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忠想起的,自然是那塊敲門磚。記得當時秦戈曾經分析過,這個敲門磚其實是一塊“腹背印”,印出來的圖形正好是一個觀音像;而這塊敲門磚埋在七叔兒子的房間時,那個浪蕩公子竟然連做了好幾天的觀音吃人的噩夢——這一切之間究竟有什麽聯係?是必然,還是巧合?


    此刻,張國忠腦袋裏一團亂麻,按理,單單一塊死玉埋在地裏是絕不會讓人平白無故做夢的;而且,秦戈曾經分析,腹背印可能是地圖,也可能是鑰匙,就現在的情況而言,地圖的情況已經可以被排除了,另一個可能性便是鑰匙,如果這塊死玉真的是鑰匙的話,該如何開啟這把鎖呢?


    想到這裏,張國忠又快窒息了,拚命伸直了脖子,把嘴探出水麵換氣。下麵這位黑爺爺簡直就猶如石頭人一樣,抱得緊分量足,任張國忠拚命的掙脫,紋絲不動。


    就在換氣的一刹那,借著水底透上來的依稀的手電光,張國忠從仰視的角度無意中瞄了一眼觀音像,國忠差把水吸到肺裏去——從這個特殊的角度觀察,這哪是什麽觀音像,明明是一個“冥渠”!


    何謂“冥渠”?


    冥渠是一種供陰氣流動的媒介。茅山術認為,一個器物僅可封禁一個惡鬼或其他冤孽,多了的話便又恐其逃脫。在古代,很多茅山傳人驅鬼鎮邪的法寶都是祖輩或師徒相傳的(所謂法寶,至多是一塊成色不錯的死玉罷了,並非是托塔李天王的寶塔那樣精雕細琢的東西),不可能為了某一個不足掛齒的鬼怪而舍棄師傳的寶貝,所以便有了冥渠這種東西。其作用,就是將惡鬼從一個器物轉移到另一個器物中,當施法者用師傳的寶貝封過惡鬼以後,可以用冥渠把惡鬼轉移到其他物件上封起來,如此一來,師承的寶貝便可以重複利用了。


    在《茅山術誌》中專門有這麽一段,“承允子曰:師承之器,何以複用邪?劉沫答曰:束之以同物,解之以渠。意思就是,師傳的寶器怎樣才能重複使用呢?劉沫答道:用相同(屬性的)物品束縛他們,以冥渠來轉移他們”,這段記載,就是專門用來明冥渠用途的。


    冥渠有兩種,一是以物,二是以陣。以物的方法,就是以一些屬陰的材料按一定的排列方式構成冥渠;而以陣的方法,則是以一些符咒(大體上是以“殄文”為主的“引鬼咒”)為媒介。眼前這尊觀音像,明顯是第二種,也就是以“引鬼咒”為媒介的陣渠。隻見一條大概有一指寬的糙線,從觀音托玉盒的手背麵開始,密密麻麻一直蔓延到了觀音像身後,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殄文所琢的“引鬼咒”,其位置隱蔽直至,若非躺在地上仰視,是很難看到的。


    這個現,甚至讓張國忠忘記了此刻的窒息,怪不得廖家少爺做噩夢,原來這塊玉上雕著的殄文就是“引鬼咒”的一部分!


    把腦袋盡量往旁邊斜了一下,張國忠仔細的看了一眼這尊觀音像,隻見塑像左手(本該托玉瓶的手)托玉盒,右手施無畏印,而右手的袖子口凹進去了一塊——若非現了冥渠的話,這凹進的袖口很可能會被理解為是一種細致的雕刻技巧,但此時看來,那袖口內的凹進部分,其高度與那死玉的寬度仿佛極其接近!


    “心眼還挺多……”張國忠此時不得不佩服這個趙明川的心機,倘若不知道有冥渠這回事,就算手裏有敲門磚,也休想看出這其中的破綻。要麽怎麽來的怎麽回去,要麽被這圭鬼活活困死在洞裏,就算你能找到這,這傳國璽也別想這麽容易拿走。


    而照現在的情況看,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把傳國璽放回玉盒,再把敲門磚放到觀音像的袖口裏,但這對於被死死的抱在水裏的張國忠而言,無疑比登天還難。


    雖此刻自己的胳膊一下都動不了,但腿還是能動的,再三琢磨後,張國忠決定冒一次險。因為身後的圭鬼大概比自己高出半頭,如果自己的雙腳能夠夾住匕,利用這圭鬼比自己高出的半頭的空隙戳他一下,也許有希望讓他鬆手呢?想到這,張國忠一鉚勁,兩條腿就像體操中的“直體屈身”一樣呈彎到了頭,然後手腕猛的一抖,手中的問天飛起來二尺多,而後兩腿順勢一接,啪的一下,問天正好落在兩腿中間。


