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得到朱浩被調南京為工部尚書消息的是內閣四名閣臣。


    費宏被朱四單獨召見,皇帝對費宏好像從來沒這麽重視過,在這次會麵中,朱四主要提了兩件事,一個是讓朱浩去南京,一個就是跟費宏探討楊一清入閣的可能性,同時要確定楊一清留下的吏部尚書之職應該給誰。


    “朕的想法是從目前內閣中調出一人,來出任吏部尚書之職。不知費閣老如何看?”


    朱四有點想把目前內閣格局打亂的意思。


    內閣中,石珤和賈詠都是護禮派成員,最近內閣對一些奏疏的票擬,還有跟六部的對接,都出現了消極保守的情況,讓朱四大為光火的同時,覺得目前內閣的人員架構很不合理。


    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石珤或賈詠中某一個給弄出去,甚至一起趕走。


    費宏道:“石珤曾為吏部尚書,或有經驗。”


    他隻是說出自己最直觀的感受,絲毫也沒有摻雜進個人情感。


    朱四點了點頭。


    其實費宏能看出來,所謂讓一名內閣大學士調任吏部尚書,不過是麵子上好看一點罷了,估計這個人當吏部尚書不會超過兩個月,就會被勒令致仕還鄉。


    石珤和賈詠中,必然有一人要因為其立場問題而被皇帝趕下台。


    “朝中還有何人適合當吏部尚書呢?”朱四問了一句。


    費宏道:“臣不知該如何推舉,不過目前六部尚書、侍郎中間,也有可擔當此重任的官員,即便南京官場……也有適合者。”


    費宏不會直接舉薦黃瓚。


    其實費宏知道,要是石珤不來當這個吏部尚書,大概就要把吏部尚書之職交給黃瓚,除了這二人外,他實在想不到更合適的人選。


    “敬道可能過一段時間就會動身去南京,而且他不會在南京停留太久,他的任務是幫朕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


    朱四沒提朱浩是要為他找尋長生不老藥,那隻是個美好的願望,朱四覺得自己年紀輕輕,應該暫時不用擔心這方麵的問題。


    費宏自然不會對此發表什麽意見,朱浩離開京城,對他來說是好事。


    “陛下,目前國無儲君,臣請陛下廣納妃嬪。”


    費宏提出他的建議。


    朱四點了點頭。


    納妃這件事,大臣已經不算著急了,最焦心的要數蔣太後,當娘的糾結於這些個兒媳婦的肚子一直不見動靜,生怕朱四步他那個堂哥的後塵。


    “行,朕記住了,回頭再說吧。”


    朱四對納妃不是很感興趣。


    就在於他覺得,自己年富力強,何必著急生孩子呢?


    朕自己都還是個小孩呢。


    朱四更覺得,朕皇帝當得好好的,為什麽非要立儲君?想什麽身後事?若朕死了,那誰來當皇帝有什麽區別嗎?


    ……


    ……


    朱浩離京前,一直留在太清觀。


    偶爾有人來拜訪,等看到他在太清觀內無所事事,甚至隻是在這裏避世時,來訪者都覺得,朱浩可能是追求唐寅那種閑雲野鶴無欲無求的境界。


    劉春從費宏那兒得知朱浩要去南京任職的消息後,來太清觀見過朱浩兩次。


    第二次時,皇帝已在朝堂上宣布調朱浩為南京工部尚書。


    遭遇到了一些反對聲,但並不多,就在於朱浩調南京看起來是一件可以讓所有人都接受的事,隻要朱浩別留在京城幹涉朝堂安定便可。


    “敬道,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究竟在圖什麽?”


    劉春耷拉著臉問道,“前些日子,我跟誌同書信往來,他得知你目前的狀況後,也暗暗為你著急。既然要在朝堂上有所作為,你就不該在意他人的成見,有能力,為何不想著展現,而隻顧著躲避呢?”


    劉春苦口婆心勸說朱浩振作。


    朱浩笑道:“劉閣老,我這樣不挺好嗎?”


    劉春連連搖頭:“不好,很不好!”


    朱浩道:“其實我去南方,對所有人都好……出去曆練個幾年,孫老走之前不也有這樣的想法?我還是太過年輕,缺乏資曆,我不像張秉用那樣,年老才考中進士,雖然我們是同科,但他為人處世還是有讓人信服的地方。”


    “敬道,如果年歲大就可以讓人信服,那天下最基本的公道就不存在了。陛下對你信任有加,也是因為你替朝廷做了很多事,陛下認可你,很多大臣也認可你。”


    劉春說這話,顯然他自己深信不疑。


    朱浩卻笑著:“除了劉閣老外,朝堂上相信我的人還是太少了……既然在朝中做不出成績,我還是想想如何去為大明百姓做點什麽吧。”


    劉春道:“敬道,老夫一直有個疑問,不知該不該出口。你的目標,不是做文臣,而是要以軍功得爵,保家族萬世興盛?”


