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玉柱的想法,自然是把婆媳分開,才是上策。


    可問題是,李四兒破落了半生,臭名遠揚,簡名昭著。


    她好不容易,有機會抖一抖婆婆的威風,怎麽可能把兒媳婦擱到看不見的地方去呢?


    百善孝為先,豈有公婆尚在,兒媳婦卻不在跟前服侍之理?


    玉柱心裏明白,他自己住在何處,李四兒自然是隨他心意的。


    可是,富察氏將來進門之後,隻怕是必須先在隆家住一陣子了。


    李四兒對玉柱,那是千依百順,啥都好商量的。但是,這並不能掩蓋她對兒媳婦的小心眼。


    如果,富察氏不聰明的話,得罪了李四兒,那就擎等著吃大苦頭吧。


    這年頭,不折騰兒媳婦的婆婆,百萬人裏沒有一個。


    俗話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如此循環,周而複始,無休無止。


    社會風俗便是,婆婆折騰兒媳婦,天經地義,無可挑剔。


    玉柱實在是太了解李四兒的脾氣了,他現在若是敢替富察氏說半句好話。等富察氏進門後,絕對沒有好日子過。


    “額涅,您即使不說,兒子也要拜托您呢。兒媳婦進了門,正該您親自出手,好好的調理一番。不然的話,連自家男人都不會服侍了,這成何體統?比如說,我愛吃什麽菜,出門穿啥衣服,這些還真需要您的教導呢。”玉柱絲毫也不敢猶豫,直接就把富察氏賣給了李四兒。


    李四兒瞥了眼玉柱,滿是狐疑的說:“你打小就是個機靈鬼兒,忒喜歡哄騙糊弄於我。哼,我也不管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富察氏,必須交給我親手調理她。不然的話,我死給你看,絕不含糊。”


    謔,兒媳婦還沒進門呢,李四兒就鬧開了。


    玉柱暗暗慶幸不已,幸好他摸透了李四兒的脾氣。否則,那才叫作是真有大麻煩了。


    不過呢,事無絕對的壞。


    堂堂富察家的滿洲大姑奶奶,脾氣再溫和,總有點刺頭兒勁。


    到時候,讓富察氏被李四兒狠狠的夾磨一番,其實更可突顯出玉柱的溫柔小意了。


    馭妻之道,一味的強橫肯定不行。反過來說,一味的溫柔小意百依百順,也不行。


    有比較,才知道好歹嘛,嘿嘿!


    李四兒的意思,其實很清楚,玉柱聽得懂。


    玉柱大婚的新房,肯定是在隆家這邊了。不然的話,別說李四兒了,就連隆科多都會大大的不滿了。


    父母在,不分家。


    隆科多還沒死呢,玉柱就敢在外頭成婚,他這個親爹是白當的?


    新婚一個月之後,兒媳婦回娘家住對月的時候,玉柱可以回頭甲巷去住,富察氏卻必須要回隆府這邊伺候公公和婆婆了。


    說實話,這個時代的兒媳婦,是真的很辛苦。


    丈夫還沒起床,正妻就要先起床了。


    起身後的事務異常繁多,諸如安排洗漱的熱水,命廚下準備早膳,陪丈夫去給公公婆婆請安等等。


    公婆和丈夫坐著用膳,正妻還必須拿著筷子在一旁,伺候著夾菜,端湯遞水,拿大帕子擦手等等。


    等一家人都用完了膳,當妻子的才能坐到隔壁的偏廳裏去用早膳。


    注意,是偏廳,而不是家裏正式的膳廳。


    沒辦法,禮法太過森嚴了,女子的地位也異常之低下。


    別看富察氏在富察家養尊處優,嫁入佟家後,就連用膳,她都沒資格上大桌子。


    等大家都吃完了,她還要背著人,去角落裏吃。


    隻是,計劃沒有變化快,佟國維把隆科多叫過去,當麵攤了牌。


    佟國維斬釘截鐵的說:“玉柱的婚事,必須在一等公府這邊辦,新房也隻能設在老佟家裏。”


    隆科多一挑眉心,硬梆梆的說:“阿瑪,我要是不答應呢?”


    “哼,你答不答應,沒什麽打緊的,萬歲爺自然會吩咐你的。”佟國維沒好氣的掀了底牌。


    佟國維這麽一說,隆科多馬上明白了。敢情,老頭子這是和皇帝商量好了,就等著玉柱賜婚之後,向他發難呢。


    “老三,你媳婦兒可以送進家廟裏,我也有辦法讓她再出來,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知子莫若父,佟國維一劍就封了隆科多的喉。


    小赫舍裏氏,若是被放出了家廟,那個麻煩就大了。


    李四兒、玉柱和隆科多本人,從此再不得安生!


    “老三啊,我已經老了,我死之後,這座公爵府就是你的了。這麽大一家子的兄弟子侄,你不照應著,靠誰照應?”佟國維耍了硬的後,又來軟的以情動人。


    “阿瑪,您說這話,可就虧心了啊。當初,我明明喜歡的是章佳氏,您為了討好太子和索額圖,背著我讓皇上賜婚了赫舍裏氏這個大禍害。怎麽,坑了我這個兒子還不夠,又想坑您孫子?您打量著我不知道是吧,賜婚富察氏,就是您暗中搞的鬼。”隆科多從來都隻吃軟,不吃硬,他氣不順了,連親爹都敢噴。


    “富察氏和曹佳氏,真不是我的主意,那是萬歲爺早就想好了的。萬歲爺也怕我們佟家太過勢大,故意弄了個馬齊的堂兄之女,做玉柱的正室。另外,萬歲爺格外心疼曹寅那個阿哈秧子,居然想讓玉柱去幫著曹家巡鹽,以填補巨大的虧空,讓老夫當場給拒了。”佟國維情緒一激動,就漏了賜婚的底。


    “得了吧,阿瑪,您這種鬼話,騙別人可以,騙我可不成。”隆科多才不吃老頭子的這一套呢,“曹佳氏確實是主子爺硬塞給玉柱的,富察氏那可是您主動找主子爺提的。您不就是怕玉柱的妻族勢力太過龐大了,不再需要您的那些子子孫孫們的幫襯了麽?”