    雙腿一陣**之後,問天終於從膝蓋部位一一的蹭到了兩腳的腳尖。壓低雙腿後,張國忠運足了真氣,咬破舌尖,撲的一口真陽涎噴了上去。


    看著匕尖朝下一的被抬高,而刀尖正好對著自己的腦門,張國忠也有心虛,這可不是普通的西瓜刀,而是問天,萬一落下的位置稍微偏差了哪怕一厘米,完蛋的可就是自己了。


    三……”張國忠猛得一縮頭,雙腳一鬆勁,帶著真陽涎的問天匕撲的一下豎直插進了圭鬼的臉中央,一直沒動靜的黑大爺此刻渾身一抖,雙臂仿佛有些鬆動。趁著這機會,張國忠爆吼一聲,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哢嚓一下,圭鬼的胳膊幹脆被齊根掙斷,一股刺鼻的臭味頓時彌漫在整個密室。


    以最快的度站起身後,張國忠也顧不得找問天了,第一時間把和氏璧放入了玉盒,砰的一下蓋上了盒蓋;剛一回身,又是一哆嗦,隻見這位圭鬼大叔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無聲無息的站在了自己身後,臉上的問天已經不見了,而臉上此刻又長出一張嘴來。


    口孽魄……”張國忠沒想到,這個趙明川竟然會擺弄這種東西。道教認為,人有三魂七魄,所謂的惡鬼是擁有完整的三魂七魄的整體,雖然也沒什麽智商,但畢竟知道怕什麽不怕什麽。而在元代的洛降中,相傳有一種絕秘術,名曰“離魄術”,就是將死者的魂魄分離;無魄之魂稱為“無臚”,無魂之魄稱為“伾臠”,也俗稱“孽魄”,這種東西沒有任何忌諱,什麽都不怕,似有金剛不壞之身。而且,一旦用傳統的降妖除怪的方法攻擊“孽魄”一次,他便會長出一張嘴,每多一張嘴,其破壞力便增加一層。在茅山術的記載中,曆代高人鬥“孽魄”的最高紀錄是長出了三張嘴,或者,古今茅山,沒有人能扛到“孽魄”長出四張嘴。本來,張國忠以為這東西就是傳,最初的那張嘴隻不過是原本就有的,自己沒看見而已,但現在看來可真是長了見識,看來這東西不但確實是有,而且到了民國,竟然還有人會弄。


    與這個圭鬼孽魄對麵而立,雖對方沒有出手攻擊的意思,但張國忠仍是一身的冷汗。趙明川弄的這個東西顯然是在這“離魂術”的基礎上又自行創新,搞了個人造的圭鬼出來,巧妙的讓這個屍身以孽魄之力加以圭鬼之怨來守護和氏璧。對於孽魄這種東西,曆代先人尚且堅持不過“三口”,倘若不是自己有這開門磚在手,可能在剛進洞的時候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繞過圭鬼,張國忠戰戰兢兢的觀察觀音像右手的袖子,現實際情況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這袖口大概凹入了四五寸的樣子,內有三道隱隱的凹槽,“引魂咒”袖子外麵的袖口分出三條線,分別通向這三個凹槽。張國忠掏出死玉比劃了一下,每條凹槽的寬度正好都是死玉的厚度,也就是,這三個凹槽都可以嚴絲合縫的豎直放入死玉。


    “選擇題……?”張國忠的汗又出來了,心自己要是懂殄文該多好——這三個槽中肯定有兩個是假的,如果懂得殄文,找到真正的“引魂位”並不難;但如果不懂殄文,死玉塞錯了,封在和氏璧裏的三魂便會被放出來,一旦這三魂與圭鬼身上的七魄合一,那便至少是個“千魂魈”級別的東西,而到那時,敲門磚肯定也就失敗了,死得更慘……


    蹲在水裏,張國忠咬牙切齒,就此打道回府?和氏璧就在眼前,這麽回去太窩囊了;不回去吧,萬一蒙錯了,憑自己這兩把刷子,想出這個洞基本上是不可能。


    裏該有八角米,走遍天下不滿升……”老劉頭的話張國忠也學會了,年輕就是年輕,腦袋一熱,什麽都幹得出來——如果此刻在洞裏的是老劉頭,在沒有確切答案的情況下是絕不會貿然行事的,但張國忠不同,此時的他已經打定了主意,決定蒙一次……


    按張國忠的想法,要趁這個圭鬼一動不動的時候,先在其周圍布一個陣,然後塞死玉——蒙對了當然最好,即使蒙錯了,這個陣也應該能把這東西困上一兩分鍾,而以自己的身手,在這期間拿了和氏璧爬出去是沒問題的;而惡鬼與圭鬼、孽魄都不一樣,基本上不會上牆,自己出去後把洞口一封,溜之大吉,至於洞裏這位黑爺爺,就要誰碰見誰倒黴了。


    但此刻的屋子裏都是水,地上很難布陣,唯一的方法就是牆,但在牆上布什麽陣能困住地上的惡鬼呢……?張國忠邊從包裏一樣一樣往外拿東西邊琢磨,這時候,忽然感覺身上一陣寒戰,低頭一看,原來自己的手正好拿著趙昆成的父親遺留的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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