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克薩休整了五天後,玉柱帶著他的小部隊,冒著紛飛的大雪,正式上了路,先朝西駛了一段路,緊接著,轉道向北。


    鄂敏躺在溫暖旳車廂裏,半睡半醒之間,他並不知道,玉柱居然膽大包天的舍棄了尼布楚,悄悄的帶著他們先去打雅庫茨克。


    玉柱的車廂裏,謝洛夫恭敬的說:“玉大人,我的人雖然去過一次雅庫茨克,但是,那是在夏天,而不是冬天。萬一,他指錯了路,還請您別株連他的家人和孩子們。”


    謝洛夫本是羅刹國的農奴,跟著托爾布津東侵雅克薩,其實日子也過得很苦。


    第一次雅克薩之戰,羅刹戰敗,托爾布津乞降。


    謝洛夫和一百多名農奴,幹脆就真的投降了大清,跟著清軍回到了四九城,從此過上了安穩的好日子。


    玉柱微微一笑,說:“我不是那種不通情理之人,你就放心吧,就算是他指錯了路,隻要不是故意的,我絕對不會殺他的。”


    揚古裏雖然派了兩名向導,但是,玉柱還是堅持讓謝洛夫的手下,也加入了向導的隊伍。


    茫茫的西伯利亞大平原上,很難找到特殊的標誌物,多一個向導,就多一份成功的把握。


    實在不行的話,車隊裏,還有擅長六分儀和旱羅盤的英國水手呢。


    說實話,在一馬平川的冰雪世界裏,和海麵上的差別,其實差別並不大。


    玉柱心裏很有數,維伊柳河就在雅克薩的正北方,隻要方向大致不錯,肯定會找得到的。


    找到了維伊柳河,就可以順著封凍的河道,一路抵達雅庫茨克城下。


    冬天出擊,重在偷襲,兵馬不需要多,重點在於後勤補給必須充裕。


    萬一迷了路,大軍不至於餓死在荒郊野外。


    但是,計劃沒有變化快。


    北上才七天,途中就遇上了特大暴風雪,玉柱的小隊伍居然迷路了。


    幸好,有金雕和大雪幫忙。徘徊了五天後,玉柱沒有找到維伊柳河,卻誤打誤撞的走到了烏勒克瑪河畔。


    當時,玉柱並不知道,走的是勒拿河的另一條主要支流烏勒克瑪河。


    直到,玉柱的部隊經過雅庫茨克城外大碼頭的時候,玉柱才意識到,很可能是歪打正著了。


    謝洛夫說過,從雅克薩沿著維伊柳河北上,羅刹國有且隻有一座大城,那就是雅克茨克。


    天降暴風雪的情況下,勒拿河早就封凍了,羅刹人不可能來城外送死。


    越靠近北極圈,白天越長。


    小部隊前進的時候,隊伍的前邊和兩側,各有一車官兵,突前一裏地,作為警戒哨。


    為啥是一裏地呢?


    因為玉柱實驗過,在大雪的氣候條件下,超過一裏地的槍聲,就聽不太清楚了。


    距離天黑還早得很。


    大雪天的地麵上,處處反光,玉柱這支幾百人的隊伍,隻要試圖靠近雅庫茨克,就會被羅刹人發現。


    玉柱下令原地休息,讓大家把鐵鍋架進車廂裏的炭盆上,燒雪水。


    車廂裏架鍋,就避免了燒柴火的煙霧升空後,暴露目標的危險。


    水燒開後,先往皮囊裏補充飲水,再在鐵鍋裏煮生米。等飯半熟的時候,撒進牛肉幹和熏羊肉進去。


    就這麽著,一頓帶肉飯,就可以吃了。


    佐餐的菜,除了辣白菜,就是醃蘿卜條。


    沒辦法,小部隊出兵在外,隨身帶著十天量的炒米,都是應急的。能不動,盡量不動。


    官兵們吃飽了後,躺進車廂裏,養精蓄銳,準備晚上去偷襲雅庫茨克。


    天寒地凍的情況下,不可能有人進出城的。所以,抓舌頭審問之類的好事,就甭想了。


    據謝洛夫說,雅庫茨克城裏,包括督軍府在內的建築,都是木製結構。


    因為,西伯利亞大平原地區的采石工作,異常困難,成本太高了。


    而木頭呢,則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玉柱心裏有數,打巷戰的時候,拿皇的老戰術,非常管用。


    當年,巴黎人民起義的時候,拿皇利用火炮堵住街道口,進行正麵轟擊,迅速就把起義給鎮壓下去了。


    玉柱找來鄂敏,笑著說:“晚上,摸進城去,開城門的事兒,由我負責。你的炮甲們,進城後,第一時間就裝填完畢,遇見了大股敵軍,就轟他娘的。”


    鄂敏參加過昭莫多之戰,屬於是宿將了,說句心裏話,他也想立功授爵。


    臨戰之時,鄂敏倒是沒有退縮,隻是,他猶豫了片刻,小聲說:“我手下的人,都是有家有口的,而且,大家的手頭都甚緊啊。”


