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賴陳堯護持,即使郎陵經曆過一兩場兵災,但未傷元氣,人口並沒有明顯減少,甚至有所增長,現在全郡人口依舊維持在八十萬人左右。


    這也是為什麽當初趙光遠寧願冒著全軍覆沒的風險,都要繞道奇襲定南關, 不僅因為定南關的軍事屬性,更因為他忌憚統一後的郎陵。


    郎陵郡地形複雜,平原丘陵山脈交錯縱橫,偏居一方與世隔絕,在荊南乃至天下棋局中都是最不受重視的一類郡縣。


    地理位置差,有獠人山民時常作亂的隱患,水匪眾多商業不算發達, 可以說是個窮郡。


    但郎陵有兩個優勢,放在眼下天下大亂時卻是王霸之基。


    一是郎陵麵積之大堪比南陽, 有多處產糧之地,零陽平原在荊州乃至南方諸州都有名氣;二是郎陵人口眾多,一郡八十萬人雖然比不上荊北,卻也冠絕荊南。


    經過連翻動蕩,現在荊南稱得上一句地廣人稀,各郡人口不豐,永山四十萬人,桂陽三十萬人,湘郡三十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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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荊南其它三郡加起來,才能比得上郎陵的一郡人口,這是何等的戰爭潛力。


    亂世之中最珍貴的資源隻有兩種,人口和糧食,郎陵兩者皆備。


    李隆自然也清楚這點,所以早就定了自己的平天下之策, 不疾不徐緩緩圖之, 靜待天時。


    對於荊南更是如此,大家都不動的時候, 他也不動, 反正都在修養,郎陵能積蓄的實力肯定更強。


    說是大家,李隆眼中其實隻有趙光遠,不僅是因為桂陽和湘郡打成一團沒有威脅,更是因為當初兩人於定南關的遠遠相會。


    潛龍見潛龍,那必定勢不兩立,他至今還記得那一次搶占定南關,於戰略上勝過趙光遠的感受。


    暢快淋漓,身心通透,之後在事業上更是一帆風順,預料中十分難以推行的鄉官、民兵製度居然沒有遇到什麽阻礙。


    李隆從降生開始就身負靈眼,能看到其他人身上氣運如何,開始他還認為是穿越者附帶福利金手指,寶貝的不得了。


    後麵年歲見漲,接觸過雜書和父親李呈認識的道士之後,他才知道這叫望氣術。


    下至剛入修行大門的道徒,上至傳聞中的真人仙修都可以修習此術,並無門檻。


    當然能練得高深望氣之術的也非常少,很多修士都隻是入門,最多能看看風水家宅之運。


    李隆在得知自己的靈眼不過是其他人可以修行的望氣術後,非常失望,時時感歎自己的金手指太拉胯。


    可他沒有修道資質,這是他唯一能倚靠的異術,所以他對氣運之說勤加鑽研,於望氣術上算是登堂入室了。


    “凡望氣,有大將氣,有小將氣,有往氣,有來氣,有敗氣,能得明此者,可知成敗吉凶。”這是父親好友道士對他的解釋。


    李隆自己也對望氣術體係有一個評價,下者觀山勢之風水,中者觀人之旦夕禍福,上者觀國運之興衰。


    他自己就是處於中間這個層次,上層他估計非大修不能有成。


    占領定南關之後的舒坦通透之感,李隆認為就是氣運影響,潛龍見潛龍必有氣運之鬥,而他應該是勝了,並且掠奪了屬於趙光遠的一部分氣運。


    陳堯最近讓廟祝告訴過他一些氣運之說,特別是點明了荊州的三條潛龍,他自己就是其一,天生的真龍預備。


    此次打下永山,荊南將再無敵手,到時候起碼能稱個侯!


    李隆目光如炬,看向永山的綿延叢林,心中的野心不可避免的沸騰,頭頂似有一聲大蟒的嘶鳴。


    李隆不能觀望自身的具體氣運,隻能從旁推敲,但經過多年運用,他現在能看到自己的氣運龍象。


    他微微抬頭,一條土黃色的氣運龍蟒盤旋,朝著永山方向探出蛇信,躍躍欲試。


    兩年前,也是在此地,也是在這座關牆之上,他見過趙光遠頭頂的那條氣運龍蛇,當時還隻是蛇。


    可有一郡之地蘊養,氣運龍蛇怎麽也該化蟒了,這也代表他一旦擊敗趙光遠,他能掠奪到更多的氣運。


    龍蟒處於進取之態,此戰當勝!


