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玲君身子竟已是搖搖欲墜,寇敏兒慌忙扶住了她的身子,對楊逸怒斥道:“你到底想幹什麽?在這裏胡說八道!”


    孔玲君緩了口氣道:“敏兒,你先不要插話!”又轉對楊逸道:“年輕人,你到底是誰?為何稱我是‘師娘’,你是我丈——,那人的徒弟?他,他不是在十幾年前已經死了麽?”


    楊逸察言觀色,一時卻也搞不懂孔玲君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冷笑道:“是啊,他是早該死了,免得到現在看到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妻子跟了自己的仇人!”


    楊逸這話說得錐心刻骨,孔玲君又是身子一晃,麵色慘白道:“年輕人,你把話說清楚,什麽我跟了他的仇人?你說仲海麽?他們是好兄弟啊?他十幾年前告訴我說照熙被仇人害死了,還有我的兒子,媳婦,我當時聽了真如晴天霹靂,幾欲隨他們去了,可仲海說要我看著他為照熙報仇,我也放心不下敏兒,於是——!”


    “於是你丈夫屍骨未寒,你就嫁給了寇仲海?”楊逸毫不客氣地道。


    “我沒有,我沒有!我帶著敏兒足足獨自生活了八年,在這期間,仲海對我照顧有加,再後來——!”


    楊逸又是打斷她道:“再後來,你就跟了你的殺夫仇人?”


    “不是的,仲海怎麽會是害死我丈夫的凶手,他明明告訴我說殺死照熙和我兒子、兒媳的是很厲害的仇家,他發誓要給他們報仇,他這許多年來對我也一直很好,對敏兒也很好!”


    寇敏兒這時在旁邊已經聽得呆住了,忍不住對楊逸道:“你胡說,你胡說!”


    楊逸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我胡說不胡說,你很快就會知道。”


    又對孔玲君道:“真是可悲啊!我師父當年死裏逃生,你們二人是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可沒想到,他念念不忘的妻子竟然跟了他的仇人,直到現在,還在幫著他的仇人說好話,我師父九泉之下,怎能瞑目?”


    孔玲君有些清醒過來道:“你究竟是誰,我又憑什麽相信你?你是不是仲海的仇家派來的?”


    楊逸冷笑數聲,也不言語,卻從懷裏掏出一個翡翠玉佩,正是老道士遺物裏留給他的。


    “你認識這個麽?”楊逸將玉佩遞給孔玲君。


    孔玲君遲疑地接過,離近了,接著月光仔細一瞧,臉色又是一變,“你,你怎麽會有照熙的玉佩,難道你真是他的徒弟?他在哪?他真的沒死?”


    楊逸冷冷道:“我不是說了麽,我師父已經死了,當年雖是死裏逃生,可當他一年多以前欲找寇仲海報仇時,卻看到你在寇仲海身邊,他因此傷心欲絕,從此一病不起,直到去世!說到底是你,還是你害了他!”


    楊逸說到後來,忍不住已是吼了起來,老道士的死,這孔玲君要負上大半的責任,楊逸恨恨不已!


    孔玲君麵色慘白,嘴裏隻是喃喃道:“怎麽會這樣子?怎麽會這樣子?”突如其來的變故,將這個原本精神還算矍鑠的老人打擊的迅速萎頓了下去。


    寇敏兒邊哭邊扶著孔玲君,嘴裏隻是擔心地叫著“奶奶”!又抬起頭恨恨地望著楊逸,就是這個人,將奶奶變成這樣子!可如果他說的竟是真的,那自己又該怎麽辦?


    這時,寇敏兒才想起自己在寇家的點點滴滴!她隨著奶奶進了寇家,原本以為寇仲海就是自己的親爺爺,可這許多年來,雖然寇仲海對她也是十分嗬護,但她卻一直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麽,隨著自己的長大,這個“爺爺”和自己也是越來越淡漠,更不用說寇今山夫婦了。


    唯一一個和自己關係還算不錯的,也就是哥哥了!但近些年,這個“哥哥”待自己再不像從前那樣了,有時候看向自己地竟是一種怪怪的眼神!


