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大草原,安吉爾定居點。


    拓跋誠被派往磨刀霍霍殺氣騰騰的血月部族時,草原王的另一個左膀右臂也被派到安吉爾部族。


    赫連申麵無表情地坐在議事廳裏,緩緩地喝著杯熱騰騰的馬奶茶。


    “右骨都,”他的小護衛嘖嘖地東張西望。


    “安吉爾不愧是大型部族。剛剛進來時屬下匆匆瞥了幾眼。定居點周邊這規模這人氣以及那道城牆,看起來不比我們王庭差。”


    赫連申默默地點了點頭,臉色有些難看。


    在王庭時,他們早聽說安吉爾部族在定居點外圍修起了一道又高又大的城牆。


    所謂聞名不如見麵,當時也沒怎麽在意。


    如今他過來時親眼看見,這才大吃一驚。


    雲垂人的城池赫連申是見識過的。


    表麵上看起來平澹無奇,但那一道不算太高的城牆愣是能讓無數的西涼部族飲恨敗北。


    而安吉爾在草原腹地,東西南北都不靠邊。如今也學著雲垂人建起了高高的城牆,他們要防的是誰?


    到底是東邊的血月部族,還是西邊的……


    好半晌過去,族長安文康才帶著幾個護衛匆匆走了進來。


    他滿臉的歉意。


    “赫連兄,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族裏剛好有些事在忙,一時來晚,多多見諒。”


    哈哈。


    赫連申大笑著站了起來,“不礙事,我也是剛剛才到。”


    他試探道:“安吉爾這麽大個部族,想必安族長要操心的事不少。要不,你先去忙?”


    安文康眼光閃了閃。


    “其實也沒什麽事。”


    “去年的那支商隊不是要往回走了嘛。現在族裏上下全在統計缺什麽或差什麽,準備等他們經過時遞交一份名單,希望商隊年底返回時多少能給我們帶些回來。”


    “原來如此。”赫連申恍然大悟。


    西涼貧瘠,除了牛羊馬外各種物質奇缺。


    這三年多來,一直沒什麽商隊經過,各族缺差的東西早已不計其數。


    如今好不容易有支商隊路過,沿途的部族的確需要認真對待。


    問清了原因,雙方坐下,習慣性的一陣商業回憶和互吹。


    期間時不時有安吉爾的族老和長老進來在安文康耳邊滴咕幾聲,屢屢打斷兩人的對話。


    赫連申見狀,不由哈哈一笑。


    “安族長看起來確實很忙。要不,你先給我們準備個房間住下。等貴族忙完商隊的事再聊?”


    “也好。”


    安文康告歉了一聲,招來人安排好赫連申的住處,自己又匆匆忙忙離開。


    臨時帳篷裏。


    小護衛有些臉色憤憤。


    “右骨都,這安吉爾是怎麽回事?安文康到底是沒把我們王庭放在眼裏,還是根本不擔心血月那邊的行動?”


    俗說話哀兵必勝。


    如今血月全族上下氣憤難當,最是團結一致;而奔鹿那邊存糧耗盡,將士又饑又餓,正是人心浮動的時刻。


    雙方大軍隻要一碰上,安吉爾別說勝算,估計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奔鹿那裏可是整整近五萬的精銳士兵。


