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其父前任順承郡王諾羅布之薨,禦前一等侍衛錫保被老皇帝看中了,命其襲爵。


    錫保是諾羅布的第四子,庶出。


    按照道理來說,前麵還有嫡子的哥哥,錫保原本沒資格襲爵,老皇帝也有些猶豫。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老皇帝和玉柱下棋的時候,信口問了玉柱。


    玉柱和諾羅布隻有麵子情,從無深交,他並不擔心忌諱問題,便直接說:“老爺子,內舉不避親,我覺得應該先從禦前侍衛裏選,再考慮是不是嫡子的問題。”


    老皇帝一聽,立即就明白了,玉柱這是在提醒他,宗室裏世襲罔替的王爺們,必須掌握在他的手心裏。


    受了啟發之後,老皇帝再不猶豫,當即越過了錫保的三個哥哥,讓他撿了個天大的漏。


    為此,錫保專門來見玉柱,想請玉柱賞臉赴宴。


    官場上迎來送往,乃是必須之事。


    按照慣例,朝廷命官出外任之前,都需要宴請舊日的同僚及上司。


    同僚和上司們呢,哪怕是私下裏有仇,公開場合也不會不給麵子的。


    錫保的阿瑪諾羅布和玉柱算是老相識了。


    想當初,諾羅布已經是三品禦前一等蝦的時候,玉柱的仕途才剛剛起步,擔任著五品的宗室禦史之職。


    眨眼間,十一年過去了,玉柱已經位極人臣。


    而諾羅布呢,他從杭州將軍任上回京之後,反而成了玉柱的下屬,是諸多禦前大臣之一。


    禦前大臣,比領侍衛內大臣重要的多,卻必須聽從玉柱這個領班禦前大臣的指揮。


    上級指揮下級,這個是官場上的鐵律。


    隻可惜,諾羅布得了急病,突然薨逝於王府的別院裏。


    據小道傳言,諾羅布得了兩名年輕貌美的揚州瘦馬。他在別院裏騎馬的時候,突然馬上風而亡。


    “卑職錫保,請中堂大安!”錫保非常識相,絲毫也不敢擺出新任順承郡王的架子,規規矩矩的紮千行禮。


    玉柱的脾氣,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而且,你敬我一尺,我必敬你五寸,來而不往非禮也!


    玉柱原本在階上相迎,見錫保如此的恭順,他趕緊走下台階,主動和錫保行了旗人大貴族之間的碰肩把臂禮。


    身居高位,手握實權,盛寵無雙的玉柱,如此的給麵子,錫保不由心下一暖,脫口而出:“中堂果然是念舊之人,賤內還一直擔心您不肯賞臉,她實在是多慮了。”


    這話就非常有意思了!


    錫保嘴裏的賤內,也就是嫡福晉那拉氏。


    玉柱心裏明白,錫保是想故意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


    眾所周知,在官場上的關係網,核心是圍繞著頂頭上司和心腹部下之間展開的。


    在官場之上,天大地大,提拔之恩最大。


    通俗的說,有權提拔你的人,就是你必須巴結的大貴人!


    至於同僚之間的關係網,主要是官官相護的大家都好辦事。


    真出了大事,同僚們除非是腦子進水了,才會替你扛著。


    應酬性的禮節到位了之後,玉柱領著錫保,坐進了他的值房內。


    以前,玉柱在暢春園內的值房,也就是一間單人宿舍罷了。


    現在就不同了,這次又立下了救駕之功後,老皇帝特意安排了清溪書屋旁,偏殿的整個西蕪房,都給了玉柱。


    西蕪房,足有三間屋子,一間臥室,一間書房,一間是用膳的花廳。


    新值房的采光異常充足,早上太陽初升的時候,和煦的陽光灑進室內,可以一直照到居中的太師椅上。


    賓主雙方落座之後,玉柱端起茶盞,小飲了一口。


    錫保也學著玉柱的樣子,飲了口茶。等玉柱放下了茶盞,他才跟著也放下了茶盞。


    “你襲了王爵,實在是可喜可賀,該請的貴客們應該都請了吧?”玉柱信口問錫保。


    錫保是玉柱的老部下了,他自然很清楚玉柱的脾氣了,趕緊起身,陪著笑臉說:“不瞞中堂您說,宗室之中的叔伯兄弟們,肯定是要請的。隻是,有些兄弟之間,稍有不和,就不太方便湊一塊吃酒了。”


    玉柱點點頭,錫保確實是個明白人。


    明麵上,玉柱問的是請客之事。


    實際上,是在提醒錫保,比如說老八啊,老九啊,老十啊,老四啊,他就不太方便私下裏的會麵了。


    這年頭,以玉柱的敏感身份,除了老五、老七和老十八之外,無論他和哪個皇子阿哥私下裏坐到了一起,都足以惹來無端的揣測。


    錫保的意思,也解釋得很清楚了,絕對不可能讓玉柱碰見不該見到的人。


    玉柱點點頭,又和錫保聊了會天,說了點八卦閑話。


    旗人之間的八卦閑話,其實和市井小民們,有著本質性的不同。


    市井小民們,大多關心米價漲了多少文錢,家裏的存鹽夠不夠吃,過冬的柴禾都囤積好了麽?


    旗人權貴之間,大多很關心宗室和朝堂之上,誰掌權,誰失了寵,誰又倒黴了。


    錫保知道玉柱想聽什麽,便陪著笑,說:“您侄兒我昨兒個剛聽了一件新鮮事兒,消息來源或真或假,我也吃不太準,您就當笑話聽了。”


    旗下的王公貴族們,說話就是這個調調兒。明明是泄露了別人的隱私,卻還要找借口,先把自己撇清了,別提多虛偽了。


    玉柱一聽,錫保簡直是太識相了,姿態擺得極低。


    這就說明,錫保把玉柱看成是和諾羅布同輩的長輩了。


    同樣是鐵帽子的郡王,訥爾蘇不僅情商極低,而且眼高於頂,死活瞧不上玉柱。


    結果呢,訥爾蘇不僅丟了王爵,他的嫡福晉居然成了玉柱私生子的親媽。


    知道玉柱出手整了訥爾蘇的人,屈指可數。


    玉柱心裏明白,多半是諾羅布沒死之前,告訴過錫保,訥爾蘇倒黴的真相了吧?


    俗話說的好,人的名兒,樹的影兒!


    當年,玉柱不像現在炙手可熱的時候兒,就幹倒了訥爾蘇,更何況權勢滔天的他呢?


    這就解釋得通,錫保在玉柱的跟前,不僅不敢擺臭架子,反而以叔父輩視之了。


    錫保還真的是個通透之人,所謂的世襲王爵,唬一唬旁人猶可,想在玉柱的跟前顯擺,那就是想找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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