    一直以來,寇敏兒很奇怪這種眼神,現在她恍然醒悟,那種眼神,竟是一種陌生的,冷漠的,甚至帶著**的眼神!對,就是**!寇敏兒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突然間仿佛感覺到這望嘴山上的夜風寒冷了許多!


    楊逸在旁邊仔細觀察,見孔玲君的神情不可能是裝的,看來她確實是被寇仲海蒙蔽了,這一點讓楊逸很是安慰,心裏默念道:師父,你老人家可以安息了,你的結發妻子並沒有背叛你!


    良久,孔玲君說話了,聲音裏竟已是沒有了悲傷,隻有一種空洞和蕭索之意,她說道:“楊逸,你能將他的往事說給我聽麽?”


    楊逸自是毫不隱瞞,將老道士來到自己家,與自己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都講給了孔玲君聽,孔玲君聽完,久久沒有說話,突然對楊逸鞠了一躬道:“多謝你還有你父母對我丈夫這麽多年來的照顧,方氏在這裏多謝了!”


    楊逸慌忙道:“師——,師娘,您可千萬別這樣,他是我師父!”


    孔玲君一笑道:“我很為我丈夫高興收了你這麽個好徒弟!既然照熙將這個玉佩給了你,那就是有意讓你做我們的孫女婿了!這個玉佩還是給你吧!小夥子很不錯!敏兒能跟了你,我也很放心!”


    寇敏兒麵色一變,大急道:“奶奶,怎麽會這樣?我怎麽能跟這種人!”


    楊逸先還是尷尬,聽了寇敏兒這話不由又是氣憤,自己怎麽著這寇敏兒了!至於對自己這樣不屑?


    孔玲君臉色一沉道:“敏兒,你記住,今天楊逸說的話都是真的,那寇仲海其實是我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本名姓方,不是姓寇,你記好了!如果你接受自己姓方,那你就聽奶奶的,嫁給楊逸,如果你還想姓寇,那也由得你,從此我沒你這個孫女!”


    這話說得疾言厲色,寇敏兒從未見過奶奶如此對自己說話,不由嚇得哭了起來,嘴裏喊道:“奶奶,我——!”


    孔玲君隻是盯著她一言不發,寇敏兒神色堅定起來,停止了抽泣,說道:“奶奶,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奶奶,我姓方,不姓寇,從此以後,寇仲海就是我們不共戴天的仇人!”


    孔玲君這才展顏一笑道:“好孩子,奶奶已經犯下滔天大錯,可不能再讓你繼續錯下去了!這麽說,你也同意嫁給楊逸了?”


    “奶奶,我——,他,他已經有了女朋友了!”情急之下,方敏兒突然想到了陸婷。


    孔玲君神色一怔,卻仍是對二人道:“這我不管!敏兒,這是你爺爺的遺命,難道你忍心違背麽?楊逸,這是你師父的遺命,你難道也要不遵麽?”


    方敏兒沉默了!


    楊逸則是道:“師——,師娘,師父的確是有這個意思,但也並沒有——,並沒有勉強我,我,我是真有女朋友了!還不止一個!”


    楊逸情急之下,連實話都說出來了,他本意是自己已經與不止一個女孩糾纏不清了,已經是焦頭爛額了,您就別再將您孫女送進火海了!


    方敏兒已經對他瞪大了眼睛,滿是不可思議!見過無恥的,沒見過如此無恥的!


    哪知孔玲君聽了不屑地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又算什麽!居然你已經不止一個了,那多敏兒一個也不算多!就這麽定了,不要再說了!”


    方敏兒幾欲昏厥,奶奶就這麽把自己打發了麽!


    楊逸也覺得不行,雖說方敏兒如此絕色,但說實話自己與她確實沒什麽感情,她是老道士的孫女,自己以後隻要照顧好她就是了,可不能再對她有什麽非分之想,更何況貌似這方敏兒對自己也沒什麽好感!


    為什麽這人不是陸婷呢!楊逸無比鬱悶地想到。


    楊逸剛要再拒絕,突然,一種野獸般的本能,讓他意識到了來自身後的危險,他的耳朵仿佛聽到了對麵山峰上狙擊槍擊發後的兩聲輕響,他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孔玲君有詐!


