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妙匆匆趕回了大理寺,帶上驗屍的工具,便趕往了受害者的家中。


    受害者的身份已經查明,乃是詹事張大人的二子,清晨的時候被人發現溺斃在河中。


    這些,是方妙在去的路上聽說的。


    方妙來到張大人的家中,因為小公子的死,整個詹事府籠罩在一層陰鬱的氣息中。


    她快步來到屍體陳放的偏堂,偏堂門口,一高大俊朗的男子站在門口,他的神色冰冷而嚴肅。


    方妙看了他一眼,迅速收回了目光。


    “顧大人。”方妙恭敬道。


    “來了,進來看看吧。”顧懷年道。


    方妙跟在顧懷年的身後,走進了偏堂。


    方妙將工具箱放下,走到屍體前,開始檢驗起來。


    她平日裏看著不起眼,但是做起事來,像是變了一個人,神色認真,動作熟練,幹淨利落。


    “屍體是何時發現的?”方妙問道。


    方妙這話問的是旁邊拿著紙記錄的官差。


    官差準備去翻記錄,顧懷年徑直道:“今晨,辰時一刻,有路人經過發現的。”


    “屍體何時撈起來的?”方妙問道。


    “辰時三刻。”顧懷年道。


    “根據屍體的腫脹程度,死亡時間在十八個時辰到二十個時辰之間,在前日的傍晚左右。”方妙道。


    官差連忙將方妙的話記了下來。


    方妙查了屍體的臉、胸口、手、指甲等部位。


    “膚色偏黃,並非發白。”


    “手掌伸張,頭發淩亂。”


    “五官中沒有水滴流出,指甲縫裏沒有泥沙。”


    “死者是先被殺死,然後扔入河中的。”


    方妙道。


    方妙繼續檢查。


    “頭部有腫起,凝結的血塊,是鈍器所傷。”


    “經查全身,死者沒其他外傷。”


    “喉嚨嘴唇無異樣,指甲顏色正常,再結合膚色,並非中毒身亡。”


    “死者的致命傷是頭部,凶器是鈍器,傷口發現石屑,作案工具是石頭。”方妙道。


    顧懷年閉上眼睛,根據方妙的描述,腦海中呈現出畫麵。


    受害者走在路上,一人拿著石頭,朝著死者的腦袋猛砸,死者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就倒在地上。


    “死者的指甲很幹淨,並未有掙紮的跡象,大人,我覺得有兩種可能,一是死者生前飲酒,反應慢,沒掙紮,二是凶手的力氣很大,一下下去,死者受傷極重,沒法反應。”


    顧懷年對著門口站著的捕快道:“拿著死者花溪那個,沿河一代詢問,是否有人前日傍晚見到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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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調查死者生前關係,前日見了誰。”


    “你,去打一盆水來。”


    顧懷年一一吩咐道。


    “是,大人。”


    捕快們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便有捕快打來了水。


    “浸手。”顧懷年道。


    方妙愣了一下,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這水是為她打的?


    方妙看了顧懷年一眼,隻見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她回過神來,用那水洗了洗手。


    方妙認真洗完手後,一塊手帕便遞到了她的麵前。


    那隻手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她的耳朵微微泛紅,仰著頭看了顧懷年一眼。


    “大人,不用了,髒了手帕……”她訥訥道。


    “拿著。”顧懷年的語氣強硬。


    方妙隻得接了過來。


    “出來透氣。”


    “是。”


    兩人走到門口。


    一婦人被兩個老嬤嬤攙扶著走了過來。


    她的眼睛哭得紅腫,頭發淩亂,整個人憔悴極了。


    “大人,我兒究竟是怎麽沒的?是失足跌落,還是被人所害?”那婦人顫抖著聲音問道。


    顧懷年道:“被人所害。”


    “大人,求求你,一定要還我兒一個公道,找出殺害我兒的凶手啊。”


    “我可憐的兒子啊,到底是誰害了你啊!”


    那婦人說著,又大哭了起來,滿臉是淚,傷心欲絕。


    “夫人放心,本官一定會查出真凶。”顧懷年道。


    “謝大人,多謝大人!”那婦人朝著顧懷年跪下,給他磕頭。


    方妙連忙去將她扶了起來。


    “夫人,您節哀。”方妙道。


    那婦人淚眼婆娑地看著方妙:“姑娘,也謝謝你了。”


    方妙的心中莫名觸動。


    “夫人,您先歇著,令郎在天之靈,也希望您好好的。”方妙安慰道。


    下人將那婦人攙扶著去休息了。


    顧懷年和方妙一起朝著門口走去。


    顧懷年看向方妙:“你為什麽要做仵作?”


    仵作本來就難,一般男子都不願意做,別說女子了。


    “那個時候我娘病重,我又不會其他的,想找一門營生,就想著去做仵作了。”方妙道。


    仵作的月俸不少,比做其他的來錢快多了。


    她其實很感激顧大人,因為從未有女仵作的先例,她去過刑部和府衙,都被轟了出來,唯有大理寺,遇到顧大人,破例將她留了下來。


    “就因為這個嗎?”顧懷年眉頭皺著。


    “當然不是了,其實我一直想做仵作。”方妙道,“我爹就是仵作,留下了很多書,那些書我小時候就看過,倒背如流。”


    顧懷年好奇問道:“為什麽喜歡?”


    是啊,為什麽喜歡呢?


    仵作,外人看來又髒又累又晦氣,沒人想接近,更何況女仵作,別人都恨不得離得遠遠的,還有很多閑言碎語。


    但是在剛剛,她其實明白了做仵作有什麽用。


    “為死者說話,給死者一個公道,也給生者以慰藉。”方妙道,臉上像是綻放著光芒。


    如果沒有仵作,就不能判定死因,有些被認定為意外死亡,真凶就一直逍遙法外了。


    這對死者來說太不公平了。


    顧懷年目光閃了閃,神色微動。


    還死者公道,給生者慰藉。


    當初,他跟著師父學習的時候,師父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沒想到,一個小姑娘居然有這樣的覺悟。


    顧懷年看向方妙,她的身型嬌小,但是卻蘊藏著強大的力量。


    這種感覺,他在妹妹的身上感到類似的。


    用他妹妹的話來說,可能就是信念的力量。人有了信念後,就變得強大了。


    “嗯,不用管別人怎麽說。”顧懷年道。


    顧懷年往前走去,方妙卻愣在原地。


    所以……剛剛顧大人是在安慰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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