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跟著我?!”


    記者先生早已經被嚇得一臉慘白,將身體不斷往後縮,努力地緊貼著背後的牆壁。


    “是啊,在你剛才從那邊一路走過來的時候,她們幾個應該一直跟在你的身後吧。”


    徐向陽一臉認真地回答。


    所以,他們沿著走廊前進的時候,其實女鬼就安靜地跟隨在兩人後麵。


    卷毛男人的嘴唇微微顫抖,說不出話來,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昏過去的表情。徐向陽正在考慮是不是該早點掐人中搶救。


    “所以,你為啥會出現在我房間門口?”


    他又問道。


    “我……我在一樓撞見她們,發現是大巴半路遇見的白衣女鬼們,所以想著要通知大家,一口氣就跑上來了……”對方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本來是想隨便找人幫忙,進房間裏麵躲一下的。”


    “那樣做沒用。女鬼就是衝著你來的,躲哪裏都沒用。”


    徐向陽說這話時的語氣倒是很平靜,但本來就嚇得瑟瑟發抖的衛記者,這時候更是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不應該啊!我和她們又沒仇沒怨,幹嘛非要來找我……不是應該找凶手報仇嗎?”


    徐向陽見他不像是在說謊,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說不定是因為連她們都找不著凶手的緣故。”


    記者先生瞪大眼睛,一臉愕然。


    “這,這我有什麽可放心的?這不就說明這些女鬼是在濫殺無辜嗎?找不到凶手就隨便找人索命?哪有這樣的……”


    “我的意思是,她們說不定是來找你幫忙的。”


    徐向陽指了指他掛在胸口處的照相機。


    “畢竟,你不是普通遊客。”


    “……是、是這樣嗎?”


    記者先生的表情看起來還有點懷疑,但是比剛才要冷靜點。


    “嗯,我想是的……或者說,你應該希望是。”


    徐向陽又望向電梯那個方向。


    “你看,她們準備過來了。”


    “啊……?”


    衛記者的聲音又一次顫抖起來。


    電梯的門已經合攏了。


    中間的白衣女鬼拉著兩個小姑娘,不知何時起已經從電梯門口離開。


    她們靜靜地佇立在黑暗的走廊上,距離與角落中的兩人變得更近了。


    “我們倆剛才聲音那麽大,恐怕早就被發現啦。”


    徐向陽歎了口氣,自己站起身,同時還沒忘了抓著記者先生的手臂,讓雙腳軟趴趴的他站起來。


    “站好了。”


    ……


    徐向陽直視著麵前的女鬼,仔細打量著她們。


    三人身上都有著很明顯的傷口,是那種就連他這種外行都會覺得“這下肯定沒命了”的慘烈傷勢,在昏暗的環境中,看起來尤其猙獰可怖。


    指望身旁的記者先生開口詢問,顯然是不可能了。他決定自己來。


    “有事嗎?”


    徐向陽突兀的聲音在安靜的長廊上回蕩。


    白衣女鬼們一動不動,沒有回答。


    “喂,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衛記者扯了一下徐向陽的袖子。


    卷毛男人剛才就注意到,這個男生有著不屬於同齡人的冷靜和成熟。哪有正常人在半夜被驚醒還撞鬼後,會是這種反應的;而這人現在直接上前和鬼魂搭話的表現,更是完全超出他的預料。


    這已經不能用單純的勇敢來形容了。


    “難道是……你以前就見過鬼?”


    衛記者心中那份職業感所帶來的強烈好奇心和求知欲,甚至一時間壓倒了恐懼。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女鬼們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我天生膽子大。”


    徐向陽隨口敷衍。


    他朝著中間那位長發遮臉的女性伸出手,試探性地晃悠了一下;隨後又蹲下來,在兩個小姑娘麵前揮了揮。


    這一係列動作看得身後的記者先生心驚膽顫,血壓上升。


    在依舊沒有得到回應後,徐向陽做出了更大膽的舉動:


    他伸出手,直接將白衣女鬼遮蓋在臉龐上的頭發掀了起來!