    那怕安吉爾是個大型部族,也絕對損失不起。


    赫連申默不作聲,隻是緩緩地飲著茶,腦子裏飛快地轉動著。


    幾月前的定西大戰,雙方殺得天地變色。


    其結果已經傳遍了整個草原。


    血月一方幾乎全軍覆滅,就連少族長血月鷹翔都下落不明。然而康安勝卻帶著建製齊全的人馬退回了草原。


    事後雙方都飛快向王庭提交了戰鬥過程。


    血月指責安吉爾私下勾結雲垂人,康安勝更是臨陣逃脫,直接坑殺了大批草原同僚。


    安吉爾則滿臉委屈。


    說西涼大軍出征已有三年,無論是兵力還是糧草都已經不足為繼。


    血月鷹翔更是偷偷計劃著詐攻砥石城後直接退回草原,他們才是先決定臨陣脫逃的那個。


    隻是運氣不好,最後被雲垂人逮住了跑不掉而已。


    至於陽關古道,安吉爾的守軍們英勇作戰到最後一刻,最後全軍覆沒,絕沒有放水的意思。


    血月說他們什麽勾結雲垂帝國,純粹是打了敗仗後神智不清血口噴人。


    赫連申放下手中的奶茶杯。


    以上兩軍的說法他都一一看過。


    然而王庭之所以能掌控這麽大個草原,自有自己的渠道。


    哼。


    旁邊的小護衛一聲冷哼。


    “王庭久沒作聲,下麵這些部族膽子變得越來越大,也不知什麽時候學會了欺上瞞下。”


    “是啊。”赫連申默默地點了點頭。


    比如,血月指責康安勝不顧友軍生死,臨陣逃脫。但血月才是先準備詐攻砥石城然後借口退回草原的一方。


    可以說他們才是真的準備臨陣脫逃。


    此外,安吉爾所說的陽關古道的守兵全部戰死,這也是真的。


    但關口的城牆上幾乎沒有激烈戰鬥過的痕跡,大批守軍更像是伸著腦袋乖乖讓人抹了脖子。


    而且血月鷹翔也沒有失蹤。


    雖然很狼狽,但他好好活著回到了血月部族。


    隻是血月誌勇不知為何一直讓他躲著,沒在公眾前露臉而已。


    想到這,赫連申往東看了一眼,想起了自己來這的目的。


    安吉爾的糧車一直被劫也是真的,但奇怪的是糧車和隨隊牛羊損失的不多,倒是護送隊死得幹幹淨淨。


    看起來不像是劫糧車,更像為了滅護糧隊的口。


    哼。


    旁邊的小護衛又哼一聲。


    “右骨都,事實很顯然嘛。”


    “安吉爾那麽多送糧隊被劫,一開始或許是血月出的手。到了後來恐怕是安吉爾在自導自演。至於護糧隊一一被滅口,為的就是將過錯全推到血月人頭上。”


    “沒理由啊。”赫連申沉吟,“若真是如此,那這安文康到底想作什麽?難道他想餓死奔鹿裏的自己人?”


    “右骨都,這有什麽想不明白的?”


    小護衛附在他耳邊隱誨地說了一句。


    “眼前這安吉爾部族,族長安文康和副族長康安勝不是一家人。”


    轟隆~


    赫連申腦子一響,幾乎就反應了過來。


    血月的大權牢牢掌握在血月誌勇手裏,那怕他兒子血月鷹翔這個所謂的草原之鷹一直打敗仗,以後的血月部族依然是他的。


    但安吉爾不同。


    族長安文康的實力是要強一些,但和康安勝比起來也沒強到哪去。


    否則當初就不會有康安勝這個副族長。


    要是血月大軍把奔鹿裏的康安勝給幹掉了……


    那腳下的安吉爾部族不就徹底成了他安文康一個人的了?


    怪不得如今血月大軍已經動了起來,然而安文康依然在忙其他事,甚至連他這個專程從王庭趕來的右骨都都擱在一邊不理。


    嘿嘿


    小護衛左右看了一眼。


    “右骨都,”他壓低了聲音,“小的還聽說二王子……”


    咳。


    他咳了一聲,連忙糾正。


    “小的聽說曾有人在這安吉爾定居點附近見過呼廷托遲那條喪家之犬。”


    “您說……安文康是不是真有什麽不臣之心?”


    赫連申心都漏了幾拍。


    他下意識朝定居點外圍的那道城牆望去。


    半晌後,赫連申才警告著開口。


    “別胡說八道,這裏不是我們的地盤,小心隔牆有耳。”


    “是是!”小護衛連忙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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