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那天早上,艾格文知道自己懷了他的種。預知到體內的胎兒將來會成為一個男孩,她忍不住傷心了好一陣。她一直都想要個女兒,讓她也成為提瑞斯法那幫法師的眼中釘。但即使如此,這個男孩也足以應付賦予他的任務。


    艾格文離開了一臉沮喪的埃蘭——這個男人不敢奢求什麽,隻希望艾格文能對孩子好點——離開了暴風城。之後的九個月裏,她竭盡所能地完成守護者的任務。生下麥迪文後,她回到暴風城將孩子交給埃蘭,同時宣布這個孩子做為自己的接替者。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嚇著了。”艾格文痛苦地笑了一下。


    “是的。”吉安娜說道。她曾與麥迪文並肩戰鬥——是他鼓勵吉安娜與薩爾和獸人結盟,共同對付燃燒軍團——但吉安娜沒有想到這位哲人的身世居然這麽齷齪。事實上,她對麥迪文了解的也不多,她隻知道他死而複生,為了彌補自己的罪孽他竭盡全力消滅燃燒軍團。


    “這就是我告訴你這些故事的原因,”艾格文說道,“我不是什麽英雄,也不是什麽典範,更不是鼓舞任何性別的法師前進奮鬥的光輝人物。我隻是個驕傲自負的傻瓜,讓自己——以及整個世界——都斷送在自己的權力和敵人的詭計裏的白癡。”


    吉安娜搖了搖頭。她記得她跟克裏斯托夫多次談論過曆史和文字之間的關係。真正的曆史以文字形式記錄下來的並不多,出於這樣或那樣的偏好,史記作者總是希望讀者知道他希望讀者所知道的曆史。吉安娜忽然意識到,她在安東尼達斯的圖書館裏所能看到的提瑞斯法的曆史如克裏斯托夫所提到的那些史書一樣,可能都因為作者的偏好而經不起曆史的任何推敲。


    突然,吉安娜感到脖子後麵一陣刺痛。她站了起來。


    艾格文也站了起來——這位老法師肯定也感覺到了什麽。“結界法力加強了。”


    讓吉安娜覺得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告訴艾格文自己破解這種法術的能力,但艾格文居然察覺到了。看來,自己最初的猜想並沒有錯。


    但是現在結界的法力越來越強了。吉安娜不由擔心起來,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了。“有麻煩了。”


    “是的。——我知道這種魔法。說實話,真的沒想到會再撞上他。”艾格文咳了一下,“我真不敢相信,怎麽可能?”


    來不及向艾格文問個清楚,吉安娜首先要確保自己可以穿透那個結界。她試著用了一個瞬間傳送咒和穿透法術。她告訴自己這點疼痛是不會讓她屈服的。


    當然不會的,畢竟此前,它都是靈驗的——她沒有用穿透法術來傳送這些雷霆蜥蜴,因為她想好好調查一下這片丘陵。然後再安頓這幾百隻狂躁不安的小家夥。吉安娜迅速閉上眼睛,試圖消除這些疼痛。她轉身對艾格文說道:“我穿不透。”


    “恐怕是這樣。”艾格文歎了口氣,顯然她可不希望和這個“小女孩”困在一起。


    吉安娜也不希望這一幕發生。困在這種地方,她可沒辦法兌現自己對薩爾的諾言。


    “你說你知道這種魔法?”


    艾格文點點頭:“是的,記得茲莫多爾嗎?我碰到的第一個惡魔,也就是那個強占校舍的家夥。”


    吉安娜點了點頭。


    “這個結界就是他的。”


    克裏斯托夫非常討厭坐在王位上。


    然而從理性上講,他明白它是不可或缺的。領導者們需要向臣民們傳達這樣一種信息:俯瞰天下,唯我獨尊。於是,一把樣子恐怖而又高高在上的巨型椅子便將這一信息微妙而又自然地表現了出來。


    但克裏斯托夫還是不喜歡坐在上麵。他相信自己必定會犯某種錯誤,必定會踐踏到它的尊嚴。因為他深知自己的缺陷——他根本就不是當領導的料。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細心觀察身邊的領導者,同時也在刻苦研究那些不在他身邊的領導者。他同周圍的人一樣清楚:好的領導者所做的都是對的,而壞的所幹的都是錯事。但有一點他很早就明白了。那就是——驕傲自負的領導者必定不會長久。領導者犯這樣或那樣的錯誤,在所難免,但驕傲自負者的眼裏永遠都容不下一個錯誤,於是一場注定以自我毀滅或外界毀滅為結果的鬥爭必定會將這類人推向末路。克裏斯托夫先前的主子——蓋瑞索斯——就是這樣一個例子。如果這位元帥肯聽從自己或是其他六個人的意見,就不會盲目地跟那幫放逐者合作。正如克裏斯托夫所料,不死族的那幫畜生背叛了蓋瑞索斯和他的戰士,為他鋪築了失敗和死亡的道路。而那時克裏斯托夫早就已經離開,奔赴更好的前程去了。


