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況下,為了養生,康熙一日兩膳,過午少食。晚間,若是肚子餓了,則以點心、小食或瓜果等物代替。


    玉柱坐到偏殿的小桌子上,夾起一塊鹿肉,放進嘴裏。嗨,冷透了,咬不動啊!


    偏偏,康熙怕玉柱沒有吃好,賞的全是大葷之菜肴,無一素菜。


    四月間的四九城裏,因為小冰河時期尚未結束,天氣依舊很冷。


    一桌子的冷菜,也就罷了,連湯都是冰涼的。


    這哪叫賞膳呢?明明是受罪嘛。


    魏珠明明知道,玉柱幾乎沒吃東西,卻裝作看不見的樣子。。


    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魏珠哪敢公然照顧玉柱呢?不要腦袋了麽?


    膳罷,玉柱肚子還餓著,想走了。


    偏偏,康熙拉著他話家常,問了一大堆佟國維的身體狀況。


    幸好,玉柱最近和佟國維有幾次見麵,還詳談了一次,能夠對答如流。


    康熙滿意了,末了,不經意的說:“魏珠,賞他五斤碧螺春。”


    “嗻。”


    等魏珠拿來了碧螺春,康熙又說:“賞你的腰牌,其實是可以直入乾清門的,隆科多沒告訴你麽?”


    “回皇上,臣忘記問臣父了,實在是該打。”子不言父過,玉柱隻可能把責任攬到他自己的身上。


    玉柱心裏明白,皇帝這是讓他時常進宮來打小報告。


    隻是,玉柱給他自己的定位,不是包打聽,而是會撈錢會治國會掌軍的蓋世能臣。


    和紳,與章佳阿桂的複合體!


    康熙晚年,需要花錢的地方,海了去了。


    繼續南巡,遊五台山, 奉皇太後去盛京遊玩, 大修各種園林, 包括,暢春園,圓明園、長春園和綺春園等等。


    另外, 毛熊持續性的東侵,準噶爾汗國的居心叵測, 都非常刺激康熙的雄主之心。


    打仗, 花的銀子, 更是海了去了呀!


    玉柱心裏有數,他今天說的搞錢大法, 不過是雛音初啼罷了,康熙不可能馬上照辦。


    但是,隨著花錢日多, 財用日益不足之時, 康熙遲早會想起玉柱的。


    這就和乾隆一樣, 明知道和紳喜歡耍兩麵派, 還撈錢無數,偏偏就離不開和紳了。


    皇帝的身邊, 馬屁精多如牛毛,真正能夠增加國庫和私庫收入的能臣,幾乎沒有。


    原因很簡單, 小農社會裏,重農抑商的氛圍之下, 能出一個善於經商的和紳,那才是奇跡呢。


    不客氣的說, 與玉柱相比,和紳簡直弱爆了。


    和紳會的那些撈錢手段, 玉柱都會。打死和紳也不會的,玉柱還是會,這就厲害了。


    玉柱告退的時候,康熙忽然丟下一句話,“你大婚之時,朕必有恩賞。”


    “臣叩謝皇上的恩典。”玉柱趕緊跪下謝了恩。


    玉柱從乾清門裏出來後,迎麵就見巴奇納正眼巴巴的等著他。


    “巴公, 您就說我生氣了,拂袖而去。”玉柱心裏清楚,巴奇納一定是被淩普逼著來的,目的是想請他去會商。


    會商?會商個雞毛!


    玉柱正愁沒有口食收拾了淩普, 淩普居然主動把借口遞到了他的手邊,豈能輕易的放過?


    出宮之後,玉柱就回隆府,去找隆科多了。


    “阿瑪,皇上催婚了,咱們和富察家的三媒六禮,也要籌備起來了。”玉柱和隆科多是親父子,啥不能直說?


    隆科多瞥了眼豎起耳朵的李四兒,笑眯眯的說:“還用你說麽?聘禮,我和你額涅,早就準備好了。隻是,大媒就有些頭疼了,地位低的,怕富察家瞧不上。地位高的,就隻能你自己去找了。”意有所指。


    玉柱一聽就懂,隆科多這是指的五、七和十二,這三個阿哥。


    這麽些年,隆科多雖然被李四兒折騰得沒規沒矩了。但是,他骨子裏依舊是滿洲第一外戚家的嫡三子,未來的一等公。


    旗下人家,寧可沒飯吃了,也要把麵子兜住了,這個惡習一直流傳到大清亡了。


    李四兒見玉柱看向了她,不由微微一笑,說:“哼,我李四兒的獨子大婚,豈能寒酸了?納征禮,早就替你備好了。宛平縣裏,一萬五千畝良田。外城,五開門的旺鋪,十間。各種金珠首飾,二十套。銀子,十萬兩。”


    貴族娶妻,三媒六禮不可少也,少了就是對女方的不尊重!


