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住進府衙。


    這對駱安來說乃大好事,至少朱三的安全基本能得到保證,而且朱浩不在府城,上報的時候不用擔心會影響公主清譽。


    但駱安還是很焦慮,若被人知曉,皇帝的姐姐住在朱浩這裏,會怎麽想?


    先不論朱三的清譽會毀多少,楊廷和那邊得知後自然就會察覺朱浩根本就是兩麵三刀之人,到時政治報複下,朱浩很可能會步張璁的後塵,發配南京都是輕的,鬧不好楊廷和著惱之下,或許會想辦法吧朱浩調去雲貴之類的地方。


    朱三住進知府衙門後,婁素珍特地聘請了丫鬟,本來府衙內宅除了她外,並沒有女眷,但始終身份尊貴的公主需要有人照顧。


    不為別的,婁素珍必須要保證公主能在朱浩這兒得到應有的待遇,免得回頭皇家說朱浩不懂待客之道,怠慢了貴人。


    「公主殿下,這些都是臨時給您準備的衣衫,您先試試,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再讓人裁剪。」


    婁素珍親自帶衣物到了朱三的房間。


    因為已是晚上,朱三看到婁素珍前來,多少有些不悅。


    先前在客棧迎接婁素珍到她的房間,是當婁素珍為朱浩特使,現在進了府衙知道朱浩不在,朱三就要考慮一下,這個看起來對她很熱情的男子,會不會對她圖謀不軌。


    朱三一揮手,道:「我知道了,你現在可以退下了。」


    婁素珍笑道:「丫鬟估摸要明日一早才到,以公主的身份,會不會……不方便?」


    「我不需要什麽丫鬟,再說我現在都是男裝,丫鬟來了難道讓她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你真不會做事!」


    朱三出言貶低婁素珍。


    婁素珍並不在意,道:「接下來,在下都會稱呼公主為公子,既然公子說不需要丫鬟服侍,但人該請還是要請,但不會隨便到公子住的地方來,平時府衙或有人走動,公子也勿要與他們有任何接觸。」


    「知道了,我要休息了,你先下去吧。對了,朱浩的房間在哪兒?我想過去看看。」


    朱三一邊說要休息,一邊卻想到朱浩的屋子視察一下。


    婁素珍道:「公主見諒,朱知府的房間輕易不讓人進去,裏麵有重要的東西。」


    朱三板著臉:「本公主都不行嗎?本公主去他房間是給他麵子。」


    「公主,您在這裏還是守一下規矩為好,既是為您自己,也是為朱知府,否則朝廷會很快派人來,將您接回去京城。」婁素珍道。


    朱三一聽果然慫了。


    她跑了老遠,好不容易進到永平府城的知府衙門,就等著朱浩回來相見。


    若是朱浩人都沒見到就被拎回去,那下次再想來個離家出走就不可能了。


    婁素珍的閱曆,顯然比朱三豐富得多,隨便幾句話就把朱三穩住。


    ……


    ……


    婁素珍從朱三的房間出來,沒走出多遠,駱安已在月門後等候。


    「先生。」


    駱安現在挺佩服婁素珍的,居然能鎮住刁蠻任性的公主,以他所見,除了朱三的至親外,就隻有朱浩能做到,眼前這位是第二個。


    婁素珍道:「駱鎮撫使放寬心就好,人暫時住在這裏,絕對不會出事。」


    駱安道:「在下聽聞一個消息,說是府同知蔣山同,明日要請前太醫吳傑到府衙來為朱先生診病,您看……?」


    「蔣山同好大的膽子,他不怕丟官?」


    婁素珍有些氣惱。


    本來蔣山同和牟大誌應該幫朱浩跟她穩住下麵的人,現在等於是帶頭造反。


    駱安道:「先前朱先生審問過吳傑案,有


    吳傑的把柄在手,若是明日蔣山同真帶人來了,米先生可隻讓吳傑一人入內,到時應該能讓他屈服,代朱先生隱瞞。」


    駱安怕婁素珍不知曉一些過往事。


    若是旁人或不好對付,但若是吳傑的話,駱安很有自信吳傑不敢出賣朱浩。


    當初吳傑可是暗中檢舉楊廷和聯合太醫院的人篡改武宗皇帝病例,並由楊廷和親自授意,嚇唬皇帝早些歸京,卻因此而耽誤了朱厚照病情的診治。


    這件事到現在還沒揭發出來,說明皇帝把此事當成引子,留待將來發作。


    吳傑當時便知曉朱浩的身份可以調動錦衣衛,此時哪裏還敢出賣朱浩?


    婁素珍笑著點頭:「多謝駱鎮撫使提醒,明日盡可能不讓那些人硬闖。但若是他們真要亂來的話,其實讓一名前太醫去給朱知府問診,或就能平息下麵人的懷疑,倒是好事一樁。」


    駱安行禮:「在下聽從米先生調遣。」


    ……


    ……


    翌日上午。


    蔣山同果然帶了府衙很多屬官一起來探病,同時帶來前太醫吳傑。


    吳傑本來怎麽都不想趟這潭渾水,可惜蔣山同搬出楊廷和的身份嚇唬他,並說明隻是為新知府診病,且吳傑也知道這位知府就是兩年前在錦衣衛詔獄審訊過他,並親自向他展示如何決定他生死的朱浩。


    那能怎麽著?


