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霜雨雪盡皆天時,近海凍冰,大船難行。


    “怎六月也飛雪啊?”


    有船客裹著厚厚的被褥,倚靠著船欄,抱怨著老天不爽。


    船東道室中,一眾人船上幫工正聚在此地,向船東匯報此間怪事。


    一小子最是突出, 穿著道袍,卻又將兩隻寬大的袖袍束縛住,身形亦是魁梧地不像樣,不像個道士,反而像個水手。


    這小子老神在在,為自己點了一隻紙煙, 這是前些年才有的新玩意, 比抽煙杆時尚好多,受煙鬼們喜愛,小子已然是個老煙槍。


    “六月飛雪,怕是有什麽大冤嘞。”小子笑道。


    “啥冤?這年頭處處烽煙,誰沒個冤?依某看,定是有大能修士施展大法封了這片近海嘍。”一老邁的水手哼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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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家大能敢在龍宮頭上結冰?是覺得自己天壽不到,能隨意浪蕩嗎?”一青壯水手駁斥道。


    “你小子不就是龍宮太子,不會就是你小子幹的吧。”那道士一指這青壯水手。


    水手一滯,偷偷瞟了一眼上首的青年道士,見他仍在閉目修行,便雙手往腰間一插:“老子早就棄暗投明,此生隻追隨老爺一人,莫要再提龍宮了,老子與龍宮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眾人聽到這青壯水手抬著右手, 大聲宣誓著, 頓覺頭皮發麻。


    好家夥,在龍宮地界說跟龍宮不共戴天,也就你這龍宮太子能說了,若是被東海龍王聽了, 保不齊得舉著龍宮追上海麵,將他鎮壓了。


    在場的人都不是簡單的凡俗,皆有修為在身,雖然有高有低,但在這艘船上待了都有好多年,可都清楚那東海一霸龍宮的強勢。


    “你這話我已經為你帶到了。”


    忽然,上首的青年道士開了口。


    “……”青壯水手欲哭無淚。


    ‘老爹誒,勿怪,勿怪啊,孩兒隻是想為您老多掙一條出路誒。’


    “行了,左右不過修行者鬥法。”青年道士揮揮手,讓眾人散去。


    大家夥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左右不過修行者鬥法這話”,畢竟這都冰封千裏了,怕是元神真人在鬥法吧。


    但神通廣大的船東都這般說了,他們也就不好說什麽了,反正有船東這根擎天巨柱在, 元神真人應該也能扛吧。


    隻是船東一向神秘,神通秘法都沒透露過多少,但瞧那龍宮太子都得認他做老爺,定不簡單,不是元神真人,必是後台深厚,說不得就是神洲七家仙宗之一。


    眾人散去,各回崗位,但無人去破除堅冰,繼續催使大船航行。


    最後隻有那道士和青壯水手留下。


    “老爺,可要我去將那不開眼的家夥斬了?”青壯水手惡形惡狀地說道。


    青年道士輕輕一揮手,然後青壯水手就在瞬息間蹤影不見。


    青年道士正是那遊曆人間的揚關,而青壯水手便是那敖禦,至於道士,則是蛋生轉世,此世名叫姬薑,也算是應了某位在此間不知名的人物。


    蛋生轉世後仍未恢複原本的記憶,那些東西全被揚關封住,連同他的修為。


    在他轉世後,揚關就將他送往袁公處,讓袁公再體驗一把為人父母的感覺,待到袁公將他一把屎一把尿地喂養大後,才將他接回神洲。


    終究是揚關欽定的開劫之人,怎能老是隨著袁公在葫蘆洲瞎溷呢。


    回到神洲後,揚關也沒讓他立即就開劫,而是先隨著揚關在此間遊曆,體會人間世故。


    隻不過此子終究是揚關欽定,劫氣自來,劫數不斷,源源不絕的劫氣總能引來諸般劫難。


    就好像此刻這事,雖然與蛋生無關,但卻有算是和蛋生有些許關係。


    此中因由,隻因一點,那便是蛋生上輩子有一友人,乃東海一灘塗魚修行而成……


    如今也轉世多次,這一世又落在東海,且在東海找了座島,幸運得到前輩真修的遺留洞府,然後踏上修行,如今已覺醒前世,尋回前世藏寶。


    而這一過程中,蛋生在未轉世前有幫手幾次,因此這一因果還真能算到他頭上。


    為此,揚關還給他多加了點劫氣……


    “船東,我等該如何行事?”蛋生,也就是姬薑問道。


    “你且去下船艙,將這小子找來。”揚關說道。


    說話間,姬薑吐出的煙氣就凝形自畫,做了一副擬真的小巧人物像。


    姬薑看了一眼,點點頭:“好,我這便去。”


