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清月同學看上去頗為擔心,和他反複確認了好幾遍,確定他的身體狀況真的沒問題後才離開。


    徐向陽目送著她的背影一路走遠,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就是我的“能力”嗎……?


    這是他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他和林星潔曾經開玩笑似地說過這方麵的話題,他還暢想過自身可能被激發的能力,卻沒想過這個猜想居然會如此之快地成為變為現實。


    徐向陽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那棟屋子真的改變了每一個進入其中的人。


    不過,不像林星潔那樣,他並沒有在自己身邊發現什麽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怪物,而是以史暉被打掉的牙齒作為媒介,“看見”了他和他的同伴們在鬼屋中的詭異經曆。


    簡而言之,就是接觸到別人留下的物品,從而感知到對方的存在,讀取曾經發生在那個人身上的事情……徐向陽意識到,他剛才所作的事情,其實更像是傳統意義上的超能力。


    徐向陽以前最愛看的就是《ufo事件大記錄》或是《世界未解之謎》之類的書,其中就有不少提到過超能力的內容。自從人體科學興起以來,世界各地關於超能力者的各類傳聞層出不窮,甚至還在國家層麵掀起過研究超能力的熱潮。


    對於徐向陽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席卷大江南北的氣功熱都還沒有過去太久。


    徐向陽就覺得,他剛才的經曆很像是書裏麵提到的“心靈感應”,又或者是傳說中的“通靈”。


    類似的例子很常見,經常發生在相隔千裏的父母子女,或是孿生雙胞胎身上。比如其中一方遭遇意外受了重傷,另一方則會在同一時間不小心劃破手指,或是感到呼吸困難。


    這種能力看上去不是能用來正麵戰鬥的,可能沒辦法像林星潔那樣聲勢驚人。


    但在感到失望之前,徐向陽卻又想起了自己看到的曾經發生在鬼屋裏那一幕,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無論如何,自己都比那三個被附身的倒黴蛋要好。


    他對史暉等人的遭遇倒是不甚在意,罪有應得的家夥可不值得同情。但是從史暉記憶中讀取的畫麵,已經證明了之前的幾個猜測:比如說,蟲怪確實是那個老人鬼魂放出來的。


    這就意味著昨晚鬼魂於小巷中出現,並不是一起偶然事件,它就是衝著徐向陽兩人來的!或許是因為他們沒有被蟲怪附身,所以盤踞在凶宅裏的鬼魂才會親自動手。


    他們所要麵臨的危機並未解除。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利用這種能力來獲取情報,能為兩人的行動搶占先機,提供諸多便利。


    “所以,今天還是先回家吧。”


    徐向陽這會兒自然沒心情和五班班長一起去好好學習,他隻想早點回家,多嚐試自己的新能力;還有最重要的——


    就是要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他最好的朋友。


    *


    姐姐還是沒有回到家裏。


    她那天打電話中透露的意思是,最近警方正忙於一起重大案件,何時能結束無法確定。


    林星潔這會兒也不在,她回家裏去了。想要告訴她這個好消息,隻能等她來,或是到明天再說。


    徐向陽一個人倒不覺得寂寞,畢竟他還有事情要做。他興衝衝地放下書包,甚至頭回將作業暫時放在一邊,拿出紙筆,準備列出一張計劃。


    那枚牙齒隻能提供這種程度的信息。他要想辦法在別人和別的事物上麵測試自己的能力,確定它的運用範圍和起效機製等等。


    而且,這種能力的潛力應該不止如此。因為……


    徐向陽想了想,又站起身,跑回自己的房間。


    他從床底拉出了一疊用塑料繩紮起來疊得整整齊齊的書籍。都是他小時候最愛看的閑書,隨手找了幾本開始翻了起來。


    “嗯,就是這個……心靈感應在超心理學中是個很複雜的門類……”


    他喃喃自語。


    上麵還寫著,有一種能力叫“念寫”,是能在水麵、紙張或是電視屏幕等等載體上顯示出與被指示對象相關的信息的能力。據說幾十年前就有鄰國科學家做過實驗,而且還成功了;


    另外還有一種被稱為“遙感”的能力,可以清晰地把握超遠距離以外的指定地點附近的地理環境與人文事物,甚至清晰到能看見一草一木。冷戰時期,雙方陣營據說都有過專門培養這種朝能力士兵用於戰爭之中打算……


    以上種種都是書裏寫的。徐向陽小時候還著迷了一段時間,長大後的他清楚都是些當不得真的地攤讀物,隻能當作打發時間。


    但以前的他隻能心向往之的事物,現在,卻全都擁有了可能性——


    徐向陽搖搖頭,斂起心神。


    高一時的理科老師講過,隻有一次實驗得出的結果很有可能隻是偶然,要經過排除外因的對照和反複嚐試,才能得出結論。


    所以,首先要嚐試其他目標。


    徐向陽做出決定後,很快跑到了姐姐房間裏。


    姐姐的房間還是一如既往的幹淨和樸素,一眼望去私人物品稀缺。生活必需物都被帶走了,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女孩子的房間。


    被子枕頭可以試試,他想,不過昨天林星潔蓋過了,會不會出現“重疊”的狀況?


