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教區的紅衣大主教們都是一些垂垂老矣的老人,他們其中最老的甚至經曆過三代教皇的統治,從前共和國時期一直到如今的帝國聯邦時期,所以對這些早就已經將生命托付給主一心一意埋首於卷帙浩繁經義中的老主教們來說,看到教廷內的人士來來往往準備獻祭儀式,他們無動於衷,就連眼皮都懶得抬起。


    但教廷的那些人士依然要保持著對這些老人們的敬意,即便他們可能在教廷中已經不擔任任何實權職責,但隻要這些老人還坐在那裏,還睜著眼睛研究那些經義教典,他們就隻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盡可能讓老人們舒服。


    “活的更老一點,更久一點,這就是想要得到權勢待遇唯一的秘訣。”


    看著那些坐在西斯廷教堂外的老人,米菲斯夫人教導曾經跟在自己身後的修女克裏斯汀道,豐滿的胸部遮掩在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衣服下,沒有露出絲毫的春光,就連脖子處,都用白色的絲巾圍了起來。


    年輕的克裏斯汀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隨後十分習慣地拿出紙筆,將米菲斯夫人所說的話記錄下來,字體美麗異常,就像一朵朵花盛開在本子上,米菲斯夫人看著這位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下屬,再次點了點頭。


    不由得,她便想起了曾經自己在秘書處還隻是一名小小抄書者的時候,在那段日子裏,她不僅需要忍受自己那個變態父親肮髒醜陋的性格,還需要用適當地言語去對付教廷內同樣肮髒醜陋的神父主教們,這讓她身心疲憊。同時對這個世界充滿絕望。


    在那個時候,米菲斯夫人隻記得抄書房裏晝夜不分的日子和那盞小小的油燈,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裏,自己一個人和那些命運同樣悲慘的修女們不斷抄書,隻為了支撐起家裏巨大的開銷。而偶爾門外還會有蒙著麵的人進來,對她們動手動腳,米菲斯夫人都不需要睜眼,都能夠聞到那些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腐臭味。


    這種日子一直到那天有個男人進來為止。


    米菲斯夫人記得那天他進來的時候,投在門內的身影很高大,他的目光十分溫和。樣子就像每一個青春少女夢中都會出現的王子一般英俊,而麵對抄書房內的一群麵容憔悴的女人,他隻是淡淡地看了一圈,隨後便選中了她。


    那一刻,米菲斯夫人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天籟。仿佛真的看到主將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從門口走過來,淡淡地看著自己,隨後又朝門外去,而以往在外麵趾高氣揚的神父和主教連一句話都不敢說,隻能低著頭,絲毫不敢去看那個男人的目光。


    之後,米菲斯夫人便開始跟在那個男人身後做事情。從秘書處的最底層開始做起,一步步往上攀爬,學會如何忍耐。學會如何攬權,學會如何殺人,最終成為掌握秘書處最高權力的女人,甚至將審判庭這般黑暗的機構都收歸在了自己的手下。


    這個過程異常漫長,但米菲斯夫人卻並沒有感到有多麽疲累,她隻記得那天在陽光底下。男人教她折了第一架紙飛機,從此她就明白。對方是想要自己能夠成為教廷內的一股強大力量,然後飛上雲霄。去看到更廣大的世界,並且幫助他。


    在男人的世界裏,除了金錢權力之外,也隻有女人了,所以米菲斯夫人在清楚了解到這個男人是在為什麽而準備的時候,心中除了一股嫉妒和怒意之外,還有一絲她自己無法理解的羨慕。


    能夠讓這樣完美的一個男人執著追求的女人,到底應該有怎樣的幸運?


    想到這裏,米菲斯夫人再次看向克裏斯汀,在對方略微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她將一張紙條遞了過去。


    “這是教務處的第一個任務,我希望你能夠完美完成。”米菲斯夫人說道,“看完後就燒了吧,然後永遠爛在心裏,即便是任務完成,也永遠不要說出來。”


    克裏斯汀接過那張紙條,認真地看著上麵的內容,隨後朝米菲斯夫人點了點頭,麵容沒有絲毫變化地便將紙條用神輝淨化了。


    隨後米菲斯夫人讓克裏斯汀下去,自己卻是依舊站在西斯廷教堂的小花園中,看著不遠處的那些老紅衣大主教們,沉默地將眼睛眯了起來。


    “你真的就這麽想要救她麽?即便是丟棄自己的信仰,即便是自己身入地獄也要?”


