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上的比試如火如荼。同一時間,一處廢棄的山寨中昔日木頭做的高大山門已經腐朽倒塌,聚義堂中桌椅翻倒,處處結滿蛛網,呼呼的北風從各處看得到、看不到的破洞中灌入,堂中冷的如冰窖一般。這時不知被誰收拾出幹淨一角,燃起了久違的炭火,圍著炭火盆擺著幾張勉強能使用的座椅。


    厲岩坐在正中,看著火紅的炭火出神。結蘿蹲在火盆之前,一邊暖著手,一邊小聲抱怨:“冷死人了。馮雲他們怎麽還不回來?


    “老大!”人還沒影,一把洪亮的嗓子已經先飄到了聚義堂中。


    比厲岩更先反應過來的是馮保:“哥!你總算回來了!”


    馮雲那魁梧的大個頭終於出現在門口,看了弟弟一眼,大踏步向厲岩走過去,拱手行禮,沉聲道:“老大,我們又失手了。請老大責罰!”


    這時,其他幾人也跟了進來,一個個都垂頭喪氣耷拉著臉,跟著馮雲拱手請罪。


    厲岩臉色微微一沉,結蘿已經嚷嚷開了:“沒救出唐兄弟?枯木飛鴿傳書中說的不是很有把握嗎?”少女氣鼓鼓地瞪著廳中的人,那天唐海舍身救了她和厲岩,結蘿直接把他劃入了“好人”、“自己人”的行列,“枯木呢?沒跟你們一道來?”


    廳中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使輪刃的漢子上前一步,解釋道:“枯木長老還有事情要辦。”


    厲岩看向說話人,那人臉色煞白,高鼻深目,一看便知是胡人,沒有姓名,自稱“鬼眼”,目光總顯得有些陰騭,他並不太喜歡,最終還是轉向馮雲:“馮雲,枯木長老是如何計劃的?”


    馮雲點點頭,答道:“那天咱們幾個依著傳書中所說的地點和長老會合,長老自個兒沒來,就命人帶了封信。”瞥了一眼鬼眼,“俺又不識字,是他看的。於是咱們就照他說的去抓一個叫天玄的牛鼻子,說是抓到了就用他換回唐兄弟。”接著,他又描述了一行人是如何假扮夏侯家弟子,如何設局引天玄入甕,又如何被謝滄行壞了事,直聽的厲岩的臉色越來越沉。


    鬼眼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若不是我等陣法不夠熟練,又怎會被打得如此狼狽?”


    “你什麽意思?”馮雲怒道,“要不是你早早把兵器弄丟了,咱們能輸嗎?又折了兩個兄弟,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放心吧。”鬼眼不冷不熱地說道,“以那幫名門正派的做派,不會為難他們的。多半在出征之前再拿來祭旗。”


    這般涼薄自然激起了馮雲的怒氣,隻見他雙目一瞪,就要開罵,厲岩一擺手,喝道:“夠了!人還活著就有機會。”


    馮雲朝鬼眼啐了一口痰,質問道:“呸!你這家夥一肚子鬼心眼!我問你,你為啥要對天玄下殺手?不是要活捉了當人質嗎?”


    聞言,厲岩的目光冷冷地射向鬼眼,鬼眼不慌不忙地答道:“那牛鼻子夠紮手,不來點狠招能奈何得了他?”


    “萬一他死了,唐兄弟怎麽辦?”馮雲大聲道。


    “死就死了,有什麽了不起?”鬼眼朝他翻了個白眼,“不還留著他那幾個徒子徒孫麽!就算沒有天玄有分量,那些個所謂的正派中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我才不信!”結蘿叉腰瞪他,“你這家夥……還有枯木,鬼心眼子最多了!到底打什麽算盤?快老實說!”


    被這麽一激,鬼眼也懶得裝恭敬,神色倨傲地睨著結蘿:“哼,枯木長老目光長遠,才不會死抓著一個唐海不放。南北門派之間本來就有矛盾,若是天玄死了,這筆賬定會賴在北方佬頭上,紫霞觀的人能善罷甘休嗎?到時候咱們再加把柴添把火,這幫名門正派不得亂起來?還能有心思去北伐嗎?”


    聞言,厲岩忽然起身走到他的麵前,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盯到他那倨傲的神情開始龜裂,冷冷說道:“鬼眼,你來淨天教時間不長,或許不太清楚咱們的規矩。在淨天教,兄弟最緊要!你記住了嗎?”


    被他這麽一盯,鬼眼的氣勢立刻弱下去三分,但仍不甘不願地反駁:“就是為了兄弟們著想才這麽做的呀!枯木長老說了,等咱們攪黃了漢人的北伐,立下大功,北邊的大王們必然會重視咱們,就會賜給咱們土地牛羊,兄弟們才能真正過上安穩的日子,不再受漢人欺負。”


    此言一出,眾人皆默然無語。


    最終還是厲岩打破了沉默:“好了,你們也都辛苦了,下去歇著吧。咱們明日啟程。”


    馮雲欲言又止,朝厲岩拱了拱手,扭頭走出了大廳。


    見眾人陸陸續續地退去,隻剩下結蘿一人依然形影不離,厲岩這才走回座位坐下,頭疼似的揉著額頭,聲音也低沉下來:“阿蘿……”頓了好久,才道:“我走這一步,是不是錯了?”


    “大哥才沒錯呢!都是漢人太狡猾!”結蘿毫不猶豫地說道。


    厲岩定定地看著她,但目光卻不在她的身上,喃喃道:“我們真該攪這趟渾水嗎?”這些日子以來,那天晚上悄然出現在他心頭的不安感,一直如影隨形,總覺得自己仿佛撞入了一張巨大的網。“會不會反而害了兄弟們?也許從一開始、從讓枯木加入的時候就……”


    結蘿眨眨眼,蹲在厲岩身前仰視著他,說道:“我知道大哥不太喜歡他,其實我也不喜歡。可是他帶來了人手,還有好多錢,咱們就不怕別人欺負了。他還懂好多稀奇古怪的陣法,功夫不行的人也能自保。所以大哥讓他加入,一定不是壞事。”


    厲岩沒有接話,結蘿也不在意,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腿上,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堅定地說道:“再說,不論怎樣,阿蘿總是幫著你的。大哥,你不用發愁。”


    厲岩一震,也不知該如何回應,隻能呆呆地看著結蘿,不由深深歎息,阿蘿,你可知道我最怕的就是連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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