    “阿瑪,您不說這個,倒也罷了。既然說到了這裏,那我就把話挑明了說吧。玉柱的婚房,若是不如我的意,就算是玉柱想幫他的伯父啊,叔父啊,堂兄弟們,我也是不答應的。”隆科多能夠崛起,可不是靠的提籠架鳥,他的反擊異常之犀利。


    以前,李四兒死活惦記著,要帶兒女回老佟家,那是為了掙口氣,要個麵子罷了。


    現在,隨著玉柱的官場崛起,讓李四兒撈了個五品宜人的稱號之後,氣已經掙足了。


    而且,李四兒的死敵,小赫舍裏氏,也被送進了家廟裏熬日子。


    靠著好兒子的加持,完勝之後的李四兒,心氣兒高了之後,居然改主意了。


    如今,她就想在隆家稱王稱霸,還不想回老佟家了呢。


    隆科多從當一等侍衛開始,就是康熙在宮外的包打聽。


    這就和戴局長的情況,大致相仿了。


    當年,戴局長還不是正式編製的時候,每天守在校長上班的必經之路上,見縫插針的匯報情報。


    這麽幾十年下來,隆科多撈的黑錢,有相當部分,都送進了宮裏的各處。


    在宮裏,隻要不是涉及到腦袋和立場的問題,萬事皆可用銀子去擺平。


    不客氣的說,宮裏的消息,隆科多比佟國維靈通多了。


    佟國維目前還占著優勢,那是因為,他是皇帝唯一健在的親舅舅,還是隆科多的親爹,玉柱的親爺爺。


    隆科多狠狠的反擊之後,佟國維頗有些無力之感了。


    獅王再厲害,亦有老去後,不堪再戰之時!


    “公爵府怎麽辦?你的哥哥、弟弟和侄兒,他們又怎麽辦?”佟國維關心的是這些人,隆科多都成精了,哪還需要他的關心?


    隆科多冷冷的一笑,說:“阿瑪,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老大和老二每天都湊一塊兒,商量著壞我的事兒呢,有這種哥哥麽?老四和老五,跟著敲邊鼓,出壞主意。老六和老七,時不時的點個鬼火,扇個陰風。嘿嘿,他們有拿我當親兄弟麽?待我都這樣,更何況是玉柱呢?”


    將軍,抽車!


    佟國維啞口無言。


    隆科多又沒有編瞎話,說的都是實情。


    其實呢,佟國維也知道,隻要他一死,老大葉克書他們幾個,肯定會被隆科多以分家的名義,趕出一等公府。


    李四兒現在不想回老佟家了,也是等著佟國維升天後,隆科多把兄弟們都清了場子,她再回來稱霸。


    獨自在一等公府裏稱王稱霸,男人是兵權在握的九門提督,兒子是冉冉升起的政壇新星。


    那個時候,哪個滿洲貴婦人,比李四兒更舒坦?


    “阿瑪,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老宅裏頭的一針一線,您都可以分給老大老二他們,我和老八都不爭。但是,我們自己在外頭靠自己掙來的東西,他們也想分,門兒都沒有。”隆科多自己捏著實權,兜裏有幾百萬的家當,真不惦記著老頭子的那麽點東西。


    再說了,隻要隆科多在步軍統領的位置上好好的待著,一年怎麽著也有幾十萬兩銀子的進帳。


    在五阿哥的支持之下,慶泰擔任過的職務,諸如,戶部三庫之銀庫郎中,鑲藍旗滿洲副都統兼佐領,江寧副都統,署理江寧將軍,吏部滿員左侍郎,都是肥得流油的肥缺。


    其中,尤其是吏部滿員左侍郎,一年的收入,再少也有三十萬兩。


    這世道,隻要有實權,必不缺銀子使,此乃真理也!


    佟國維其實對隆科多心裏也是有愧的。當年,佟國維選擇了支持老大葉克書,放棄了隆科多和慶泰。


    誰曾想,循規蹈矩的葉克書,並不為康熙所喜。反而是,從小調皮搗蛋的隆科多,入了今上的法眼。


    如今的慶泰,因早早的搭上了五阿哥的線,步步高升,實權直追隆科多了。


    更氣人的是,慶泰完全不顧佟國維的反對,硬要讓玉柱兼祧佟家的三、八兩房。


    這麽一來,逼著佟國維隻能把佟六交給玉柱了。佟六的移交,在形式和實質上,完成了家族權力的轉移。


    玉柱下一代家主的地位,也就立起來了!


    更重要的是,玉柱得了乾清宮的十三號腰牌之後,崛起之勢,已經無可阻擋了。


    那僅僅是腰牌麽?


    那是簡在帝心啊!


    (ps:這一段寫得非常用心,很細膩,很精彩了。還剩下三天過年了,月票留著又不能當瓜子磕,就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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