    接著已經不容楊逸多想,本能的,楊逸撲向了方敏兒,這是老道士的唯一骨血,自己怎麽說也要保全她!


    一動之間,楊逸已經感覺到來自身後的一點尖銳撞擊,就仿佛一顆石子投入水麵,漣漪迅速擴散,楊逸也感到了錐心刻骨的疼痛迅速蔓延開來。楊逸就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順著方敏兒的方向就撲了過去。


    方敏兒一下被他撲倒在地,楊逸顧不得背後的疼痛,迅速摟著方敏兒幾個滾翻,已是到了旁邊一塊大石後麵的死角。


    方敏兒這才尖叫出聲,尖銳中帶著淒厲,“奶奶——!”


    楊逸這才感覺不妙,回頭看去,孔玲君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楊逸這才知道,孔玲君並沒有騙自己,對方開始這兩槍,明顯是要先殺自己和孔玲君,方敏兒倒一時不是目標。


    如果自己是撲向孔玲君,仗著自己身上老道士留給自己的墨綠色背心,自己就能將她救下,利用狙擊手重新定位的時機,自己就可以再救下方敏兒!可是,自己本能的選擇,卻是葬送了孔玲君的性命!


    方敏兒哭泣地喊著,就要向著孔玲君衝出去,楊逸卻死死包住了她,方敏兒極力掙紮著,嘴裏喊道:“你這個混蛋,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我奶奶!我奶奶受傷了!”方敏兒傷心之下,哭喊已是語無倫次,她的掙紮牽動了楊逸背後的傷勢。


    雖說自己今晚特意穿上的這墨綠背心救了自己一命,但狙擊子彈畢竟厲害無比,雖是隔得遠了,但楊逸也感覺到自己受到的撞擊之力,將與吳順成一戰並沒有好利索的內傷引發了出來。


    楊逸無奈,拇指在方敏兒雪白的脖子上一摁,方敏兒頓時暈了過去!


    楊逸現在的位置離孔玲君不過兩米,但這兩米卻是咫尺天涯,楊逸知道,那黑暗中的兩個狙擊手正瞄準著這裏,隻要自己一露頭,隻怕腦袋就被人家給爆了!


    楊逸隻能看著孔玲君倒在血泊裏,身下的血跡在逐漸擴散,他知道,孔玲君隻怕是不行了,她傷在了要害部位!


    “楊…,照顧,照顧好我孫…。”孔玲君氣息微弱地喊道,已是吐字不清。


    楊逸沉痛的道:“師娘,你放心吧!”


    孔玲君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楊逸知道她了卻了放心不下的事,很快就要不行了,孔玲君卻突然如回光返照般,又竭力喊道:“木…核有,有夾層!你要…!”話未說完,聲音又弱了下去,楊逸這次聽不明白了,什麽木核?什麽夾層!


    那邊孔玲君又是呻吟道:“葬…,在一…起!照熙,我對不…!”這話未說完,孔玲君腦袋一歪,已再無了聲息。


    楊逸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沒想到自己的師娘就這樣去了!這樣也好!他們夫妻能相會與九泉之下,想必師父也會原諒她吧!畢竟,她是受了寇仲海的蒙騙,她一個老婦人,帶著一個小女孩,不依附與人又如何能生活下去!


    孔玲君沒有背叛師父,這是自己最想看到的結果,如果這樣,自己也就可以將孔玲君和方敏兒爭取過來,做自己的內應,沒想到,她們二人還是泄露了行蹤,被寇仲海的人盯上,最終,師娘葬送了性命!


    自己今天來的唯一收獲,隻怕就是得知了師娘沒有對師父背叛!再就是以後要照顧這個千金大小姐!望了望懷裏的方敏兒的如花俏臉,楊逸苦笑道。


    師娘臨死拚力說出那個“木核”有夾層,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木核”?“木盒”!


    楊逸一拍自己腦袋,罵了自己一句“真是笨”,師娘說的哪是什麽“木核”,而應該是“木盒”,那個老道士留給自己的木盒,自己已經將它埋在了老道士墳前,難道,師娘說的就是那個木盒裏有夾層?