    ……


    張叁的名字不是假的,而是他的真名,曾在紅塵廝溷,摸爬滾打一圈,被一位耍蛇老漢強要了去當徒弟。


    那耍蛇老漢也厲害,竟是一位修行人士,還說是旁門老祖第九代真傳弟子,修成道基多年,奈何天不假年,早年煉法損耗了不少壽元,將要坐化,可是以前隻顧修行,未有收來徒弟教育,遂隻能強拉來張叁做弟子,想要張叁能再渡他歸來。


    他又擔心張叁有不軌之心,設了七滅之咒,讓張叁不敢壞他下輩子修行。


    後來,他將所學傳了一半給張叁,留一半到下一輩子再傳。


    可惜張叁沒啥好悟性,學不會鑄就道基之法,反而各項法術學得不錯。


    後來耍蛇老漢坐化了去,張叁便恢複了浪蕩生活。


    有了法術後,張叁更加肆無忌憚,雖不做奸淫擄掠之事,但坑蒙拐騙卻一點沒少,仙宗不敢惹,但那些小宗門就不必客氣了。


    然後他就遭到了大範圍的通緝,是修行者層麵的通緝,為此,他不得不鑄就道基,以修為將好多追溯他的氣息的法門抵消,否則還真就得被那些義憤填膺的苦主們抓住,然後先拿去挖仙金礦脈,再被拿去試藥,最後送去輪回,給地府鬼神一些好處,將他投往畜生道……


    後來,他易容逃避,遮蔽氣息的本事也被人識破,修為更為高深的修行者開始追殺他。


    無奈,他隻能逃入東海,隱居避難。


    前日他有手癢,盜了東海一家散修結盟而成的宗門的藥田的好寶貝。


    而後又是一通追殺,那家宗門還不惜動用門中大寶,冰封東海千裏,封鎖此地,意圖將他抓捕。


    張叁無奈,隻得就近躲藏,躲入腳下這艘大船。


    他向來秉持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理念,當年為了躲避仇家,他可是借了不少旁人的性命,這一艘船又算得了什麽。


    大不了每年清明時節在多祭奠幾位素未謀麵的“道友”便是。


    不過,他還是很好奇那家仙宗是怎麽下這麽大的決心要搶回這麽一枚靈果的。


    瞧懷中這枚黑不溜秋的果子,感受著船艙外的冷酷,張叁就愈發好奇。


    就在他想要進一步研究這枚果子時,忽然就有一道七彩光華落他頭上,不待他反應過來,就直接將他席卷了去。


    “爺爺饒命!”


    張叁大叫道。


    他被扔到了一個結實僵硬的地板上,旁邊站了兩個道士,一個深不可測,一個才築基境界,隻是手上拿著一隻寶葫蘆,吐著匹練的七彩光芒,想來就是這個才堪堪築基的小道士抓了他。


    他張叁也是響當當的人物,竟然這般可笑的被擒住,當真是……


    “爺爺饒命啊。”


    張叁叩首在地,一叩,二叩,叁叩,叩得人頭皮發麻。


    幸好這艘大船都被揚關洗煉過一遍,添了幾道禁製,否則這船板可得被張叁這幾下勢大力沉的叩首撞爛了。


    張叁叩過腦袋後,也清楚想要以此巧法破了這艘大船的甲板是不可行的。


    這艘大船以鐵木建成,再輔以種種禁製,煉成法禁,想來是一件法器,還是上上品之屬,他再叩上一百個頭都無法破開船身。


    但張叁卻不氣餒,反而欣喜。


    這下是抱到一根大腿了,能有這麽一艘法器寶船的人定然不凡。


    “小子見爺爺便一見如故,特想獻寶與爺爺,還望爺爺收下。”張叁說著就取出自己盜來的靈果,雙手奉上。


    然後低垂著腦袋的他就感應到小道士沒有先看他手中的靈果,而是先扭頭看向那深不可測的青年道士。


    “船東,就是這家夥引來了這場六月飛雪嗎?”小道士話語中多有不屑之意。


    張叁對此卻半點不介意,廝溷紅塵和修行界多年,他深諳一個道理,那就是別人越是小覷他,就該越開心。


    一時的勝利算不了什麽,最後的勝利才是關鍵。


    “嗯。”青年道士輕吐鼻音。


    “你是如何引來此等寒冬的?”小道士仍不去拿張叁奉上的靈果,隻喝問著。


    “小的得罪了一個仇家,那仇家動用大寶,將這千裏東海都給冰封了。”