    “這、這是……”


    徐向陽下意識倒退了兩步,用手遮擋住了眼睛,長長吐了口氣,好不容易才穩定心神;而跟在他身後的記者先生則表現得更為不堪,明明應該是見多識廣的成年人,這會兒卻完全止不住顫抖,腿一軟又重新坐回了地上。


    徐向陽本以為長發之下會是和兩個小女孩一樣毫無血色的慘白麵孔,但結果卻比想象中的更糟糕:


    事實上,女人的臉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相貌了,隻剩下一片血肉模糊;從眼球、鼻子到嘴巴,全被幾道縱橫交錯的傷口填滿了,像有數條猙獰的蜈蚣般在上麵。


    女人的下巴掉落一半,露出唇瓣遮擋下的牙床和牙齒;半邊耳朵不翼而飛,一隻眼球像是被硬生生挖了出來,隻剩下幹癟的窟窿。


    甚至連頭顱都明顯癟下去一塊,連帶著頭破和頭蓋骨都被削去了。那頭長發擋住的不止是臉,說不定還有直接暴露在空氣裏的腦組織……


    徐向陽的胃部一陣翻湧,不敢再看了,他歎了口氣,放下手,讓那頭長發重新蓋了回去。


    “嘔——”


    他聽見背後傳來的劇烈幹嘔聲。


    徐向陽完全能體會到記者先生的心情。


    算上以前看過的所有恐怖片,徐向陽還從來沒見識過死狀如此淒慘的人。


    要不是在鬼屋裏接連見識過巨人觀和被水浸泡到腫脹的死者,他現在大概會跟著一起大吐特吐吧。


    ——“一個丈夫把他家裏的老婆和女兒都殺了。聽說死得很慘,屍體血肉模糊,就像被野獸啃過了似的……”


    導遊晚上在酒桌旁說過的話,再度在徐向陽腦海中響起。


    的確,這種傷勢根本不像是人類留下的,也隻有“被野獸啃食過”,才能解釋眼前的慘狀。


    ……


    衛記者擦了擦眼淚和嘴角邊的口水,轉過頭一看,發現那個男生還擱那兒圍著女鬼們轉圈。


    “你,你到底在做什麽?”


    他忍不住內心的好奇,越發覺得這人有點神秘。


    就算是見慣了凶案現場的刑警,都未必有他冷靜……何況這還是鬼!


    “她們出現在這裏總是有理由的,我隻是想知道背後的原因。”


    徐向陽回答道。


    在這種情況下,對方還沒有任何反應,這讓他意識到,對方應該是缺乏知性的那類較為低等的人型邪靈。


    這棟酒店不是一開始有邪靈徘徊的鬼屋,她們不可能隨隨便便跑進來,這就意味著要麽鬼魂是遵循某種特別的行為邏輯,要麽就是被操縱和控製的,隻是不清楚到底控製者是高等邪靈還是人類靈媒。


    當然,“低等”歸“低等”,這並不意味著白衣女鬼們沒有威脅。


    依照那位死在安寧街41號的女性靈媒的經驗,人型邪靈在一般情況下沒有反應,但一旦接受到某些刺激,就會立刻暴露出凶狠的本性。


    “真、真沒反應?”


    衛記者狐疑起來。他起身後,也不敢靠得太近,和女鬼們隔了一定距離,站在那兒東瞧西瞧。


    “這……會不會是有人惡作劇啊?我以前見過那種很先進的投影裝置,科幻片裏不是有嗎?就跟真人一樣。”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將照相機打開。


    “不管是人是鬼,這都是大發現。”記者低下頭自言自語,“我得全都拍下來……”


    決定貫徹職業精神的衛記者蹲下來,將鏡頭對準白衣女鬼,按下快門。


    “哢擦。”


    一道刺目的白光在走廊中閃爍。


    下一秒,站在中央的白衣女鬼發出了尖利淒厲的吼叫,漆黑的長發無風自動;而她身旁一哭一笑的兩個小女孩,慘白的稚嫩麵龐瞬間變得扭曲,被憤怒的表情所覆蓋。


    照相機的閃光就像是觸動了某個機關,原本像是雕塑般一動不動的女鬼們突然變得瘋狂起來,當衛記者放下照相機的刹那,一張血肉模糊的淒慘臉龐已經緊緊貼到了他麵前!