    有夾層裏麵肯定是有東西的,那必會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可怎麽老道士沒有告訴自己呢?難道連老道士也不知道?可如果老道士也不知道的話,那師娘怎麽又知道了呢?楊逸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想了,過得今晚,自己回家取出那木盒看看不就知道了!


    望了望孔玲君的遺體,楊逸下定決心,說什麽也要將師娘的遺體火化了帶回去,與師父合葬在一處,滿足師娘臨死時的願望!


    寇仲海!你又欠了我一條命!來日我必讓你加倍償還!楊逸的眼睛泛起了殺氣!


    楊逸抱著方敏兒躲在大石後麵,周圍一片寂靜,但楊逸知道危險仍然存在,那兩個狙擊手正盯著這裏,隻等著自己忍不住露頭。


    楊逸知道老這樣下去對自己不利,自己的手槍早在省城時就被沉飛揚搶走了!對方見自己久久沒有動靜,誰知道會不會派人抵近,看對方這架勢,隻怕都有槍械,自己必須早做決斷。


    想掏手機打電話報警,四處摸遍了卻是沒有,可能是剛才撲向方敏兒時丟了!望了望懷裏的方敏兒,楊逸猶豫了一會,最終一咬牙,身手在方敏兒風衣口袋裏摸索起來。


    翻遍了方敏兒的外衣口袋,卻是沒有手機,楊逸稍一停頓,將手伸向方敏兒懷裏。楊逸手剛一入懷,還沒等找呢,方敏兒竟在這時候醒了過來。


    “你幹…!”方敏兒反應過來,驚慌地嬌斥道,身手就要給楊逸一個耳光!


    楊逸慌忙抓住了方敏兒的手,另一隻手捂住了方敏兒的嘴,沒讓她叫出聲來。


    方敏兒滿臉怒容的掙紮著,楊逸無奈,趕忙小聲道:“別鬧了!我隻是想找電話報警!”


    方敏兒一愣,動作緩和下來,楊逸慢慢鬆開了手,方敏兒扭頭看到自己奶奶的屍體,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隻是聲音可以壓抑著,小了許多!


    方敏兒這樣一直哭個不停,楊逸可不能一直這樣等下去,低聲喝道:“別哭了!哭有什麽用!把手機給我!”


    方敏兒哭聲一停,怒瞪了楊逸一眼,卻乖乖的將手機掏了出來遞給楊逸。


    楊逸撥了110,那接線女警話很客氣,但就是不給他轉關衛烽,隻是問楊逸什麽事,楊逸無奈了,隻好說自己是恐怖分子,要炸市政府大樓,要和關局長談談,那接線女警才慌忙給轉了關衛烽。


    “關局,是我!”


    “咦!楊逸,怎麽了?開什麽玩笑?”關衛烽又好氣又好笑,他如臨大敵,沒想到打電話的竟是楊逸。


    “廢話別多說了,我現在在海邊望嘴山山頂,有狙擊手要殺我!”


    “你說什麽?狙擊手!好,我馬上派人來!”關衛烽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幹脆了當地道。


    “多找些人,最好調特警來!對方很厲害,手裏火力也很強!”楊逸急忙叮囑道。


    掛了電話,楊逸稍微鬆了一口氣,對方敏兒道:“把你風衣脫了!”


    方敏兒一時忘了哭,警惕道:“你想幹嘛?”一副看色狼的眼神。


    楊逸苦笑一聲,“拜托,想耍流氓也不是在這個時候!你這衣服太白了,在夜裏太紮眼,不利於我們逃走!”


    方敏兒想想,知道楊逸說得有道理,隻好將風衣脫了下來,但仍忍不住問道:“我們現在不是還算安全麽?你不是也已經報了警?”


    楊逸道:“警察到這還需要一段時間,對方隨時可能圍上來,我們不能再在這呆了,必須從那邊離開!”


    “那我奶奶怎麽辦?”方敏兒望著奶奶的遺體,忍不住又是淚流滿麵。


    楊逸接過方敏兒的風衣,展開一拋,風衣落下,正好蓋住孔玲君的遺體,嘴裏道:“隻要我們離開,對方來不及處理屍體,警察會幫我們的!”


    楊逸起身,從另一邊離去,方敏兒淚流不止,望了望孔玲君的遺體,隨著楊逸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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