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夫妻二人正在恩愛中,京城暫時不打算回去了,管他朱四在京城怎麽折騰呢。


    京師內,卻以費宏為首,準備做一點小小的爭取,就是把朱浩這個工部左侍郎調為提督易州山廠,說白了就是把朱浩從正經的堂官變成專職專辦的掛職官。


    工部左侍郎的實權太大,因為朱浩年輕,加上其最近都在西山忙開礦和修鐵路的事,費宏此舉看起來合情合理。


    可當朱四在廷議時聽到大臣的建議後,卻極為惱火。


    “……朕要用朱卿家為工部左侍郎而已,又不是以其為工部尚書,何以要將他調去閑散的職位,難道說他沒有能力能撐得起工部侍郎的差事?”


    朱四覺得,文臣隻要是針對他用的人,就是在針對他。


    而且朱浩對他的意義不一般,這可是他最想提拔上來協助他治理大明的能臣,現在費宏等人肯定也是大概知道朱浩的身份了,才會有意“針對”。


    工部尚書趙璜出列道:“陛下,提督易州山廠之事,涉及到大明工礦等事,正符合如今朱侍郎所為之事。”


    “不同意!”


    朱四當即否決,“不管你們覺得是否符合,朕覺得很不合適,現在他還是禮部右侍郎,你們怎不提?翰林院的差事,朕能讓他放下嗎?”


    之前大臣在大禮議問題上,已經非常憋屈,這次涉及到的並不是皇帝本身,隻是個朱浩罷了。


    很多人不知道朱浩具體是幹嘛的,隻覺得朱浩是因為唐寅的關係才會被快速提拔,等於說有人在把朱浩當成軟柿子捏,隨即工科都給事中黃臣走了出來道:“陛下,若以左侍郎而不坐部堂之事,當外放,乃是朝中規矩,請陛下三思。”


    這話當即就把朱四給惹惱了。


    先前左順門事件中,黃臣也參與跪伏和哭喊,黃臣其後被拉到北鎮撫司打了一輪後,被放出來,算是特赦的那批人。


    畢竟言官不能一次全都給外調,總要留幾個撐撐門麵……結果現在黃臣就跑出來反對皇帝的主張,讓朱四覺得,應該是打輕了,最好再拉回去重新打一遍,打死最好。


    “看來朕的話,你們不想聽啊,這麽說吧,朕就是想以朱敬道繼續為禮部右侍郎兼工部左侍郎,誰有意見就出來提,朕成全那些自詡忠直的人,勒令其致仕歸鄉,讓他掙個諫臣的好名聲!”


    朱四說到這兒,聲音拔高,“有誰不同意朕用朱敬道,現在站出來!”


    在場大臣突然噤聲。


    黃臣覺得背脊發涼,甚至屁股沒來由一陣火辣辣的,先前被打三十棍子的慘痛經曆,曆曆在目,今天好像皇帝不管打不打人,非要拿他開刀不可。


    等了半天,沒人說話。


    朱四這才道:“既然沒人反對,那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了!下一個議題……還有誰有事要說?”


    ……


    ……


    皇帝最後沒去打黃臣。


    連黃臣自己都不明白,又不是提及大禮議,難道現在連提皇帝怎麽使用大臣都不行了?那還要言官幹嘛?


    其餘大臣在出宮路上,也都在議論紛紛,因為他們都感覺皇帝身上的變化……


    以前皇帝對大臣好歹還算客氣,新皇登基頭兩年,雖然偶爾在大禮議的問題上顯得特立獨行,甚至跟大臣起爭執,但平時皇帝的態度還算溫和。


    甚至左順門事件結束時,皇帝也沒像現在這般暴躁。


    自從過年後,也不知怎的,皇帝突然就“失控”,感覺就像個火藥桶,一點就著。


    “費閣老,您看此事應當怎麽辦?”


    趙璜作為工部尚書,先前因為力主要將朱浩調去提督易州山廠,等於是開罪了皇帝,此時不由去找費宏求助。


    從新皇登基開始,趙璜就一直是工部尚書,他的位置算是非常穩定的。


    而他作為中立派,跟費宏的私交還算不錯,如今算是中立派的中堅力量。


    費宏沒說什麽,旁邊的劉春笑道:“陛下想用年輕俊才,讓他用便是,是否提督易州山廠,對敬道於朝中當差,區別沒那麽大。最近工部衙門的差事,若真沒人處置,大可把公文送去西山,也沒多遠嘛。”


    “啊?”


    趙璜用古怪的目光打量劉春。


    你劉閣老這話算幾個意思?


    我過來問詢一下意見,看怎麽讓朱浩把工部左侍郎這個職位給騰出來,你居然跟我說,讓他具體管理工部衙門內的事務?


    費宏冷冷道:“我也未料到,陛下對敬道會如此倚重,連變更個差事都會如此抵觸。看來以後輕易不要再提及敬道了。”


    趙璜道:“陛下對朱敬道很倚重?”