    女鬼朝他張大了嘴巴,缺了半邊下巴後,裸露出的牙齒與放大的口腔變得更為可怕,就像能將人的整顆腦袋都咬下來似的。


    卷毛男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甚至連慘叫都喊不出來,隻能呆呆地看著女鬼近在咫尺的麵龐,嚇到頭腦一片空白;


    與此同時,他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後重重摔倒。


    後腦勺磕到地板,激烈的痛楚令記者的視線頓時變得模糊,但他努力睜大了自己的眼睛還是瞧見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那兩個穿著白裙子的小女孩,正分別一邊抓著他的一隻鞋子,像是要將他拖到什麽地方去,或是幹脆將他的大腿整條撕扯下來。


    四隻覆蓋著青紫色瘀痕的小手上,一根根指甲變得像刀片般鋒利,直接抓破了他的褲腳;她們同樣對著跌倒在地上的男人張大了嘴巴,露出怪物般尖銳的牙齒。


    ——厲鬼索命。


    這個詞浮現在記者的腦海裏。


    本來隻該停留於人們的口頭流傳、隻改出現在鄉野怪談與都市傳說裏的厲鬼索命,此刻卻變成了血淋淋的現實。


    記者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死法竟會是如此荒唐,他想要放聲呼救,卻漸漸地連這份餘力都消失了……


    ——“噓,安靜。”


    就在這時,他的耳畔傳來一聲輕輕的、溫和的、卻不知為何又十分清晰的聲音。


    記者渙散的視線越過女鬼們的阻擋,望向站在不遠處的少年。


    有那麽一會兒,對方閉上了眼睛,隨即又很快睜開來。


    少年的表情十分冷靜,冷靜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他將一根食指放在嘴邊,朝這個方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是在對我說……?


    可是我明明已經被嚇到話都不會講了——


    數個呼吸後,記者才知道是自己會錯意了。


    當女鬼迅速逼近的瞬間,他的身體像麻痹了似的無法動彈,還以為自己這回真的死定了;


    然而,當他的視線重新轉回原來的地方,卻發現白衣女鬼並沒有下一步動作。


    甚至……她那張恐怖的血盆大嘴,正在慢慢合攏。


    “啪。”


    他的雙腳重新落回地麵。


    站在她身邊的兩個小孩子樣貌的鬼魂,將他的大腿放下了,充滿猙獰、憤怒與瘋狂的表情,正在慢慢恢複原狀。


    她們重新回到了白衣女鬼的手邊,一人一邊牽起了母親的手。


    記者呆呆地看著那個男生朝自己走近,再一次對他伸出手,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男人遲鈍的大腦才總算開始重新運作。


    “噓,安靜”——


    原來,對方的這句話是對鬼魂們說的;


    而更讓男人難以置信的是,在這句話之後,女鬼們真的無比聽話地停下了動作……


    隻靠一句話就阻止了厲鬼索命,他究竟是什麽來頭?


    ……


    衛記者覺得自己好像剛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驚醒,又像是剛被人從溺水的狀態中救上來,渾身被汗水浸透,還在努力地做著深呼吸,好讓自己過於劇烈的心跳重新恢複正常。


    ……但這一切都並不是夢。


    白衣女鬼們正佇立在不遠處,就和她們出現時候一樣安靜。


    衛記者敲了敲自己的腦門,覺得自己總算勉強能冷靜下來了,於是問道:


    “應該……沒事了?”


    張口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就像是好幾天都沒能喝上水的沙漠旅人,微弱而沙啞。


    “嗯。”


    徐向陽點頭。


    如果說剛才那一下照相機發出的閃光,是刺激到她們的契機,讓女鬼們開始行動;那他剛才的通靈,則是令她們強行恢複到原本的狀態。


    沒有太深入,隻是嚐試著觸及了一下女鬼的意識,結果邪靈們就停止了動作。


    “別再用照相機就行,或是別的突如其來的刺眼燈光。”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女鬼們之所以會出沒在高速公路口,是否就是受到了行駛過的車輛所釋放的燈光刺激?


    要真是如此,沒有像徐向陽等人保駕護航,那些喜歡亂開遠光燈的司機遇上她們,恐怕下場不會太好。


    “剛才……究竟是怎麽回事?”


    記者直直地盯著他,仿佛是想從他的臉上尋找到答案。


    “沒什麽,我讓她們安靜一下罷了,別把還睡著的人吵醒。”


    徐向陽笑著回答道。


    “難得是假期出來玩,晚上好好休息、保持精力比較好,明天我們還得早起,說不定還要爬山……”


    “對了,更重要的是,我的一位好朋友有嚴重的起床氣。因為她覺得睡眠不足對會影響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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