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謝圖汗旗所在的鄂爾昆城,距離庫倫(烏蘭巴托),已經不遠了。


    議政處,再次緊急協商的時候,王公大臣們依舊吵得不可開交。


    原本沒資格說話的小皇帝,忽然下了禦座,隔著紗簾,跪到了慈康皇太後的跟前,大聲說:“叩請皇太後額涅,叫玉柱回來主持大局吧。”


    “啊……”八旗勳貴們,一個個都傻了眼。


    慈康皇太後也沒有料到,小皇帝竟然會這麽幹。


    “皇帝,你真想好了?”慈康皇太後沉默了半晌,有些不太確定的問小皇帝。


    “回皇太後額涅,臣兒已經想好了,方今之計,隻能靠玉柱主持大局了!”


    如果說,方才大家還有可能聽錯了,這一下,小皇帝的話,就都聽清楚了。


    大家都聽得出來,這番話確實是小皇帝的本心!


    玉柱不怕拖!


    在場的滿洲王公們,也都不怕拖!


    唯獨小皇帝怕拖!


    “皇帝的話,你們都聽清楚了?”慈康皇太後故意提高了聲調,詢問在場的王公大臣們。


    現場鴉雀無聲,無人敢說話。


    “既然你們都不反對,那就叫馬齊吧!”慈康皇太後趁熱打鐵的叫了馬齊進來。


    這種場合,不方便叫漢臣張廷玉,而滿洲大貴族的馬齊,顯然更合適。


    等馬齊擬好了旨意,莊王老十八再一次跑來了大沽口。


    “大哥,朝廷也有難處,隻能先這樣了。”老十八也是個明白人,徑直把旨意望玉柱的跟前一推。


    玉柱沒看旨意,笑問老十八:“裏頭寫的啥?”


    老十八歎了口氣,解釋說:“晉多羅郡王,賜號嘉,以議政王之銜,總攬朝政,由戶部立即發給開拔銀400萬兩。”


    玉柱抬手輕輕的叩了叩桌麵,議政王雖然不如輔政王,更不如攝政王,但是,有了總攬朝政的名頭,事情就好辦多了。


    曆史上的鬼子六,就是以議政王的頭銜,總攬朝政。


    不過嘛,鬼子六是道光的親兒子,玉柱卻是外戚,他在身份上比鬼子六差了好大一截。


    議政王的好處是,鬼子六遞上去的折子,垂簾太後隻有同意和否定的權力,卻無修改的權力。


    大白話就是,大清的完整相權和部分皇權,從此落入了玉柱之手。


    嗯,不能把小皇帝逼急了呀!


    玉柱點點頭,笑道:“那好,你回去轉告皇太後和皇上,就說我答應了。”


    老十八長鬆了口氣,漫長的嘴巴官司,總算是結束了。


    朝廷和玉柱之間的拉距戰,最倒黴的不是別人,正是夾在中間的老十八。


    老十八的爵位已經到了頂,再想封賞,也就是賞點金銀珠寶而已。


    既然玉柱已經接了旨意,老十八用過午膳後,匆匆的回了京城。


    “來人,傳令下去,吹號,全軍集合!”


    “是。”


    “噠噠噠噠滴滴噠,噠噠噠噠滴滴噠……”嘹亮的軍號聲,響徹整個新軍大營。


    號聲未落,“轟轟轟……”密集的腳步,隨即在軍營裏響起。


    很快,一個個方陣,便集結完畢。


    這時,一身戎裝的玉柱,在諸多鎮統和協統們的簇擁下,騎馬馳進了大操場。


    “命令。”營務處總辦蔣盛,雙手捧著文件,大聲念道,“新軍第五鎮,迅速登船南下,控製住徐州一線,以確保大軍的糧草無虞。”


    “是。”第五鎮鎮統劉正,邁步出列,大聲接了命令。


    “命令第四鎮,全員南下,沿保定一線布防,以確保我軍南翼的安全。”


    “命令,第六鎮駐於通州,控扼運河,兼管漕糧。”


    “其餘各鎮,整裝待發,進駐於張家口一線。”


