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休沐時。


    朱浩正常回家,跟以往並無差別,如果說前後不一,那就是在王府裏他更多是在裝病,表現得很虛弱,現在為了不讓家人懷疑,他蹦蹦跳跳, 看起來元氣滿滿,實際上這才是他真實狀況。


    到家第一件事,先問過有關蘇熙貴曬鹽之事。


    朱娘好似有什麽預感,望著兒子問道:“小浩,你在王府裏沒事嗎?”


    朱浩撓撓頭:“娘怎麽這麽問?是有人在娘這兒說了什麽嗎?”


    “沒有。”


    朱娘微微蹙眉,“隻是最近稍稍心有不安, 家裏沒出什麽事, 以為你在王府遇到什麽難事, 你平安無恙娘就放心了。”


    而後朱娘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朱浩道:“才過去十天,照理說第一批鹽曬不出來,明日我去見他一麵,除了問曬鹽的情況,也要把買地的事趕緊辦了,到底他手裏有咱五千兩銀子呢。”


    李姨娘提醒道:“浩少爺,這件事我跟你娘商量過了,就算蘇東主不給咱那五千兩,也當事情沒發生過,不必為五千兩撕破臉皮。”


    朱浩不依不饒:“白紙黑字談好的買賣,豈容他耍賴?況且五千兩真不是筆小數目,咱不能吃這個虧,吃虧這東西一旦吃過一次,別人就以為你好欺負,以後專門盯著你占便宜,別以為咱孤兒寡婦就不敢爭。”


    朱浩的話,給了朱娘信心。


    朱娘頷首:“小浩說的有道理,之前要不是咱據理力爭, 連田宅、屋舍都保不住,不能讓人覺得咱好欺負。”


    第二天一早。


    老太太朱嘉氏派了馬車來接朱浩出城。


    這次不親自到城裏來問話,而是把朱浩接到朱府,朱浩大致猜到應該跟之前他冒充興王世子之事有關。


    來接他的隻是一名普通車夫。


    朱浩乘坐馬車到了朱家莊園,來到後堂,就見朱嘉氏跟林百戶站在一起。


    一切都在朱浩預料中。


    林百戶特地吩咐陸鬆,警告他不能把冒充興王世子的事告訴朱家,確保一切都在其控製內,當然要親自來朱家。


    “朱浩,這是錦衣衛林百戶,你之前見過。”朱嘉氏引介。


    朱浩恭敬行禮:“見過林百戶。”


    望過去的目光則帶著幾分疑惑不是說這位已經回京城了麽?難道他之前跟陸鬆說回京城之事,是在騙人,讓陸鬆放鬆警惕?


    朱嘉氏道:“林百戶將要護送禦馬監張公公離開安陸,前往宣府公幹,臨行前特來問問你,有關王府的情況。有什麽,你直說便可。”


    老太太言語中有意加重“直說”二字語氣,其實是警告朱浩,你要分清楚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


    朱浩道:“我在王府中一切都很尋常,隻是普通上課散學,晚上跟京知縣家的公子京泓住在一起,這幾日並無異常。”


    這算是順了林百戶的意思,不提及他冒充興王世子的經曆。


    林百戶看了過來,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大概是滿意陸鬆的辦事效率和能力他並不覺得陸鬆會泄露身份,更想不到兩人早就接頭了。


    而朱浩


    也如他想象,很識相。


    朱嘉氏對朱浩的話稍有不滿,但這種不滿多為裝出來的,她臉色冷峻,道:“讓你進王府,到現在都沒刺探到有用的消息,你讓林百戶回去後如何跟朝廷交差?說說你跟興王世子的關係。”


    朱浩道:“世子如今正在學孟子,公孫先生教得很好,學業進步很快,不過最近王府中可能是有什麽慶典,世子並不是每天都去上課,再者或許林百戶知道些什麽吧。”


    朱嘉氏自然把目光落到林百戶身上。


    林百戶皺眉:“你這話是何意?”


    朱浩道:“我記得之前家裏跟我說,要我跟林百戶在王府中的眼線見麵,可後來不知為何就沒了下文是不是眼線出了問題?”


    林百戶冷笑道:“與你何幹?”


    朱嘉氏卻像抓到把柄一般,順著朱浩的意思問道:“林百戶,既然你要回京師,你在安陸本地的布局,是不是也該告知朱家,出了事也好讓其有人接應,不至於出亂子?”


    林百戶沒想到會被朱浩擺一道,他自然不會告之陸鬆的真實身份,但又不知該如何應付朱嘉氏的追問。


    “人被調走了,王府查到了他的身份之前老夫人不已知曉了麽?此番我回京師,可能會見到朱副千戶,老夫人有什麽話及早說,也便我通知到朱副千戶”


    林百戶隻能盡量轉移話題。


    朱嘉氏想到自己在京師受苦的大兒子,擺擺手示意讓朱浩出去,這才對林百戶道:“那我們好好商議一番。”


    朱浩再被叫到後堂時,林百戶已不在,隻留下朱嘉氏站在那兒。


    “孫兒,這幾日,王府中真的什麽事都沒發生?”朱嘉氏語氣冷漠。


    朱浩道:“祖母,並非如此,以我所知,那位禦馬監張公公見過興王世子,好像還在宴席中對世子下毒世子幾日都未曾去上課,也不知中毒情況如何。”


    朱嘉氏厲聲道:“這麽大的事,你怎之前不說?”