    “你那仇家如此了得?”小道士問道。


    張叁回道:“小的那仇家就是東海西峽島,島上有陰神尊者數位,聚斂諸多散修,開設宗門,勢力之大,已經遍及東海。”


    “西峽島?那家宗門我也曾聽說過,你這靈果定然是從西峽島偷來,然後才引來他們追殺吧。”


    張叁怎知這小道士腦袋竟然如此靈光,竟然猜到了冰封千裏的緣由。


    “爺爺誒,可不是這樣的嘞,這是我栽種叁十六載,每日取地火來澆,采天露來施,才長成這麽大的。”張叁叫屈道。


    “你可知此靈果名叫什麽?有何功用?”小道士猛然一喝。


    張叁話語一滯,這事他還真不曉得,瞧那小道士的模樣,可能是知曉這靈果的名字,若他胡謅一通,那豈不是要當場暴露。


    因此張叁支支吾吾,最後在小道士的質問下,才瞎扯道:“我亦不知,隻以為其是靈材,好寶貝,就想著先養著,好賺些好處來貼補修行之用……”


    哪知小道士厲喝道:“此寶名叫叁世果,乃以生魂研磨成汁澆灌而成,曆時七七四十九日,方可長成,每日需得澆灌叁千生魂。”


    “此果可助人覺醒前世記憶,省卻胎中之謎。”


    “你覺得你的地火天露可能養成它?”


    張叁聽罷,直接傻眼。


    他雖然壞事做不少,可如此傷天害理的事可從未幹過。


    那西峽島如此……恐怖嗎?


    “此物可是你的?”小道士最後發出質問。


    張叁聞此,再感應一番手中的靈果。


    他還記得這枚靈果所種植的山穀,處處皆是險要的禁製,若非沒有形成法禁,他都以為西峽島要將那山穀祭煉成法器了。


    那山穀鳥語花香,山清水秀,完全就是個隱居修行的好地方,無有半點邪祟罪孽滋生之相,且山穀中僅有兩個金丹宗師在把守,再無其他修為高深之輩。


    按理說如此重要的東西,怎麽也該調遣來陰神尊者吧。


    雖然金丹宗師也了不得了,若非他沒有秘術在身,也無法在兩個金丹宗師的眼皮子底下潛入其中。


    如若讓世人知曉西峽島在培養此果,西峽島怕是得在明日覆滅。


    張叁再感應著這枚靈果,內斂神氣,外無精彩,此乃神物自晦之相,他怎麽也看不出這枚靈果是小道士口中的叁生果……


    “爺爺,這……這真是我的呀,小的真的用了地火天露澆灌而成啊,會不會隻是與那叁生果長得像了些?您可一定要相信我啊。”張叁一臉的惱羞,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小道士聽到這番話,無奈地搖搖頭:“船東,要不直接扔出去給西峽島的人吧。”


    聽聞這話,張叁心神大定,老奸巨猾如他早就猜到這小道士在誆他了。


    天上有神庭天官巡視,怎麽可能漏了屠殺了十幾萬人的西峽島呢?若西峽島真做了這事,神庭定先降下天罰,西峽島哪還能做出如此大的陣仗追殺他。


    “還請爺爺饒了小的,小的若是落入那西峽島,定然要遭厄難啊,還請爺爺放了小的。”


    咚咚咚……


    張叁又是叩首。


    叮叮叮……


    就在這時,一聲聲鍾聲響起,清脆悠揚。


    一陣狂風暴雨猛然撲到大船上。


    “諸位道友,可否幫我等尋出這盜賊,西峽島必有重謝。”


    一道蒼邁的喝聲在船上眾人的耳邊炸響。


    伴隨著喝聲的還有一絲青煙化作絲線,於大船上空勾勒出一張麵孔。


    這張麵孔赫然就是張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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