    玉柱一聽,秒懂了,鄂敏這是老八旗兵的作派了。


    韃清為了鼓勵八旗兵奮勇作戰,一般情況下,在戰勝後,都是默許搶劫的。


    搶劫分幾種,一是搶男奴,一是搶女人,一是搶金銀細軟。


    雅庫茨克裏的人,除了羅刹主人之外,就是他們的附庸了。


    即使,有被羅刹人搶去的大清人,也都是奴隸了。


    這種情況下,從來都不是聖母表的玉柱,肯定不會阻攔鄂敏的發財念頭。


    “羅刹男人,隨便你們怎麽處置,我隻當沒看見的。但是,我就一個要求,隻要奴隸們不反抗,不能殺他們,我有大用。誰敢不聽軍令,就別怪我心狠手毒了,明白吧?”玉柱是主將,有資格提出正當且合理的要求。


    鄂敏略微一盤算,隨即笑道:“謹遵大人之命。”他的心裏居然很有些興奮了。


    打噶爾丹之時,鄂敏帶領的炮甲,沒有搶到有油水的東西,反而還死了不少人,實在是很有些遺憾了。


    這一次,就不同了。


    隻要玉柱拿下了雅庫茨克,控製住了局勢,鄂敏的炮甲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搶劫。


    說句心裏話,玉柱竟然膽大包天的敢來偷襲雅庫茨克,這從根子上刷新了鄂敏對他的觀感。


    原本,鄂敏是很不服氣的。玉柱考上狀元啥的,在鄂敏眼裏,一文不值。


    令鄂敏格外看不順眼的是,毛都沒長齊的玉柱,憑什麽成了主將?


    現在,玉柱領著大家平安的抵達了雅庫茨克城下,再怎麽說,鄂敏多少有些佩服的。


    鄂敏想了想,有些猶豫的問玉柱:“大人,標下以為,咱們還是要架兩門重炮,頂到城門口去為好。萬一,爬城不順,點了炮,就可以破門而入了。”


    玉柱點點頭,實際上,鄂敏不提出這個建議的話,他也會下命令的。


    現在,既然鄂敏主動提了出來,玉柱便笑著說:“快天黑的時候,點起幾支火把,分別塞進炮膛裏,把口堵上大半,免得冒黑煙。等把炮膛烤幹了,提前將炮彈和火藥裝進去,然後蒙上氈布防雪防潮。”


    鄂敏一聽,嚇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玉柱想得周到,險些誤了大事。


    軍前失機,論罪當斬,這等於是把腦袋送到了玉柱的刀下了。


    天黑之後,由於不能點起火把,隻能利用具有夜視能力的大雪了。


    大雪走在隊伍的最前頭,狼脖子上係著一根粗麻繩。


    身上挎刀背弓的牛泰,腰間係著粗麻繩,緊隨在大雪的後頭。


    戰士們的腰間都係了一圈粗麻繩,大家一個接一個,手扶著粗麻繩,跟著往前走。


    雪很深,高筒皮靴踩上去,發出哢哢的聲響。


    不過,在凜冽的寒風中,這麽點小動靜,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雪太厚了,大家行軍十分吃力,花了一個半時辰,才總算是摸到了雅庫茨克的城牆下邊。


    白天的時候,玉柱利用單筒望遠鏡,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雅庫茨克城,屬於典型的羅刹式城堡。


    城堡的兩端,修建了兩座橢圓型的哨樓,方便守軍開槍開炮。


    城牆的上端,開了好些個射擊口。大射擊口,估計是架的重炮,小的則是步槍口了。


    說句心裏話,當時玉柱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若是在夏天,要強攻這種堅固的堡壘,清軍即使死傷過萬人,也不見得攻得破此城。


    兵者,詭道也!


    就和法國人宣稱固若金湯的馬奇諾防線一樣,德國人出奇出勝,隻用了四十幾天,就迫使法國投降了。


    現在,羅刹人最大的敵人,並不是玉柱,而是長期安逸慣了的麻痹大意。


    在羅刹人做夢都想不到的寒冬裏,玉柱帶著他的隊伍來了。


    城牆上沒有一絲燈光,射擊口裏也寂靜無聲,玉柱心裏明白,羅刹人的軍紀一向很差。


    這種天寒地凍的時節,就算是有值勤的哨兵,隻怕也是躲著睡覺去了。


    但是,計劃沒有變化快。


    雅庫茨克的城牆上,並無箭垛之類的建築。也就是說,金雕即使把大雪吊上了城牆,帶上去的麻繩,也沒有受力點。


    就在玉柱一籌莫展的時候,牛泰湊到他的耳旁,小聲說:“主子,大雪的咬合力驚人,不如就先把它吊上去,然後咬住繩子吧?”


    玉柱望著牛泰,有些遲疑的問他:“能行麽?”


    “放心吧,主子,大雪很聰明的,簡單的口令,它還是聽得懂的。”


    事到臨頭了,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玉柱隻能做兩手準備了,一邊讓牛泰和大雪去試,一邊讓鄂敏手下的炮甲,把已經上了膛的三門重炮,都拖到城門口來。


    大炮上了刺刀,三門重炮和城門近在咫尺,相距不足十五尺。


    隻要任意一門重炮順利的發射了,城門必被轟破。


    隻是,大炮一響,就會驚動羅刹人了。到時候的傷亡,肯定就比較大了。


    寒風凜冽,點燃火把不易。


    玉柱也已經想到了,早就命人推了一輛全封閉的雪撬運兵車過來。車廂裏,既有旺盛的炭盆,也有點燃的幾隻火把。


    魔鬼,永遠藏在細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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