    朱浩謹慎道:“之前林百戶在,好像下毒之事跟林百戶有關,我不能當著他的麵隨便亂說。”


    朱嘉氏臉上滿是氣憤。


    好像在為林百戶欺瞞朱家而氣憤。


    朱浩在這件事上不得不說。


    鬼才知道林百戶會不會一邊讓人通知他不能把自己假扮興王世子的事說出,一邊卻又暗地裏跟朱家說及一旦朱浩回來後什麽都不匯報,朱家肯定覺得他跟家族離心離德,說不得又要在背後捅刀子。


    錦衣衛的人陰險毒辣,這種事不得不防。


    但他觀察朱嘉氏的反應,大致判斷,林百戶並沒有對朱嘉氏提及張忠見興王世子之事。


    那朱浩也就不需要說是自己冒充朱厚熜去見張忠,還中了毒,反正真真假假,幾方勢力互相間都不信任,我隻保證把能說的都說出來,回頭就算朱家得到一些風聲質問,他也可以說自己把所知的都說了。


    有人說我冒充興王世子,朱家人就相信?


    證據呢?


    朱浩現在就是要破壞林百戶跟朱家互相間的信任,至於真相如何並不重要。


    他也不怕王府方麵追究責任。


    張忠下毒,林百戶就在場,林百戶進朱家跟朱嘉氏會談,能瞞得住興王府?憑什麽認為不是林百戶將此事通知朱家?


    興王府不讓朱浩把消息外泄,更多是要規範朱浩的行為和立場,而不是真的指望靠朱浩把此事瞞住。


    “孫兒,你之前在林百戶麵前沒說此事,你是對的,最近我發現他對我朱家多有隱瞞,你現在要盡可能找到他在王府中的眼線,林百戶走後,能將眼線為我朱家所用。”


    朱嘉氏因為朱浩的“告密”,對朱浩多了幾分期待。


    朱浩為難道:“可是祖母,我在王府中根本得不到信任,王府有什麽事會避著我,我沒辦法探知更深層次的消息。”


    朱嘉氏之前還一副好臉色,聞言立時轉冷:“若是毫無難度,何須讓你去?沒旁的事,你先回去吧!”


    果然是利用完了便棄如敝履,還指望給朱家立功獲得利益?


    朱浩慶幸自己從一開始就選擇歸附興王府,若是真心給朱家辦事,出力不討好不說,最後可能還會被朱家人出賣,朱家根本沒把他當成血脈至親,簡直是當成敵人一般,著實令人費解。


    朱浩離開後,劉管家進入後堂。


    “老夫人,林百戶剛走,聽說他要回京城,是不是將之前準備的箱子送到他住處?”劉管家請示。


    朱嘉氏黑著臉道:“不必了。”


    劉管家麵帶訝異之色:“都已準備好這是為何?大老爺那邊,不是也需要林百戶照應?”


    朱嘉氏語氣多有不屑:“他區區一個百戶,能照應到什麽?之前送去京師用以打點關係的銀兩,指不定有多少被其克扣,眼下他不過是陪同禦馬監太監張忠到宣府上任,幹的是辛苦差事真把他當成朝中能人了?他在我朱家麵前,不值一提。”


    朱家跟林百戶產生嫌隙?


    劉管家作為王府在朱家的內應,有點沒跟上朱嘉氏的節奏。


    之前林百戶登門拜訪,雙方密談很久,怎麽突然之間就發生矛盾,還弄得苦大仇深?


    “老夫人,是否林百戶那邊做了對不起朱家之事?”劉管家急忙詢問。


    跟朱浩在王府刺探情報一樣,劉管家也是靠情報來換取利益,若是能探知錦衣衛秘辛,興王府自然不會虧待他。


    朱嘉氏瞥了他一眼:“事不關己,閑事莫問。”


    “是,是。”


    劉管家發現老太太對自己有了戒備,轉而請示,“不知三夫人家的小少爺”


    朱嘉氏一擺手:“讓人送他回城便可,你要是願意,親自送也行。這孩子很機警,相信他能在王府中起到重要作用,不可小瞧!”


    在朱家跟林百戶關係上,朱嘉氏對劉管家做了隱瞞,但又故意透露出對朱浩的欣賞。


    這話自然被劉管家聽進去了。


    本來對朱浩被朱家所用之事,劉管家便留了個心眼兒,現在還不趁機去王府那邊告上一狀,就說這小子吃裏扒外,這次回家絕對是向朱家透露了王府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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