    “嗬嗬。”


    劉春笑看趙璜。


    那眼神好似在說,你是第一天知道朱四在朝中的地位?你還不知道,你的工部尚書職位,當初也是朱敬道舉薦的吧?連你的尚書之職,都是他一句話的事情,你覺得他要當什麽官,是你所能幹涉的?


    費宏有點不太想提朱浩,尤其今天的事很打擊他的威信,搖頭道:“其實最好讓敬道回翰苑,哪怕為翰林學士,也好過於留在六部中。但既然陛下有意如此,也無從更變,一切照常吧。”


    語氣中帶著一股讓趙璜難以理解的“得過且過”。


    趙璜本想說,還是你費閣老提出要把朱浩調去提督易州山廠,怎麽現在你卻好像攪渾水一樣說無所謂了?


    眼看費宏要往閣部值房走,趙璜本想追上去問個究竟,卻是石珤湊過來小聲道:“有些事,莫要多問,眼下許多內情沒法細說。雖然我不明就裏,但也知陛下身邊目前仰仗幾人,都是輕易動不得的。陛下對如何任用這幾人,早有定桉,要改變,需要從長計議。”


    這話從石珤口中說出來,趙璜越發費解。


    你石珤不一直都是傳統派中人?


    現在傳統派人才凋零,你石珤成為內閣中唯一僅存的碩果,居然對皇帝的偏執如此容讓?


    難怪現在皇帝在朝堂上愈發暴躁,感情就是你們的退讓導致的!


    ……


    ……


    趙璜心懷不滿,打算回到工部後,再以工部尚書的身份對朱浩為工部左侍郎一事提出反對。


    無論是否以朱浩繼續為工部左侍郎,就算沒法改變,他也覺得該讓朱浩回京城,至少把左侍郎該做的事完成,而不是現在這般完全瞧不見人影。


    誰料趙璜剛回到工部衙門,沒等動筆將一腔憤怒付諸於筆端,這頭就有人通報,說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張左來了。


    趙璜隻能出去相迎。


    “趙尚書,您不必客氣,咱們找個清靜點的地方,把話挑明來說。”


    張左其實是代表朱四出來安撫趙璜的。


    先前皇帝雖然在朝堂上放出狠話,但朱四的表現完全是做給滿朝文武看的,他還真無意針對趙璜,畢竟從朱浩之前給他的各種計劃中,趙璜都算是他的人。


    而且朱四這個人倒也有一點好,就是喜歡拉幫結派。


    是他這邊的人,就算偶爾得罪,他一般也不會徹底放棄。


    趙璜在楊廷和為首輔時,到底做過相助帝王之事,有些時候哪怕趙璜站在中立立場,對那時的朱四也是一種偏幫,至少讓朱四覺得,這人不是無可救藥。


    “張公公,不知您有何指點?”


    到了工部衙門內待客的花廳,把人屏退後,趙璜才問道。


    張左道:“咱家是替陛下來傳話……您不必起來,也不是口諭,就隻是閑談。”


    趙璜有些糾結,心頭那口火氣,畢竟沒降下去。


    張左笑道:“其實陛下一直想以朱先生為朝中頂梁柱。”


    “朱先生?”


    趙璜對此稱呼不太理解。


    張左道:“便是朱侍郎。”


    “嘶……”


    趙璜猛吸口涼氣。


    張左作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卻稱呼朱浩為“朱先生”?怎麽讓人琢磨不透呢?


    “朱先生從陛下登基尹始,就在為陛下做事,無論是西北與韃靼一戰,再或是開礦、修路,以及助陛下議禮,還有朝中大小事項,甚至連朝中用人等……”


    說到這裏,張左別有深意看了趙璜一眼。


    大概意思是說,我提到用人,你就該想到,連任用你也有這方麵的因素,可別忘了當初你是皇帝執意要提拔上來當尚書的。


    “那又如何?”


    趙璜還沒回過神來。


    張左笑道:“所以陛下希望,他在工部為侍郎,能與趙尚書你通力合作,互相間不要做什麽拆台的事。”


    趙璜這才明白,原來張左是替皇帝來為朱浩充當說客。


    有點複雜……


    不是朱浩請的張左,而是皇帝派張左前來說情。


    這也算是皇帝給麵子了,換作別的大臣,估計皇帝根本就懶得解釋,朝堂上那番話就足夠應付了。


    “趙尚書放寬心,朱先生這人,心思雜,他要處置的事很多,基本不會幹涉工部內事務,就連工部涉及的工程他也絕對不會參與其中,修路等費用,多是來自於其自行籌措,基本不會動用工部所占帑幣。”


    張左繼續遊說。


    趙璜道:“張公公請直言。”


    張左道:“陛下要用朱先生,此事無法更動,望這趙尚書理解,不要做那無謂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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