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寧滿意地點了點頭。


    手裏的軍刀一動,就已經從黑衣人嘴裏拔出再貼到了咽喉上。


    無礙說話,但危險還是一樣的危險。


    “誰派你們來的?”他問。


    “不知道。我們隻是拿了錢,聽中間人的指示殺掉忠勇伯府的蕭二公子。”


    任寧腦海轉了一圈。


    他離開帝都已經太久,一時想不起這蕭二公子是誰。


    “中間人是誰?”任寧又問。


    “對方找上我們時雖然蒙了臉,但我認得。他是帝都東碼頭望江酒樓的一個店小二,左下巴有顆小痣。”


    任寧又問了幾個問題,判斷對方沒有說謊後,毫不猶豫擰斷了黑衣人的脖子,把他扔進了運河裏。


    第二天,任寧在一片驚叫聲醒來。


    “出事了!昨晚船上出事了。”有人大驚小叫。


    “出了什麽事?”


    那人明明壓低了聲音,卻偏偏讓旁人聽得一清二楚。


    “昨夜有黑衣人半夜從水裏摸上了船,結果被蕭二公子反手殺了。也不知道他們原本想殺誰。”


    嘿嘿。


    不知誰突然發笑,笑聲裏充滿了不屑。


    “忠勇伯府的不肖(蕭)二公子也能反殺人?要真是他殺的,老子今天倒吊著吃飯。”


    “賭不賭,黑衣人的的屍首還擺在蕭二公子的房門前呢。”


    “賭就賭,誰怕誰!”


    ……


    任寧沒再聽下去。


    他下去貨畜混裝艙看過追風,見愛馬無恙,才悠哉悠哉回到房間趴在走廊上看運河兩邊的風景。


    清明又稱三月節。送靈回鄉的隊伍清明離開要塞,此今已經走了三個多月。


    七月,雲垂大部分地方已經進入酷夏,運河兩邊都是大片大片收割後的稻田。


    東岸邊上一些稻田裏,淩亂地撒了些收割後的禾稈。


    古代沒有什麽化肥。除了糞肥外,大多都會把禾稈曬幹再燒成草木灰灑進田裏當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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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沒什麽好奇怪的。


    然而看著看著,任寧眼睛卻是微微一縮。


    這些禾稈看似丟得淩亂無序,再仔細一瞧,赫然發現其中有些像是斥候或細作們常用的標誌。


    不過天下斥候或細作不是一家,他努力地解讀著,卻是讀不懂。


    任寧四下轉了轉。


    沒走多久,就在甲板上遇到一個大嘴百事通,正口若懸河地給幾十名聽眾說著運河上兩邊的風景。


    任寧笑了笑。


    這大概就是古代的導遊了吧。


    “我胡大嘴天天走這條運河,附近的情況了如指掌。要我稱天下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過了這片沃田,前方就是風光秀麗的落鳳山。第一次前往帝都的遊客們可不要錯過兩岸的風景……”


    “落鳳山?”有遊客驚呼:“我知道落鳳山,聽說雲垂的第一位皇後就出自這於這落鳳山。”


    “是嘛!龍首山和落鳳山我都沒見過。這下可要好好看看。”


    一遍紛擾聲中。


    任寧不屑地嘿嘿笑了笑,嘀咕道:“二千多裏的大運河,怎麽可能有人了如指掌。怪不得叫胡大嘴,是胡說八道的吧。”


    他說得小聲,然而胡大嘴耳聰目明,一下子捕到了任寧的位置,惡狠狠地望了過來。


    “小子,胡某行走江湖三十多年,從來都是有一說一。你敢不信我的話?”


    “我信!”任寧撇了撇嘴。


    他隨便指了指東岸的稻田,挑釁道:“我賭五兩銀子。閣下倒說說看,這些田莊是誰家的?”


    能坐得起船,眾人自然不會太在意五兩銀子,但聽任寧這麽一說,所有人不由往胡大嘴望去。


    哈哈。


    “就這問題?”胡大嘴鬆了口氣,“五兩銀子是我胡大嘴三月的工錢,不要白不要。”


    他比劃了一個大圓。


    “這附近的田地都是上等良田,豐收一季就能養活半個縣的人。胡某恰巧認識某中一個管事,甚至還幫他往主家送過新糧。這些田地的背後主人估計大家都耳熟能詳,正是帝都太師府。”


    太師府!


    任寧深深往東岸看了一眼。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這居然是他們任家的田地。


    不過也不能說是“自家”,任寧至今沒有上族譜,這些土地都和他沒有關係。


    沒再聽下去,任寧哼了聲,把手裏的碎銀一拋,憤然地離開了甲板。


    客船三層的某個房間,數人正默默地看著兩岸的稻田。


    半晌過去,有人拱手:“公子,信息說任寧單身一人正在我們的船上。要不要我們今晚……”


    他做了個向下切的動作。


    暗影中人搖了搖頭。


    “望遠鏡的事雖然急。但這船昨晚有人摸上來,已經鬧得風風雨雨。況且這小子是陛下召回帝都的,要出了什麽事,龍顏肯定大怒。屆時我們私自離京的事難免暴露。”


    “暫且放過他。”


    又過了一天一夜,帝都星紀城終於到了。


    星瀾大運河是帝都環城河的一部分。它有兩個主要碼頭,一東一西。


    客船自東邊蘇瀾而來,卻得先開到西碼頭讓二層三層的貴客們上下,然後再回到東碼頭把一層的平民百姓放下來。


    任寧牽著追風下了船。


    黑馬自小長在西境,大江大河都難得一見,更是從未坐過船,下來後它晃晃搖搖走了半圈才站穩身子。


    任寧哈哈地拍了拍馬身,習慣性四處張望。


    碼頭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金手指下黃澄澄的一片。


    他正準備收回目光,眼前突然掠過一點綠色。


    定晴一看。


    運河邊上的一家酒樓裏,二樓的雅座上正有人站在窗前,也不知是找在人還是在看運河的風景。


    距離有些遠,任寧一時看不清楚。他摸了摸了腰間的望遠鏡,卻沒有拿出來。


    看天色將晚,他也不急著去皇宮報道,便牽起追風安步當車地往酒樓走了過去。


    望江酒樓。


    看著這眼前的名字,任寧臉色古怪。


    兩天前有人買黑衣人刺殺忠勇伯府的蕭二公子,中間人正出自於這座望江酒樓。


    任寧一人一馬雖然風塵仆仆,氣勢卻是非凡。特別是威風凜凜的追風,一看就知道是匹萬金難求的好馬。


    小二很有眼力,趕緊出來牽馬,“客官請進,二樓尚有空餘的雅座……”


    戰馬暴燥,不是每個人都能隨便觸摸的。


    噅噅!


    追風憤怒叫了一聲,大腦袋一甩直接把猝不及防的店小二碰翻了幾個跟頭。要不是任寧趕緊喝止,估計黑馬就會衝上去踩上兩腳。


    “小二哥不好意思,”任寧連忙把店小二扶了起來,“我的馬有點調皮。傷到了沒有?”


    “沒事!客官,小的沒事。”店小二兩股戰戰地擦著冷汗,也不敢抱怨。他遠遠避著追風,不敢再碰韁繩一下。


    圍觀黨哪年哪世都有。


    酒樓前的這番鬧騰,路過的行人聚集起來嘻嘻哈哈地看著熱鬧,甚至二樓的一些雅座也紛紛有人伸頭出來向下張望。


    任寧抬頭一看。


    喲,原來陌生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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