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趕路,沒必要著急,隻需每日走兩程即可。


    所謂每日一程,即,上一個驛站到下一個驛站之間的距離。


    兩程,也就是從這一座驛站啟程,途中經過一座驛站,再到下一座驛站為止。


    大清朝的驛站,為了方便糧食、蔬菜、瓜果和草料等物資的補給,大多數情況下,都設於府城、縣城或是大型集市的官道旁。


    玉柱擁美高臥,睡飽了之後,肚子餓了。


    吳江進來稟報說:“稟爺,您和趙夫人愛用的吃食,已經備好了。”


    玉柱點點頭,吳江和吳盛這些下人,都是跟在他身邊十多年的老人了,他和晴雯的飲食習慣,早就被摸透了。


    話說回來,如果都這麽久了,吳江他們還搞不清楚玉柱的喜好,也該回鄉下種紅薯去了。


    梳洗完畢,玉柱和晴雯攜手進了西花廳。


    隻見,寬大的桌麵上,擺滿了各類吃食,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你倒是個有心人,知道我愛吃芝麻內餡的湯圓。來人,看賞。”晴雯看見她最愛的芝麻湯圓,不禁微微一笑,命貼身大丫頭翠梅拿來五兩銀子,當著玉柱的麵賞了吳江。


    吳江雙手捧著賞銀,哈著腰,恭敬的說:“小的叩謝趙夫人的賞。”


    五兩銀子,對吳江而言,算個啥呀?他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小角色?


    作為玉柱身邊的心腹大管事,年終的時候,吳江得的紅封,起步就是五百兩銀子。


    玉柱不是半夜雞叫的周扒皮,他一向信奉一個原則,既讓馬兒跑得快,又要馬兒吃好草。


    俗話說的好,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劉邦能夠得天下,極其重要的一因素,就是賞罰分明。


    反觀項羽,他大封天下諸侯的操作手法,簡直是糊塗之極。


    一言以蔽之,跟著項羽打天下的真功臣,大多未封,豈能無怨?


    這就和董卓,董太師,犯了一樣的錯誤。


    什麽錯誤呢?


    心腹們被打壓,從而離心離德,導致小團體失去了凝聚力。


    董太師拚命想拉攏的士族大臣們,打心眼裏,就瞧不上他這個西北鑽出來的土鱉。


    士族大臣們,一邊享受著高官厚祿,一邊暗中謀劃著要幹掉董太師。


    玉柱比誰都明白,吳江若是因為入不敷出,暗中起了歹心,潛在的巨大損失,完全不可估量。


    翠梅見了吳江惟恐不恭敬的樣兒,不由抿唇一笑,這也就是在趙夫人的跟前了,吳江才這麽的恭順。


    換作是別的妾室那裏,她們巴結吳江都惟恐不及,哪裏還敢亂擺架子?


    沒辦法,玉柱一直寵著晴雯,吳江又不是瞎子,豈敢怠慢了寵妾晴雯?


    再說了,別人不清楚,吳江還能不明白麽?


    晴雯本無姓氏,還是玉柱親口賜姓的趙。


    姓趙的女人,即使是吳江,也招惹不起呀!


    用膳的時候,院子忽然起了喧鬧之聲。


    玉柱擔任過九門提督,又是現任的領班禦前大臣,職業病很重,便招手喚來吳江,讓他出去瞅瞅,究竟出了何事?


    按照常理,兩位王爺和一位鎮國公,已經入住了驛站。


    再有外官來住,驛丞隻要不是腦子進了水,都會主動告訴對方實情。


    不客氣的說,在這大清朝的地麵上,除了老皇帝之外,誰都招惹不起老皇帝的兩個親兒子和一個幹兒子。


    大清朝的事兒,絕大多數情況下,比的就是背景和實力。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吃泥土,構成了大清朝整個社會的完整食物鏈。


    不大的工夫,吳江回來了,他湊到玉柱的耳旁,哈著腰,小聲稟道:“爺,是黑龍江的八百裏急腳遞到了。那差人雖然換了馬,驛站裏給人家吃的卻是冷飯冷菜。也許是邊遠的漢子,性子比較直爽,又是長途奔來,累狠了,便和送飯的白役吵了起來。”


    這個時代,驛站或是官府之中當差的人,真正的官或吏其實是很少的。


    衙門裏,絕大部分的差役,都是服徭役的良民,統稱白役。


    這裏的白,白身也,即無功名者。


    當然了,這僅僅是理論上的情況。


    實際上,想進衙門裏當白役的人,多如牛毛。


    俗話說的好,物以稀為貴。


    白役的名額有限,想幹的人卻很多,這就需要托關係、走後門和塞銀子了。


    無利誰起早?


    衙門裏的白役,都沒有固定的俸祿。


    但是,隻要和衙門沾上了邊,草民們誰不怕他們呢?


    所以說,不要錢,也要爭當白役。


    真實的要害在於:這些白役的嘴皮子一張,隨便找個借口,就可以從普通商民的身上,敲詐勒索到不小的油水。


    來大清之前,玉柱就是滑不溜手的老官僚了。


    如今的他,在大清的官場上浸淫了十多年,又曾數次出任封疆大吏,自然明白其中的貓膩。


    “外頭,應該有不少的侍衛吧?”玉柱這麽一問,吳江的腰哈得更低了,他小心翼翼的說,“回爺,啥都瞞不過您的眼睛,外頭的侍衛們都在盯著呢。”


    玉柱點點頭,吳江雖然沒有明說,卻多少有些同情黑龍江來的急腳遞,覺得驛站有些狗眼看人低。


    隻要是人,就有私心,就有立場的傾向性。


    事事無隱,實際上,是不可能做到的。


    一個明智的上位者,隻需要掌握身邊的人,大事無隱即可,不可能強求太多。


    “嗯,既然你同情人家,索性飯菜甚多,你就撿幾樣好點的飯食,用我的名義,拿去賞給那個急腳遞吧。”玉柱心裏有數,黑龍江發生的大事,多半和鵝熊的異動有關係。


    “嗻。”吳江一邊答應著,一邊小聲說,“小的妄動惻隱之心,著實該罰,應該自請掌嘴。”


    玉柱微微一笑,吩咐說:“掌嘴就不必了,餓三頓飯,足矣。”


    晴雯接過話頭,笑嘻嘻的說:“我說吳江啊,你個猴兒精,心眼子可真不少啊?下頭的人,誰還敢真的下狠手,抽你的大嘴巴子呀?”


    吳江被戳破了小心思,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下腦袋,蔫了。


    膳罷,玉柱坐著喝茶的時候,吳江回來稟報說,黑龍江來的那位急腳遞,很知禮。他吃飽喝足之後,因為進京的時間尚寬裕,硬要過來磕頭謝賞。


    嗯,這就對了嘛,玉柱等的就是這一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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