    “大軍開拔,直取鍾武!”


    在平靜兩年後,他終於等來時機,永山的趙家先忍不住了。


    在從隨軍廟祝那得到桂陽郡的形勢消息後,李隆就判斷趙光遠一定不會坐等彭慶徹底消滅黃虎,肯定會抓住這個插手桂陽的天賜良機。


    因為換位思考,他也會這樣做,永山郡的底蘊不足,很難和郎陵一起再拖下去。


    而且如果等彭慶再度統一桂陽,隻需稍加修養,擁有一支經過戰火磨礪大軍的彭慶也將成永山難以啃下的硬骨頭。


    到時夾雜兩大強敵中間,可就難以再遇到這麽好的擴張機會了,不需要全占桂陽,隻需要在蒼梧山那邊占據一兩個縣就能將永山的形勢盤活。


    在判斷趙光遠會出手後,這段時間,李隆一直向永山散播最近沒空動兵的消息。


    現在已經六月底,七月就是夏收時期,近七成的正兵都被李隆派了下去,幫助鄉民收割糧食。


    這也是李隆獨創的做法,他稱之為“軍民一家親”,在去年興平六年的夏收秋收也都是這樣。


    在很多大戶包括趙光遠這等人眼中,李隆就是個土包子,讓自己辛辛苦苦練的兵幹農活,如何能得將士之心。


    可現在趙光遠卻對李隆的“軍民一家親”很是歡迎,恨不得李隆把所有兵力全放出去,散到郎陵各地耗盡精力,睡在農田中。


    因為這樣郎陵軍隊就沒空襲擾永山,沒法在趙光遠帶大軍出征時,給他的後方造成麻煩,逼他回師守土。


    隻是趙光遠的眼光還是太過狹隘,對李隆一手訓練出來的軍隊不了解。


    換做大虞各地的常見地方軍,平常隻召喚駐地軍營的駐軍都需要一兩個時辰,更別說還有很多缺額。


    如果是聚兵,召集各地兵馬匯集,那就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事了。


    發出命令傳達到各地,地方軍官接令召集手下部眾,行軍趕往聚兵地,點卯,匯集各地駐軍,後勤準備……


    各種流程走下來,按照慣例,一郡之地中,一月之內能整合軍隊就是合格,如果戰事緊急,那半月之內聚兵完畢就是優秀。


    也就是說起碼半月之內,趙光遠不用操心後方,隻要順利,半月足夠他拿下桂南三縣甚至桂陽郡城了。


    到時攜大勝之威,郎陵兵馬必定不會再隨意掀起戰端,統一荊南的大勢就成了。


    ……


    湞陽城頭,黃虎重重地拍打一個守城將士肩膀,眼眶有些發紅。


    “啊,大元帥!”


    “好樣的,你叫什麽,怎麽還願意跟著我?”


    “我叫段過冬,每年冬天我家都最難熬了,因為沒有糧食沒有棉被,可我出生那年冬天硬是熬了過去。”守城將士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漬,略顯驕傲地說道,仿佛對於他來說,能在這個世界降生就很了不起。


    黃虎愣了愣,他好像想起來了,願意跟著他造反的是些什麽,都是活不下去的人!


    “兩年前,您給了我一家老小活路,給了一口飯吃,所以我的命就是大元帥您的!”段過冬摸了摸頭,想了想第二個問題,憨厚地回道。


    “你的家人現在怎麽樣了?”黃虎點了點頭,但他問出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敵軍殺進郡城時,沒來得及跑,現在……”段過冬眼神中有些迷茫,他想了想,應該都餓死了吧。


    早先連戰連敗,桂陽城存糧不夠,哪怕是他這樣加入神符軍的軍士,也不能保證家人的溫飽,最多從自己的口糧中省出一點。


    黃虎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隻能歎息一聲默默離開,接著他又問了很多將士同樣的問題。