    突然米菲斯咬牙切齒地說道,眼眶莫名紅起來。


    ……


    一步一個腳印,走在聖徒之路上,跟隨在後麵的除了信仰忠誠的天使,便是中央教區虔誠的苦修士們,他們緩緩地走在路上,跟在聖女的身後,離奧林匹亞神殿越來越近,這是一場莊嚴的儀式,也是聖徒之路最令人肅穆的原因。


    用腳去丈量自己的信仰,這句話就刻在聖徒之路開端的一塊巨大碑石上,是當初的一位聖徒所寫,被人視為最卑微虔誠的話語,也是最直指人心深處對主之愛的自省。


    三天的時間緩緩流淌而過,奧林匹亞神殿坐落在高山上恢弘的建築已經在前方若隱若現,地麵開始變得崎嶇不平,泥土也開始僵硬起來,就像是被冰霜覆蓋後的凍土,別說是赤腳,便是穿著鞋子都擱腳,然而長長的隊伍中沒有人敢對此抱有怨言,隻是沉默地走著,任由冰霜凍結自己的雙腳。


    安東尼奧和貞德利亞走在最前麵,看著上麵風雪彌漫的路程,他絲毫沒有異色,隻是放慢了腳步,等候著後麵速度更慢的人們。


    貞德利亞察覺到了他的這個小動作,略微有些感慨地說道:“我以為你不會在意那些跟隨在我們身後的人的。”


    安東尼奧笑了笑,回道:“用腳去丈量自己的信仰,這句話從來不是對一個人說的,而是對所有走聖徒之路的人說的,就像很多年前的聖經教義一樣,它是寫給所有人看的,而不隻是一些人,甚至是一小部分人。”


    貞德利亞若有所思地問道:“包括罪人?”


    “包括罪人。”


    安東尼奧點了點頭,麵色不變地說道,“在人類走在追隨主的道路上,如果僅僅隻是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瑕疵就輕易否定部分罪人的信仰,那麽就永遠無法讓他們得到真正的救贖,就像此刻,如果我們隻顧自己前行,而從不去等待,不去指引那些跟隨在我們身後的人們,聖徒之路還有存在的意義麽?”


    “聖徒之路存在的意義……”貞德利亞緩緩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自己的身後,腳步也放緩了不少。


    曾經她作為聖女的時候,以為自己隻要高高在上,盡自己最大努力去救助別人便已經是真正做到了對主對教義虔誠的態度,哪怕是走這聖徒之路,她以為隻要自己安心走著,便已經符合了那句聖徒的話語,然而安東尼奧的一番話卻是令她心中震動,原來指引才是聖徒之路真正的意義。


    奧林匹亞聖山極高,走到半山腰的時候,風雪更加狂暴,漸漸地便有吟誦聲不斷傳來,天使們的神輝燃燒而起,給那些已經十分疲乏的苦修士們加上了一層防護,但安東尼奧和貞德利亞卻是並不需要。


    身為教廷的聖女和神子,他們身上各自帶著不同的聖器,這點風雪並不能影響到他們。


    走過半山腰,風雪漸漸消失,奧林匹亞聖山高聳的頂處衝破雲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還有那些更加高大的神靈雕像,聳立在空中,俯瞰著這個世間,跟在安東尼奧和貞德利亞身後的苦修士們紛紛跪伏下去,親吻著聖徒之路盡頭的這片淨土。


    教廷的守護騎士威武莊嚴地站立在神殿的四周圍,每一個人都緊繃著臉,目不斜視,方方正正的大理石磚鋪在神殿之前,透露出一股長期被信仰之力浸潤的堅韌和強大。


    而向聖女和神子迎接而來的,是隱修守護在神殿中的神職人員,這些人麵目冰冷,即便是看向聖女和神子的時候,目光中也毫無親近之意。


    “是聖女貞德利亞?”其中一人走上前來,立即將目光落到貞德利亞身上,充滿了質詢的意思。


    貞德利亞點了點頭,那人淡漠點頭,隨後便示意她跟自己過去,至於安東尼奧,他連看都不看一眼,便轉身離開了,隨後又有一個人上來,示意包括安東尼奧在內的所有人全都不準進入神殿區域,隻允許在廣場上等候,便離開了。


    安東尼奧沒有露出絲毫的慍怒之色,隻是點了點頭,隨後便安靜地站立在這片廣場上,抬頭看向了那些無比高大的神像。


    其他人包括天使在內,全都安靜地等候著,如同一尊尊雕塑。


    過了許久,安東尼奧突然身軀一震,低頭看向廣場的不遠處。


    在那裏,有一個年輕人正微笑看著他,他穿著教廷的教士袍,走的不急不緩,甚至就連胸口的徽章都沒有絲毫的顫動。


    “我等你好久了,我等你們好久了。”


    徐林微笑道,走到安東尼奧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十幾年前第一次見麵時,沒有絲毫的區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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