一隻藍色的錦盒遞給夏瑞熙:“這是給達兒的玉佩,綠色的那隻是給老夫人的鐲子,至於紅色的那隻,要看你是否能送得出去。”


    “送給誰的?”夏瑞熙打開那紅色的盒子一瞧,卻是一支做工精美的鑲紅寶石金釵。


    四卷: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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