    為什麽還留下來,答案大同小異,黃虎曾經給了他們一條活路,他們相信大元帥還能帶著他們活下去。


    信仰?也許當初黃虎剛開始銳意進取時,還有很多人相信黃虎是什麽城隍神的代行者,可現在大都不是因為這個了。


    頹廢享樂以來,他就沒有再向城隍神祈禱過,繪製祛病神符自然無從談起。


    很多忠心的老兵為了維持他這位神符大元帥的神秘威嚴,自己繪製符籙,偽造神符蠱惑新兵。


    時間短還好,時間長就沒人信了,長期未見神符神跡,就連如今留下來守城的很多將士都忘了黃虎還有這麽一手。


    城外馬蹄聲喧囂,時不時有彭慶軍中的驍勇之士前來挑釁,可城頭士氣低沉,並無人對此予以回應。


    黃虎目睹這一幕也是無奈,哪怕他親臨一線,可也隻是給軍士們帶來守城的勇氣,真想激發他們原來作為神符老營的士氣卻是不行了。


    他探出城頭,想看一看彭慶大軍的軍陣排列,誰料一支冷箭“咻”地一聲從他頭皮劃過,射飛了他的兜鍪。


    “大元帥,你沒事吧!”跟在黃虎身後吳台眼疾手快,連忙上前將黃虎拉到城垛後麵兩步。


    果不其然,在黃虎驚魂未定之時,又是一支羽箭射了過來,隻是這次射空了。


    “放箭!”


    自家大元帥險些受傷,哪怕守軍們之前不想理會,現在也忍不住拋射出了一片箭雨。


    由此下麵方才安靜片刻,讓吳台有了解釋的時間。


    “那小將箭術不錯,能百步穿楊,之前幾天都會來此騷擾,很多兄弟都折在了他手上。”


    “難道他擅長的不是箭術,而是馬上功夫?”黃虎此時鎮定了許多,對吳台疑惑地問道。


    “這人應該是個先天高手,氣力很足,我們軍中的神箭手從城牆上往下射的距離居然沒他的遠,也就是說隻能被動挨打。


    先天高手誰打得過,沒人理會他的鬥將邀請,出城迎戰也就是白白送死。”吳台歎聲道。


    他自己也是後天高手,對於弓箭手的臂力很有體悟,不是先天不可能能一人在城下壓製城頭這麽多弓箭手。


    “咻!”又來挑釁了。


    “來人,準備朱砂,黃紙,我要繪製神符鼓舞士氣!”黃虎臉色難看,深吸一口氣,吩咐親衛取東西來。


    他軍中沒有先天高手,如果真接受鬥將邀請,可能隻有他開著請神術,請城隍護佑才能一戰了。


    還好他沒選擇這樣做,陳堯要在軍氣交錯的戰場間護著他打贏一個先天,消耗的神力可不會小,所以他的祈禱大概率沒有回應。


    但黃虎又不能不管,每次對麵挑釁後,就會例行攻城,神符軍的士氣傾頹,導致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守住一次攻擊。


    如果能再度繪出祛病符,化成符水給守城軍士喝下,就能激發氣血,士氣也會提升,這樣守城損失肯定會小很多。


    最關鍵的是讓神符軍恢複對他的信心,這樣才能堅守下去,等待破局良機。


    很快一條紅木神案被幾個親衛抬到了城樓處,神案上麵依次擺放著朱砂、狼毫筆、一疊黃紙以及最中間的城隍神像。


    這些都是從城隍廟中搬來的,當初為了光明正大給湞陽父老一些好處,黃虎在湞陽縣城修建了第一座城隍廟。


    隻要是每天來城隍廟拜祭的人都能領取一份足額的糧食,逢年過節城隍廟還會發紅包。


    黃虎心中有些忐忑,命令眾人遠離城樓,連吳台也不許待在附近。


    當初連戰連敗,他曾經祈禱城隍能多賜予他一些神力,保佑他能打個勝仗,搶些糧食回來。


    可每天能夠動用的神力卻一點不見增加,甚至有日漸減少的趨勢,該打的敗仗還是要打。


    自尊連受打擊,加上諸多鼠輩的阿諛奉承,讓他生出了享樂之心,一氣之下就放棄了對城隍的每日祈禱,繪製神符自然也拋之腦後了。


    城隍爺,城隍神君,是小人一時糊塗,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再眷顧我一次!


    黃虎在心中虔誠懇求,試圖尋到那個熟悉而又偉岸的神明。


    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神眷之子,想必城隍神一定不會拋棄他。


    “十方世界,上下虛空,無所不在,弟子遙瞻百拜,恭請神君下盼!”


    一遍沒有反應,三遍還是沒有反應,無論是默念還是洪聲朝天,體內半點神力湧動跡象都沒出現。


    他這是失了神眷!黃虎臉色煞白,頭頂氣運急速燃燒消耗,似乎難以為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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