    朱浩真的生病,難道他人在永平府,能袖手旁觀?但若是來給朱浩治病,朱浩能相信他?不怕他暗中下毒加以報複?


    吳傑背著個藥箱,臉上滿是猶豫和糾結之色。


    蔣山同笑道:「吳先生放輕鬆就好,隻是為知府診病罷了……朱知府多半隻是水土不服,偶感風寒,料想無大礙。以您的本事,真是大材小用。」


    吳傑點點頭。


    在永平府地界,他的地位還是很高的,作為前太醫,兒子中還有一人是進士,這樣的官宦之家,誰見了不巴結一番?


    但就是來見朱浩……他心裏沒底。


    誰知道朱浩是真病還是假病?


    誰又知朱浩信不信他?


    「你們來作何?」


    婁素珍出現在眾人麵前。


    蔣山同近前賠笑道:「米先生,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已致仕太醫,曾經的太醫院院使吳先生,他醫術了得,本地救死扶傷,很多人請他而不得,今日我等前來探病,特地為知府大人請來吳先生診治。」


    婁素珍笑道:「蔣同知,我家大人先前沒跟你說清楚嗎?他要安心靜養,不喜歡外人打擾。吳先生,並非我家大人不信您,實在是,他並無大礙,本身也精通醫理,您應該很清楚才是。」


    吳傑一怔。


    朱浩精通醫理?我還很清楚?


    等等。


    好像真是。


    朱浩當初在翰林院,當著他的麵,把一個被他判了死刑的劉春給救了回來,現在劉春都還好端端活著,更是入閣當了閣老。


    人家朱浩真需要他來診病?


    你什麽水平?


    就敢來幹這種事?


    是嫌命長麽?


    通盤李暉走列道:「蔣同知應該也是出自好意,請米先生代為通傳,吳太醫既來了,也不能白走一趟不是?」


    李暉是在場所有人中,唯一一名進士出身的官員。


    雖然他官品不及蔣山同,也沒什麽強大的背景,但始終他代表的是在場官員的真實想法。


    婁素珍道:「但府尊如今染恙,見不得風,也容易傳染外人,不如……由吳太醫單獨入內,你們看如何?」


    「這……」


    蔣山同顯得很不情願。


    我們一大群人,都是有官品在身,居然被你一個知府跟前的幕賓一句話就給擋在外麵不讓進去?


    婁素珍道:「諸位若是覺得在下小題大做的話,不如先等吳太醫進去為我家大人診病之後,以確定他是否方便見客,這既是為大人的病情著想,也是為諸位的身體安康著想。」


    蔣山同一聽,有道理。


    現在有個現成的太醫在這兒,若是進去診病後,發現朱浩真的患了傳染性極強的病症,諸如瘟疫之類的,那他們還有什麽必要進去湊熱鬧?


    「那我們先到外堂等候,吳先生,勞煩您了。」蔣山同對吳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進去查看後,回來告訴我們那知府的病情如何。


    我們等你的消息。


    ……


    ……


    吳傑從婁素珍說讓他一人進去時,就感覺朱浩很可能不在府衙內。


    他很清楚自己真有把柄在朱浩手上。


    若朱浩生病了,大可讓這群人進去便是,何至於隻讓他一人進?


    等他跟隨婁素珍到了內院,沒等到屋堂門口,就見有人正麵迎著走了過來。


    吳傑抬頭看了一眼,就被嚇得魂飛魄散,迎麵過來的正是他噩夢中出現多次的人物,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駱安。


    當初他在詔獄時,駱安等於是掌控他生死之人,那種威壓和恐懼,讓他都快站不穩了。


    「吳太醫,給您引介一下,這位是我家大人新收的護院領班。」


    婁素珍笑著對吳傑引介。


    駱安隻是簡單拱拱手。


    吳傑吸了口涼氣。


    好家夥。


    堂堂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給一個地方知府當護院?


    若說先前還在想,朱浩是否因為失寵,而被發配到永平府當知府?現在他知道了,這根本是扯淡,朱浩還是那個朱浩,錦衣衛也仍舊是那群錦衣衛,他當初的賬都還記在錦衣衛的案牘上呢。


    「見過……閣下。」


    吳傑不知該怎麽打招呼。


    駱安道:「吳太醫,久違了,朱知府正在裏麵養病,請您隨在下進來。」


    吳傑跟在駱安身後,進入到本來是朱浩臥房的房間。


    進去後,駱安指著一張空蕩蕩的床榻道:「朱知府身體抱恙,不能起身與吳太醫打招呼,不如請吳太醫上前為知府大人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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