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玉柱就任了安遠大將軍,佟國維當天下午便命人來傳了話,他要見玉柱和隆科多。


    老祖宗發了話,隆科多和玉柱都不敢怠慢,索性去陪著老頭子,一起用晚膳。


    見兒子和孫子來得這麽快,佟國維甚為滿意,當即吩咐了下去,擺膳。


    酒菜早就備好了,全是玉柱愛吃的美食。其中,最為難得的是,老頭子居然特意請洋人傳教士,特意替玉柱蒸餾了兩瓶白酒。


    佟國維也不知道,白酒具體是多少度。隻是,飲的時候,辣嗓子。


    席間,佟國維瞥了眼隆科多,說:“老三,你一定要告誡柱兒,萬不可想搶功的輕兵冒進。”


    佟國維認了玉柱為嫡孫,隆科多很是滿意,自然不會再頂撞老頭子了。


    “阿瑪,您說的沒錯,兒子已經教訓過柱兒了,讓他謹慎進兵,萬萬不可有搶功之心。”


    佟國維點點頭,歎息道:“柱兒啊,你大伯祖,我的親哥哥佟國綱,就是因為輕兵冒進,這才中了準噶爾人的埋伏。斷糧多日後,突圍之時,以身殉了國。”


    “準噶爾人和當年的西夏人一樣的狡猾,他們永遠不會在你糧多的時候,與你決戰。”佟國維是真的很擔心,就害怕玉柱貪功冒進的中了埋伏。


    “柱兒啊,你若有個閃失,我老佟家的這一大家子,將來,還能靠誰撐起門戶呢?”佟國維異常嚴肅的叮囑說,“若有萬一,嗯,老夫說的是萬一,你隻管先走。漢人有句老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明白吧?”


    玉柱一聽,佟國維顯然是真的關心他的安危,連兵敗之後,提前逃命的話,都說出了口。


    “瑪法,您就放心吧。有糧我就進兵,無糧我就返回,絕不貪功戀戰。”玉柱站起身子,異常誠懇的說。


    佟國維捋須點頭,重重的一歎,說:“江山是今上的,你才是我老佟家的頂梁柱,切記,切記!”


    這就涉及到,國家和小家的問題了。


    佟國維看得很清楚,老皇帝想開疆拓土,老佟家的立場是,能助則助,不能助也不能強求。


    玉柱若是在哈密丟了性命,大清的疆域再大,老佟家已經衰落了,有何裨益?


    在座的三個人,都是大明白人。


    老皇帝給了玉柱光鮮的頭銜,卻是偏師主帥的事兒,三個人都沒吱聲。


    三日後,正是黃道吉日。


    玉柱在午門前,跪接了安遠大將軍的印信、兵符和禦賜的白虹刀。


    由於出兵在外,很多滿洲的旗人都認識曹頤。所以,老皇帝答應了玉柱,許他帶著錢映嵐和劉太清,在路上伺候著。


    再次離京的時候,玉柱的身邊,除了歸建的三千新軍之外,還有三千火器營的八旗精銳。


    等玉柱帶兵回到西安後,年羹堯已經帶著五萬精銳的綠營兵,開拔去了西寧。


    隻是,玉柱不走尋常路,他早就奏明了老皇帝,不走甘肅去哈密,而是北上烏裏雅蘇台地區,轉道胡圖斯山口,再南下準噶爾人的腹地。


    西北地區最大的問題,並不是缺兵,而是因為人煙稀少的缺糧。


    玉柱帶著三萬人,走烏裏雅蘇台地區西進,可以用茶磚、鹽巴、棉布和絲綢等物,交換沿途蒙古人所養的牛和羊。


    眾所周知,隻要菜裏肉多,油水很足,就不可能再消耗那麽多糧食了。


    一車鹽,或是一車茶磚,可以換很多頭牛和羊,節省下來的可都是異常寶貴的糧食啊!


    更重要的是,準噶爾人早就防備著清軍西征,從西安到甘肅的一路之上,密布了不少的眼線。


    玉柱率軍繞過了甘肅,準噶爾人就搞不清楚他的動靜了。


    大軍啟程北上後,玉柱還是按照老辦法,沿途經過的各個部落,都用茶、鹽等物,招募蒙古的勇士們。


    上次,玉柱拿下胡圖斯山口的時候,沿途各部的蒙古人,已經嚐到了大甜頭。


    這一次,聽說玉柱又要去進攻準噶爾人。好家夥,報名參加搶劫的蒙古人,多的擠破了頭。


    玉柱承擔的是牽製的任務,所以,一路之上,他壓根就不急,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等和烏裏雅蘇台總管策棱匯合的時候,玉柱的身邊,已經跟隨了八千多人的蒙古散騎兵。


    大軍進入胡圖斯要塞之後,軍需官們徹底的清點了糧食庫存,結果令玉柱十分滿意。


    從西安帶出來的糧食,沿途之上,僅僅消耗了二十分之一。


    反而是,牛和羊,多了十幾萬頭。


    這主要是,行軍的途中,總可以換到牛和羊。


    這麽一來,大軍的夥食,油水足透了,糧食自然就消耗得很少了。


    說白了,玉柱做的事情,和大盛魁沒啥兩樣。


    隻是,玉柱屬於是武裝押運的範疇罷了。


    大盛魁販賣到大草原上的大宗商品,主要也就是茶磚、鹽巴、棉布和絲綢了。


    在胡圖斯山口休整了三日後,在策棱羨慕的眼神之中,玉柱帶著幾萬兵馬,浩浩蕩蕩的出了天山,殺進了準噶爾盆地。


    隻是,清軍殺進了天山以南的腹地之後,沿途竟然沒有看見一個準噶爾人。


    玉柱的腦海裏,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連串的字眼:堅壁清野、誘敵深入、切斷糧道!


