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左離開後,朱浩也要收拾一下心情,準備回歸到以往的生活狀態。


    婁素珍見朱浩臉色嚴肅,問道:“西北局勢,讓公子心懷憂慮?”


    “沒有。”


    朱浩搖頭,“西北局勢倒還好,隻是我先前跟陛下預言過,大同等地邊軍可能會嘩變,現在時間臨近,陛下對此非常重視。其實我更關心的是東南海防,倭寇這兩年低調中崛起,已對我大明東南海疆形成威脅,我一直力主造船,現在有了一點成績,也該檢驗一下我大明水師的實力了。”


    婁素珍頷首:“看來公子對天下局勢了然於心,處處料事於先,難怪陛下器重有加。”


    朱浩側頭瞥了她一眼:“你當我是在吹牛逼?不過在陛下跟前,偶爾吹吹牛逼也未嚐不可,但我所說可不都是玄乎的事情,就怕一切都在往我預想的方向發展。”


    ……


    ……


    朱浩回城,先去見過陸鬆。


    陸鬆近來已不負責永平府鐵礦之事,而專司京城火車站的安保工作,有關陸鬆出任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一事也暫時沒了下文,一方麵朱辰到現在還沒卸任,另一方麵朱四屬意陳寅為下一任北鎮撫司鎮撫使。


    當然,駱安繼任錦衣衛指揮使,基本已確定下來。


    陸鬆並不著急,本來他在興王府儀衛司內排名就不是很靠前,加上有在正德朝充當朝廷細作的經曆,他對自己上位並不是那麽迫切,這也跟他妻子在蔣太後身邊得到器重,不想被人笑話說走夫人路線有關。


    陸鬆的心態一直保持得很好。


    “我想讓陸千戶你去一趟天津船廠,按照我給的圖紙,為新船配備新式火炮,再拉船隊到江浙一代,打一打倭寇,提振一下海防將士的士氣。”


    朱浩跟陸鬆說明來意。


    陸鬆非常為難:“卑職從未帶兵上過戰場,更何況還是統領水軍……隻怕會辜負朱先生的厚望。”


    朱浩道:“這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我打算讓你帶上陸炳一起,現在思賢居那邊無須太多人守護周全……你順帶把關敬一並帶去,這算是興王府出身的軍將一次很好的實戰機會。


    “我們對敵倚靠的是武器的代差碾壓,現在倭寇尚不成氣候,取勝的機會很大,就算不能一次根除,也能做到進可攻退可守,我覺得你實在沒理由拒絕。”


    朱浩把詳細作戰計劃都給陸鬆製定好了,但陸鬆依然忐忑不安。


    留在京城混日子,是興王府出身的多數人的想法,這裏錦衣玉食,執行的公務也不是很繁瑣,收入高,有各種外快可以撈,偶爾還能接觸皇帝,指不定就能急速拔擢,為什麽要去東南沿海打倭寇?


    打仗這種事,總歸有生命危險!


    “當然,陸千戶你不願意去,我也不勉強,這正是我提前來跟你商議的原因,而不是請陛下直接下旨。”


    朱浩笑了笑。


    陸鬆想追求安穩生活,自己怎能強求?


    陸鬆道:“卑職願意前往,隻是……”


    “你有何顧慮隻管說。”


    朱浩隨手拿出一疊圖紙,擺放到桌上。


    陸鬆歎息道:“如今錦衣衛內已形成各個山頭勢力,卑職就怕調任別處後,手裏的差事不能由自己人承繼,將來回京時已無容身之所……”


    意思是錦衣衛也開始內卷起來了。


    皇帝剛到京城時,興王府儀衛司出身這群人,對於利益還不是那麽渴求,但隨著時間推移,幾年下來皇帝站穩腳跟的同時,興王府出身的人也將各自的基本盤劃分清楚,陸鬆是個實在人,他很怕去幹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回來後連自己的地盤都被人給侵占了。


    朱浩微笑道:“陸千戶放寬心,待你打勝仗歸來,南鎮撫司將歸你統轄,另外礦山和鐵路我都會交給你打理。既然我相信你,哪有在分配利益時偏向別家的道理?安心去便可!”


    ……


    ……


    紫禁城。


    朱浩入宮麵聖。


    乾清宮,朱四早早為朱浩準備好了茶點,還想請朱浩在皇宮吃晚飯,讓禦膳房著手進行準備,又怕被人知道朱浩入宮之事,隻讓張左侍奉在旁。


    朱浩入宮第一件事,就跟朱四提出要在東南沿海開辟戰場的計劃。


    “……這麽快?先前不是說,那些新造出來的海船難登大雅之堂?最近朕也研究了一些海戰圖誌,說大船打小船的時候,也不是每次都有優勢,容易被敵軍以火攻等方式圍攻,靈活性很差……”


    朱四不再是初出茅廬的小子,講到什麽東西,哪怕朱浩臨時提出,他也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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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浩道:“這次我們掃蕩的是江浙沿海的海島,把倭寇和海盜盤踞的島嶼一座座全拿下,倭寇和海盜被逐出大陸後,便躲在那些小島上,他們的船隻不但破小,數量也不多,而我們的船隊規模已壯大到碾壓對手的地步,無須擔心對手的圍攻戰術。”


    張左笑著在旁提醒:“陛下,東南水軍已有數萬人馬,怎可能會怕區區幾個倭寇和海盜?”