    北洋,不對,新軍七鎮,即第一到第六鎮,外加近衛鎮,分了三鎮出去。


    玉柱將親率近衛鎮、第一鎮、第二鎮和第三鎮,及炮兵協大部,大約六萬多新軍,北上迎擊老十四的主力兵馬。


    在新軍之中,按照慣例,戰鬥力越強,序列越靠前。


    這一次,玉柱可謂是精銳盡出,打算和老十四決戰於蒙古高原之上了。


    在諸多命令之中,必須著重強調的是,徐州。


    自從,黃河奪淮入海之後,徐州就成了控扼黃河入運河的咽喉要道。


    說白了,隻要年羹堯想切斷京城的糧食,最快的路線,就是坐船沿黃河東進,直抵徐州。


    徐州以北的山東各地,水網縱橫,湖泊叢生,極其不利於大部隊行軍。


    不誇張的說,大軍剛走出去十幾裏地,就是一條小河。


    渡過了小河,沒走多遠,又是一條小河。


    別的且不說了,單單是渡不完的小河,就可以拖死年羹堯的大軍。


    徐州以南的地區,宿州、鳳陽、穎州等地,更是水網密布,沒有大量的船隻,年羹堯將寸步難行。


    實話說,哪怕不懂軍事的人,隻要看了地圖就都知道了,淮海戰役時,常校長把大量的美式機械化部隊,擺進了水網密布的徐蚌戰場,絕對是一招臭棋。


    玉柱並沒有小看年羹堯,特意派出了兩鎮新軍,一北一東的防備他。


    和不懂軍事的老四不同,年羹堯算是進士裏邊,少有的知兵大帥了。


    不過,年羹堯就算是再厲害,沒有火器的綠營兵,始終不如老十四手裏的精銳兵馬,更有威脅。


    玉柱清楚的知道,老十四的手頭,掌握著大量的子母炮,少說也有一百門左右。


    這個時代的陸戰,誰手頭的大炮多,火力猛,射程遠,誰就是大爺。


    所以,炮兵協(旅)的所有8磅陸軍炮,和大部分的6磅陸軍炮,合計150多門火炮,玉柱都打算帶著北上了。


    當天下午,新軍第五鎮的將士們,齊集於大沽口碼頭,陸續登上洋人的大船。


    走海路南下,再逆黃河西進,可以直接抵達徐州城下。


    玉柱用兵有個鮮明的特點,喜歡並善於利用水運調兵遣將。


    眾所周知,水運的速度快,成本低,後勤物資也有保障。


    當然了,年羹堯進入河南之後,也可以從洛陽南進,由南陽南下襄陽。


    不過,若是年羹堯真的南下了襄陽,想占據荊襄的魚米之鄉,玉柱即使是睡著了,也會笑醒。


    那樣的話,年羹堯就完全辜負了年大將軍之盛名啊!


    自古以來,以一隅抵全國的偏安思想,除了朱棣之外,全都失敗了。


    唐末的河北藩鎮一直保持割據狀態,那是因為,大唐中樞已經喪失了對全國節度使的控製權,變成了關中一隅對抗河北諸鎮,無論經濟還是人口,皆不占據絕對的優勢。


    三日後,玉柱帶著近衛鎮,開進了京城。


    拜見了垂簾母後和小皇帝後,玉柱正式接管了朝廷的相權。


    從此後,經過玉柱點頭的折子,才算是正式合法有效的旨意。


    這便是議政王的厲害之處了!


    在南熏殿內,馬齊和張廷玉滿心歡喜的把玉柱迎入上座。


    如今的輔政王大臣的老班底,已經名存實亡矣!


    老五和老七,被玉柱抓進了宗人府大牢裏。


    蕭永藻和老三,聽說玉柱當上了議政王之後,索性稱病不來南熏殿了。


    不過,老九還想垂死掙紮,居然還敢來南熏殿內坐班。


    說實話,張廷玉真有些佩服老九的膽識過人了。


    “請王上安。”馬齊紮千下去,給玉柱請了安。


    “拜見王上。”張廷玉則長揖到地,畢恭畢敬的行了禮。


    再見麵時,玉柱已是名正言順的議政王了呀!


    多羅嘉郡王,這是朝廷新封的頭銜!


    “馬齊,擬一道旨意,曉諭天下,老十四、老八、老四和年羹堯均為逆賊,人人皆可誅之!”


    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


    凡事,總要講個是非曲直,和大義名分吧?


    老十四打著大行皇帝遺詔的名義,無旨就敢帶兵回京,這不是謀反,又是什麽?


    年羹堯借口部下嘩變,肆無忌憚的率軍入豫,不給點顏色看看,怎麽行呢?


    老十四和年羹堯若不是叛逆,玉柱就師出無名矣。


    這個世界上的邏輯,雖然一直都是成王敗寇。


    史書,也一直由勝利者來書寫。


    但是,掌握中樞大權的玉柱,已經明顯占據了輿論的上風。


    分裂成三塊的旗人,麵對團結一致的新軍,嗯,這種局麵對玉柱最為有利。


    “王上,逆賊允禎所部的旗人,幾乎都是京營八旗調遣出去的。以奴才之見,不如派兵,將他們的家卷全都擒下?”馬齊為了立功,特意提了個建議。


    張廷玉一聽,也顧不得禮儀了,趕緊插話說:“不可,萬萬不可!”


    老十四帶出去的幾萬八旗兵的家卷若是都抓了話,基本上,京營八旗兵裏,家家戶戶都有人坐牢。


    而且,京城裏哪來那麽大的牢房,可以關進去十幾萬人?


    玉柱瞥了眼馬齊,心說,老馬啊,你老湖塗了吧?


    隻要新軍控製住了京城的局麵,也就形成了關門打狗之勢。


    到了需要的時候,把城門一關,想抓誰,就抓誰,方便得很呐!


    馬齊的建議,迅速被否決了。


    但是,馬齊反而長鬆了口氣。


    隻要馬齊今天提了這個建議,將來,若是因為旗人的家卷們玩出裏應外合的戲碼,就和馬齊完全沒有幹係了呀。


    說白了吧,馬齊以前怎麽對付康麻子的,現在就怎麽對待玉柱了。


    如今的玉柱,真正的揚眉吐氣了,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


    以議政王之尊,即使見了皇太後和小皇帝,已有資格站而論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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