    準噶爾人,屬於是衛拉特蒙古的一支。他們的生活習性,依舊是逐水草而居,根本就不築城。


    不築城,清軍就沒有重點進攻的方向,非常適合誘敵深入,再切斷糧道的戰法。


    但是,玉柱是誰?


    玉柱不是一般人呐,他比大清的所有人都清楚,準噶爾汗國的精華地區,就是兩大塊,其一是準噶爾盆地裏的綠洲,其二是塔裏木盆地的綠洲地帶。


    所以,玉柱帶兵走到了輪台縣的古城遺址之後,就不動地方了。


    唐朝時就有的輪台縣,也就是後來的迪化城,如今的烏魯木齊。


    和準噶爾人想象中的不一樣,玉柱的隊伍裏,帶著大量的牛和羊。


    占據了綠洲之後,跟著玉柱一起來的蒙古人,索性就在肥沃的大草原之上,放起了牛羊。


    什麽叫作師夷長技以製夷?


    就是玉柱的這種搞法。


    到了大草原上,不多吃肉,光吃糧食,後勤怎麽可能撐得下去呢?


    紮下大帳後,玉柱成天悠閑的四處閑逛,顯得無所事事。


    反正吧,占據了最大的這塊綠洲後,他就不走了。


    準噶爾人那邊的老百姓,可氣壞了。


    整個準噶爾汗國地區,也就是兩大綠洲而已,玉柱占據了水草最肥美的那一段,還不走了。


    不過,從四月一直等到六月,策妄阿拉布坦還真的很沉得住氣,一直沒有帶著主力來找玉柱決戰。


    玉柱呢,他已經打到了輪台縣舊址了,不管怎麽說,都算是準噶爾人的腹地。


    作為偏師,玉柱哪怕現在就下令後撤,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然而,玉柱很有耐心的就在輪台縣附近放羊,養牛,絲毫也沒有後撤的心思。


    玉柱從來沒有小看過策妄阿拉布坦,他就不信策妄阿拉布坦,看不出他的險惡用心。


    說白了,今年策妄阿拉布坦不來戰,快到冬天的時候,玉柱也就撤了。


    等明年春天,草地肥沃的時候,玉柱還會再來。


    這個法子,很無恥,很腹黑,但是,非常管用。


    因為,準噶人丟了最重要的綠洲之後,原本生活在北疆的十幾萬人,他們填飽肚子和過冬,就成了要命的大問題了。


    拚消耗的時間一長,執行堅壁清野的準噶爾人,反而先吃不消了。


    “稟玉帥,博多圖山的山腳下,發現了大批的準軍。”


    “知道了,注意盯著他們也就是了。”


    “嗻。”


    玉柱擺了擺手,讓哨探下去了。


    周荃輕輕的搖動著折扇,笑眯眯的說:“東翁,學生以為,敵人開始徉攻了,想吸引我軍過去決戰。”


    玉柱喝了口茶,輕聲笑道:“霍驃姚用兵奇險,屢屢斬獲頗多,那是因為隊伍裏的匈奴人頗多。本帥嘛,進入準噶爾盆地之後,兩眼幾乎一抹黑。嘿嘿,既然比不得霍驃姚,索性就玩陽謀吧。”


    “嘿嘿,一動不如一靜,我軍待在這塊水草肥美的寶地上,就是不動地方。看準噶爾人,撐得幾年?”周荃和玉柱相視一笑。


    敵人急,他們才不急呢。


    大清的國力,異常之雄厚!


    現在,大清掌握了胡圖斯山口之後,更是可以俯瞰整個準噶爾汗國了。


    客觀的說,先後打了七十多年的清準戰爭,大清最終的勝利,還是因為準噶爾人地區發了大瘟疫(天花),又鬧起了內亂,這才被乾小四趁虛而入,搞定了心腹之患。


    準噶爾盆地的綠洲上,沒有任何一座城池可占。


    玉柱也一直牢記著偉人的那句名言,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說白了,隻要三萬大軍在手,並且破壞了準噶爾人的過冬物資儲備,玉柱就已經穩立於不敗之地了。


    至於糧食嘛,嘿嘿,青蔥大草原之上,遍地都是放牧的牛羊,印證了玉柱的先見之明。


    隻要不貪功,不冒進,玉柱不把小命丟在了準噶爾盆地上,他有的是時間和準噶爾人耗下去。


    準噶爾人真的敢來,玉柱就敢讓他們見識見識,步騎炮三兵種協同作戰的巨大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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