    因為劉春臉色嚴肅,朱浩看出來了,劉春並不是言笑。


    “劉閣老何以會有這種想法?”


    朱浩連文官都不想當,武勳什麽的就更沒有興致了。


    在大明,別看武勳能世世代代把爵位傳下去,卻根本沒法跟文官叫板。


    朱浩連這輩子的事都沒完成,自然不會想著把老朱家的香火傳承下去,這大概跟朱四的念頭一樣,我自己都還沒活明白呢,著什麽急去想子孫後代的事?


    劉春道:“老夫覺得,你若有意為臣,陛下讓你入閣,你直接應允就是。你年紀輕輕,過不了幾年我們這些老家夥退下去,你就是首輔,不正好可以施展你的政治抱負?為何要抵觸呢?


    “反倒是你一直對開礦、造火器之事很上心,看起來你更願意領兵在外,老夫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年紀輕輕,你可沒經曆伯虎那麽多糟心事,何以會有這般消極的念頭?”


    朱浩微笑道:“劉老別多想了,我隻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改變一下時代。這話我跟很多人說過,可惜沒人能理解,正是誌向不同吧。”


    ……


    ……


    隨著朱四將朱浩當南京工部尚書的事定下,吏部正式委派官職後,朱浩南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很多人想探訪朱浩,尤其他們知道朱浩在太清觀後,大老遠跑來拜見,以至於朱浩不得不讓人在道觀門口進行阻攔,以保證自己在道觀內可以過幾天清靜日子。


    就在朱浩離京之際,朱四似想讓朱浩最後幫他做一些事,那就是徹查昔日興王府的“內鬼”。


    錦衣衛指揮使王左來見朱浩。


    最近王左的差事辦得並不順利,幾次被朱四召見喝斥,甚至有將他撤換之意,所以王左對手頭上的事非常小心謹慎。


    “……錦衣衛先前查到,興王府內有錦衣衛細作,長期刺探興王府的情報告知朝廷,卑職曾想過查問朱家人……但陛下並不準允……”


    王左其實很難將這件事推動下去。


    就在於當初朝廷用來監視興王府的排頭兵,就是朱浩背後的朱家。


    雖然都知道朱浩跟朱家關係不怎麽樣,但其實也變相等於說,朱浩曾以孩童之身入興王府刺探情報。


    王左怎麽也做不到跳過朱家,就把昔日的王府細作給查出來。


    朱浩皺眉問道:“時過境遷,當時也算是各為其主,一定要查清嗎?”


    王左問道:“那以先生之意,就……不要查了?”


    王左也很頭疼,查或者不查,這根本不是他所能決定的,現在是皇帝讓他查,就算當時王府內的細作是為朝廷辦事,但誰讓現在興王府才代表著朝廷正統?


    “王指揮使,容我再思量一下。”朱浩道,“哦對了,最近怎沒見過駱鎮撫使他們?可是有何重要差事?”


    王左道:“錦衣衛要經常出入西山,西山諸事從未停歇過。”


    “嗯。”


    朱浩點了點頭,“回頭把陸千戶給我召回來,我南下時想帶他一起。”


    最初朱浩就有意把陸鬆派去天津,但因為陸鬆在西山深耕多年,可能也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作為昔日興王府中的奸細,有點對不起同僚,最近兩年跟妻子範氏見麵都很少。


    王左抱拳:“卑職回頭就將陸千戶調回來,供您驅馳!”


    ……


    ……


    王左並不知道陸鬆就是奸細,在王府儀衛司這些老人心目中,陸鬆一直都是做事兢兢業業的老好人。


    再加上陸鬆有個妻子深得蔣太後信任,也讓其身上多了一層裙帶關係的“光環”,無論別人是否瞧得上陸鬆,至少陸鬆誰都沒得罪,而且陸鬆跟唐寅和朱浩關係一直很好,前途似錦,說不定以後就能當上鎮撫使,或者是當上錦衣衛指揮使呢?


    這天孫嵐到道觀來探訪丈夫。


    也是因為朱浩告訴她,最近要出發去南京,因為朱家家主目前是南京錦衣衛千戶,朱浩有點“衣錦還鄉”的意思,孫嵐作為朱家之婦,到現在都還沒見過除了朱浩母親外的朱家族人。


    尤其現在朱浩的祖父和祖母都還在世。


    “再過五六天吧,你先動身。”朱浩道,“我先去一趟天津,隨後乘船南下,我們在南京匯合。”


    朱浩言語間,帶著一股要跑路的意味。


    孫嵐問道:“娘和姨娘,不走嗎?”


    朱浩笑著搖了搖頭:“包括妹妹都會留在京城,她們有自己的生活。”


    這次朱浩南下,並不是跑路,再說也沒什麽好跑的,隻是換個地方工作而已,就算要出海,也沒必要拖家帶口,把枕邊人帶在身邊似乎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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