    納征禮,又稱為大定禮。大定之時,由男方抬著所有的聘禮,吹吹打打的送去女方家裏。


    在大定之前,還有個小定。小定之禮,豐儉由人,並無一定之規,全看家底厚不厚了。


    按照旗下人家的習俗,男方送的聘禮,女方出嫁的時候,大部分都要作為嫁妝的一部分,帶進婆家。


    隻是,聘禮變成了嫁妝之後,就成了女方的合法私有財產了,受大清律例的保護。


    嫁妝清單上列的東西,均由女方的嫡子繼承,和庶子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旗人愛講麵子,尤其是體現在嫁女兒的事情上。


    家裏女兒多的旗下人家,別說吃肉了,吃飽飯都成問題。


    因為,嫁女致貧的旗人,不在少數。


    李四兒給的聘禮多,玉柱自然是滿意的。老婆的嫁妝多了,萬一他手緊了,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麽?


    按照旗人講麵子的習俗,輸人不輸陣,給女兒的嫁妝,不能少於聘禮的八成。


    也就是說,玉柱的聘禮價值三十萬兩的話,常德給女兒的嫁妝,也不能少於二十四萬兩。


    少了,就是跌了份,在親家的麵前再也抬不起頭。


    但是,玉柱仔細一想,又有些擔心,富察家按照對等原則出的嫁妝,會不會太多了點?


    擔心歸擔心,玉柱笑得合不攏嘴,一連聲的誇讚李四兒。


    “額涅待兒子,豈有半句話說?兒子一定好好教導您的兒媳婦,要她好好的孝順您老人家。”


    李四兒正在興頭上,這個時候,玉柱膽敢替富察家說半句話,肯定惹得她不痛快了。


    讓李四兒心裏不痛快了,她對玉柱不會說啥,肯定是變著花樣的折騰兒媳婦了。


    “哼,你的嘴呀,哄死個人。我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語呢,我的兒媳婦啊,我自會管教,不許你多嘴。”


    李四兒在別的事情上,都十分的通情達理。唯獨在兒媳婦的身上,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的立立規矩。


    以前,玉柱吃過類似的大虧。他老娘硬要挑兒媳婦的刺,玉柱也就是幫著老婆,說了兩句實話而已。結果,他說的真話,反而成了婆媳之間鬥爭白熱化的催化劑。


    這一遭,玉柱才不傻呢,哪怕李四兒狠誇兒媳婦,玉柱也絕不會附和。


    結了婚的男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屬於必備的技能。


    玉柱不敢替富察家說話,隆科多倒是覺得不甚妥當了,他皺著眉頭,說:“四兒啊,這聘禮是不是太多了點?萬一,富察家出不起八成的嫁妝,豈不是徒惹人家不痛快了?”


    李四兒得意的一笑,說:“我呀,就是要讓她們家知道知道,比權勢,常德趕不上我男人的一隻腳。比財力,伊爾根覺羅氏趕不上我拔的一根寒毛,嘻嘻。”


    玉柱不由一陣惡寒,這還未成婚呢,李四兒就要處處壓過富察家一頭,將來還怎麽和親家處好關係呢?


    家族內部的矛盾,往往就是從這些細微之處,開始萌芽的。


    不過,隆科多起了個頭後,玉柱就好說話了。


    玉柱笑道:“額涅,咱們啊,不如做兩手準備。等大媒過去協商聘禮和嫁妝時候,若是富察家沒意見,那就說明她們家也頗有些家底子,不怕陪嫁太多。若是,她們家拿不出這麽多陪嫁,自然不敢硬撐著。她們若是服了軟,低了頭,那我們還是將就一下算了,按照她們家的陪嫁,來定聘禮。額涅,您看可好?”


    隆科多暗暗點頭,孺子可教也。


    玉柱的話裏話外,格外顧全李四兒的麵子問題,把她捧起老高,並暗貶了富察家一通。


    李四兒其實就圖個心裏舒坦,既然兒子站在她這一邊了,也不會太過於深究了,便點頭笑道:“她們家若是拿不出那麽多的嫁妝,以後啊,氣勢自然要矮不少的。”


    玉柱已經有了經驗,親娘疼兒子肯定沒話說。但是,親娘最擔心的是:娶個兒媳婦,賣了個兒。


    不用問,李四兒肯定也有這種擔心,隻是她故意不說出來罷了。


    玉柱心裏明白得很,別說婆媳之間了,就算是親爹娘和親兒子之間,相處的時間過長了,也是相看兩相厭。


    所以,先穩住李四兒,不讓她把富察氏折騰得太狠了,傷了夫妻的情分。再利用外任的機會,把富察氏帶離李四兒的身邊,這才是玉柱的真實想法。


    遠香近臭,就算是親生的父母,亦如是也!


    常德壽辰這日,玉柱起了個大早床,早早的用罷早膳,趕去富察家幫忙。


    玉柱到的時候,今天的總提調漢遠,已經到了場,他正在指揮著富察家的下人們,張燈結彩,披紅掛綠。


    這個時代的做壽,都講究個合適的時辰,太早張燈結彩,反而不吉利了。


    和漢遠見過禮之後,玉柱籠著手說:“今日就全仰仗您的提調了,我就是個聽用的。”


    漢遠見玉柱這麽好說話,不由暗暗鬆了口氣。辦這種大型的紅白喜事,最怕的是,人人都有發言權,個個都可以瞎招呼。


    結果,必定是亂七八糟,漏洞百出,名譽掃地。


    玉柱不爭權的表態,贏得了漢遠極大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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