    朱四點點頭:“隻要準備充分就好,朕也是不想被人說,無端開啟戰事,先前幾代人不都是以守住陸地為主?就算外麵那些海島上有人鬧事,前麵幾朝從未肅清過,朕也就想守成了。”


    朱浩有些詫異,朱四小小年紀就失去進取心,一心求穩了?當即道:“陛下,這些海島扼守大明通向西洋以及東洋的航道,若不肅清,大明海上貿易將承受巨大損失,影響朝廷的稅收。


    “另外,這次作戰也算是一次練兵,如果一切順利,待肅清海疆後稍作休整,臣就準備派出一支船隊,遠赴重洋探索海外疆土,請您恩準。”


    “嗯。”


    朱四對此也沒什麽想法,隻是機械地點了點頭,“你來安排吧,對這些朕不是很懂,如果能像你之前說的那般,從海外帶回點金銀什麽的,富國強民,朕就很滿足了。但要新辟並守住海外疆土,朕看暫且不必吧,能把華夏之地打理好,朕都覺得費勁,遑論其它……


    “那些大臣最近總給朕找麻煩,你先幫朕想些對策,好好壓一壓他們的囂張氣焰。”


    朱浩越發驚訝,怎麽朱四獨攬大權後,行事反而越來越保守,連開疆拓土的進取心都沒了?


    ……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朱浩在皇宮跟朱四一起吃過晚飯,才在張左陪同下出宮。


    張左對於朱浩於東南沿海開辟新戰場,多有不解。


    “朱先生,大明自開國以來,防備重心一直都在北方,為何您會一直盯著東南呢?那邊的倭寇和海盜雖然偶爾也會給朝廷帶來一些困擾,但總不會對我大明疆土造成實質性的危害吧?”


    張左一直都比較“務實”,但這種“務實”明顯不是為天下大治的仁臣之風,更多是為君王考慮。


    皇帝需要北方安定來作為政治籌碼,他便覺得北疆安穩更為重要,而不是因為其它。


    朱浩解釋道:“東南海防會在未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成為大明最大的安全隱患,趁早進行整肅,將會最大程度避免禍患的發生,對於沿海民眾安居樂業有諸多好處,至於北疆……幾代人布置下來,場麵再壞又能壞到哪兒?”


    張左歎道:“朱先生的意思是,您要為大明查漏補缺,而不是錦上添花?”


    “嗯,大概是這意思吧。”朱浩道。


    張左不想跟朱浩爭論什麽,道:“朱先生,最近陛下一直在問,是否可以讓唐先生早點晉升高位?您說的,今年乃他命中的劫數……這眼看就到年底了,他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啊?”


    “不好說。”


    朱浩搖搖頭,連他自己心裏都沒底。


    張左追問:“算不出來嗎?”


    朱浩道:“人的命數,哪有那麽容易測算的?想逆天改命,有時候太過艱難,隻希望唐先生能熬過去,年前不要想著他入朝,他這人胸無大誌,關鍵時候有他出麵擋一下,當個由頭和引子,其實挺好。”


    張左笑眯眯道:“那一切都聽您的。”


    ……


    ……


    夜深人靜,朱浩仍舊不能回私宅休息,讓人通知蘇熙貴,把黃瓚請到戲樓。


    戲樓此時正在唱夜戲,京城很多票友喜歡熬到深夜,有的權貴及巨富更是喜歡拖家帶口來看——晚上看戲家庭氛圍濃厚許多,一般白天很少見到女子拋頭露麵,到了晚上卻屢見不鮮。


    這一點也說明,大明中期社會風氣還沒到一潭死水的封閉地步。


    包間內。


    蘇熙貴把黃瓚引進門後,很識相地退了出去,從外邊把門關上,讓朱浩和黃瓚可以單獨敘話。


    “……兩件事,陛下想在年後重提議禮之事,臘月前會安排黃學士入閣。


    “現在文臣中有傳聞,說是有大臣想借東南沿海海禁,上奏陛下,令陛下不再於天津等處造船,以此斷絕倭寇和海盜生存的基礎……黃學士作為南戶部尚書,請在此事上出麵斡旋,以保證更為嚴格的海禁不會推行。”


    黃瓚琢磨了一下。


    他很不喜歡這種聽人號令的感覺,可他又知道,若想入閣,就不得不為皇帝辦事。


    如果他的意見和主張跟那些文臣沒什麽兩樣,那皇帝為何要讓他來當翰林學士,甚至讓他入閣呢?


    黃瓚道:“敬道,老夫能問一句,陛下對閣臣更迭有何意見?”


    朱浩微笑道:“黃學士是問蔣閣老和毛閣老幾時退下吧?快了,快了,年後重開議禮前,此二人非從內閣退下去不可,他們在內閣本來就屬於過渡性質……至於鎮江的和餘姚那兩位,現在陛下也沒說一定要複召,黃學士若入閣,或在內閣停留時間更長,但相應承擔的責任也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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