    這是一個多麽不幸的輪回!因為隻有那些驕傲自負的人才會不顧一切地追逐領導者的地位。這個謎一般的難題也可以解釋為什麽世上很少有出色的領導者這一難題了。還是個年輕學生的時候,克裏斯托夫對這個難題就非常感興趣。


    克裏斯托夫非常清楚他本身就是個極度自負的人。他對自身能力的高度自信是他之所以能夠成為普羅德摩爾女王身邊最器重的大臣的原因。但同時也是為什麽他絕對不合適代替她的位置的原因。


    盡管如此,他還是按照女王的吩咐做了。頂替女王的工作直到她辦完那件荒唐可笑的差事。


    克裏斯托夫厭惡這個王位還因為它是一個該死的讓人活受罪的家具。為了達到應有的效果,坐在上邊的人必須挺直身子。胳膊必須放在扶手上,帶著一副洞察世事的神情凝視所有發言的人。但對克裏斯托夫而言,這麽坐著讓他的背難受死了。隻有彎著身子斜著坐,他才能避免脊柱疼痛的困擾。但這樣一來,他就好像坐在一個沙發上,跟王位應有的莊重威嚴相差甚遠。


    這是一個非常時期。克裏斯托夫真不希望女王跑到獸人的國家裏去幹那些荒謬的事情,好像整個塞拉摩都比不上杜隆塔爾那些粗暴醜陋的爬行動物。


    普羅德摩爾女王做了不少讓人欽佩的事情。無論是作為一個法師還是一個王者,很少有哪個女性可以跟她媲美。雖然也有不少的女性統治者,但她們不是通過世襲繼承的王位,就是通過婚姻得到的王位,還沒有哪個像女王那樣完全憑借自己的意誌和毅力走上王位的。盡管麥迪文首先提出了聯盟的想法,但到今天為止,是吉安娜?普羅德摩爾史無前例地實現了將人類和獸人聯合起來的偉大重任。以克裏斯托夫獨到的眼光看來,普羅德摩爾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領導者,而他為自己能成為她最信任的大臣而倍感榮耀。


    這也就是普羅德摩爾為什麽不顧一切地袒護獸人的原因,克裏斯托夫可以理解這點。在所有他接觸過的和研究過的領導者中,唯一一位可以與普羅德摩爾女王相提並論的就是薩爾。他的功績——統一獸人部落,解除惡魔魔法強加在獸人頭上的枷鎖,從而擺脫獸人低賤的地位——比普羅德摩爾女王做的還引人注目。


    但薩爾隻是獸人中的一支獨秀。本質上講,獸人隻是一群沒有開化的野獸,勉強能理解語言而已。他們的風俗習慣仍舊野蠻原始,他們的行為方式也粗俗不堪,讓人無法接受。不錯,薩爾在改造他們,他將從撫養自己的人類那裏學來的一套近似的文明教給他們。但薩爾終究是會死的。等他死後,獸人身上那些所有學來的人性也會一同死去,回到邪惡的動物行列,回到薩格拉斯原先為他們安排好的籠圈。


    普羅德摩爾女王當然不會聽到這些話。克裏斯托夫曾經勸過她,但最偉大的領導者都會有自己的盲點,這就是她的盲點。她篤信獸人應該與人類和睦相處,為此她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親生父親。


    也正是從那刻起,克裏斯托夫預感到一個非常的行動即將發生。女王寧願看著自己的父親被人殺死也不願辜負那幫畜生的信任。而那些獸人——除了薩爾——都不會領她這份情。


    如果是另一種環境,克裏斯托夫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做他已經在做的事。每天醒來,他都會反思自己是否該這麽做,而每天他都會從恐懼中醒來。從踏上卡利姆多——這片經過了戰爭和重建的土地上起——他就活在一種卑賤的恐懼之中,害怕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再次毀滅。除了商人海岸上的一個北哨堡,人類在卡利姆多的地盤就剩下東海岸沿線的一個小島了。島的三麵都居住著那些畜生:好一點的就對人類不理不睬,漠不關心;糟的就虎視眈眈,滿腔敵意。小島的另一麵是大海。


    盡管他擔心害怕,盡管他多次告誡,女王卻總是偏袒獸人,損害人類的利益。她還口口聲聲稱這將有益於聯盟,稱與他們聯合比與他們分裂好。既便如此,最大的悲劇卻在於她相信他們。


    克裏斯托夫更了解他們。普羅德摩爾女王無法預見之後的局麵,他卻憑借一生的經驗看到了最終的結局。他一定要力挽狂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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