    徐向陽一轉念,拉開了衣櫃。


    姐姐放在裏麵的外套就隻有兩種:警服和黑色西裝,全都整整齊齊地掛在那兒。


    衣櫥裏的這副景象對於一位年輕女性來說是很難想象的。徐向陽倒是見怪不怪了,他順手取下了其中一套,放在床上。


    “好,就讓我看看姐姐正在做什麽吧!”


    徐向陽伸伸手腕動動脖子,活動了一下身體,同時雙眼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目標物品;緊接著,他朝著床上的衣服伸出手掌,深呼吸了一口氣——


    “呼喝!”


    他大喊一聲。


    ……什麽反應都沒有。


    徐向陽有點摸不著頭腦,於是他幹脆換了個龜派氣功的姿勢。


    “呼哈!”


    還是沒反應。


    他撓了撓臉頰,有點尷尬。


    要是有別人在場,肯定會覺得他正在發神經吧。


    徐向陽又換了一套衣服試試,但結果是一樣的。


    “嗯,難道是因為不常穿的緣故?”


    他跑到桌上,從筆筒裏拿了一根鋼筆。這是常常被姐姐隨身攜帶,是一支有紀念意義的鋼筆。而且使用的時間很長,是關係最親近的“物品”。


    徐向陽對著床上的鋼筆又重演了一遍剛才的動作,結果還是一樣的。


    他忍不住蹙起眉。


    難道說光是使用過的“物品”不行,一定要是身體上的某個器官部位?


    於是,徐向陽將衣服一套套拿出來,甚至拿來一根放大鏡,仔仔細細翻找了一圈,總算在其中一件的領口上找到了一根屬於姐姐的長長的頭發。


    徐向陽站在床邊裝模作樣地施法了半天。


    “……唔,果然還是沒有反應。真奇怪啊。”


    理論上說牙齒可以的話,頭發沒道理不行。


    一方麵,兩邊的體積都不算大牙齒內有遺傳物質,但頭發同樣有;頭發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質,其基部有活細胞,有遺傳物質。正因為如此,能不能在現場發現受害人和凶手掉落的毛發,對於警方破案來說很重要,同理還有指甲等等。


    另一方麵,如果是從比較神秘的、不那麽“科學”的角度上說……徐向陽以前有聽說過,一些偏遠地區原始部落的巫醫和巫師,會將牙齒當作施展咒術的媒介。


    可若是按照這種說法,頭發顯然要比牙齒更具代表性。古代就用將頭發放進稻草做的草人裏,從而詛咒他人的民間術法,就是所謂的“紮草人”——而且有這種傳統的國家還遠不止一個。


    那就是對象出了問題嗎?


    相比起姐姐,史暉身上可能具備某種特殊性,這種特殊源於何處不言自明。如果是這樣,那——


    徐向陽的目光又一次在臥室裏逡巡。


    可惜,林星潔並沒有遺留下什麽隨身物品。


    對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跑到盥洗室。


    “……創口貼,果然在這裏。”


    徐向陽在梳洗台邊上看見了一枚被撕下來的創口貼。


    他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沒看見林星潔臉上有貼著,隨口問過一句。當時女孩還一臉慶幸地回答自己:幸好臉上沒有留下疤痕。


    “感覺自己的行為好像有點像變態。”


    在拿起那枚創口貼的時候,徐向陽心裏想道。


    但就在這一刹那,他的內心微微一動。


    在撿起史暉牙齒時的那種感覺,又一次浮上心頭。


    ……果然。


    徐向陽不再猶豫,眼眸微閉。


    *


    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腳步不急不緩地行走在一條逼仄冗長的街道上。


    影像模糊、黯淡,仿佛身處於夢境之中,和史暉那時候一樣。


    這會兒看到的是記憶,還是現在的她?


    徐向陽眨眨眼。他沒法扭動脖子或是轉動眼珠,而是隻能以“第三人稱”的視野窺探。


    他冷靜地旁觀了一會兒,發現自己臉上沒有貼著創口貼,身上還穿著校服。所以……


    徐向陽心中一喜,他的能力果然不止用來觀察過去,還可以窺視當下!


    可他很快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林星潔這是去了哪兒?徐向陽心想,她這會兒不該在家裏嗎?


    這時,他發現自己的朋友正在抬起頭。


    暗淡無光的視野裏,遠處矗立著一棟表麵滿是密密麻麻窗戶,四四方方的建築物。


    建築物頂端有一個小小的十字。


    落日西沉,黃昏的餘暉難以照亮昏沉的天空,一群烏鴉在街道上方飛舞。


    那是一棟醫院。


    徐向陽認出來了,是位於幾個街區以外的錦江市第二人民醫院。


    隨後,他聽見耳畔傳來一聲輕輕的“咦?”


    啪嗒。


    就像有人按下了屏幕的開關,徐向陽眼前的影像一瞬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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