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朱浩如何推辭,蘇熙貴這樣的精明人還是把禮物送了出來。


    隨後就輪到唐寅的那一份。


    唐寅激動起來


    朱浩的小木箱裏盛著八十兩赤金,給他的小木箱規格是一樣的,連雕紋都相同,裏麵不會也是八十兩黃金吧?


    可當蘇熙貴親自打開小木箱展示後,唐寅心中一陣失望。


    裏麵並不是什麽黃金,而是白銀, 隻是看上去比給朱浩盛放金子的箱子裝得更滿一些


    “這是鄙人為唐先生準備的一點薄禮,唐先生遠道而來,鄙人沒什麽可招待的,如果在湖廣地麵有麻煩,隻管派人知會一聲,鄙人必定盡力幫忙。”


    蘇熙貴這話倒不是吹牛,唐寅很清楚, 作為即將入朝做侍郎的黃瓚的小舅子, 人家有底氣說出這番話。


    以往黃瓚要跟寧王府鬥那是不自量力,但現在已然有了對抗的實力。


    “朱小官人,鄙人今日便不多留了,這幾日會在安陸暫居,如果有事隻管吩咐,鄙人先行告辭。”


    蘇熙貴把該送的禮物送到,也沒問朱浩曬鹽法還有沒有改進的空間,當即便走。


    朱浩跟唐寅一起送蘇熙貴離開村子。


    目送蘇熙貴的車隊走遠,唐寅再也忍不住,終於把心中疑惑問出:“蘇東主所說的曬鹽法,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朱浩收回目光,轉身往村子走,語氣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是這樣的,我從一本古書上找到一種曬鹽法,比現在灶戶以柴薪煎鹽收成還要高,且所用人力物力極少, 曬出來的鹽成色更佳”


    唐寅冷不丁打斷朱浩的話:“朱浩,你雖年幼, 但也不可信口雌黃啊。”


    “我很誠實啊陸先生,確實就是這麽回事,如果這個曬鹽法不是很厲害的話,你覺得我是跟蘇東主配合起來演戲?剛才他說的那些話都是故意編排來騙你的,是嗎?”朱浩一臉被冤枉的樣子。


    唐寅一時又無語了。


    想想也是。


    蘇熙貴有多精明唐寅可是見識過的,這樣的人絕對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不給好處還想從其身上占便宜?真以為人家官商能做到這份兒上,單純隻是靠有個好姐夫撐著?官商很多,但做到像蘇熙貴這樣規模的卻很少。


    “對了,陸先生,以蘇東主的習慣,他給你一百兩銀子,應該是向你求畫,權當潤筆之資,或許他知道你從寧王府出走後,這種不與奸佞同流合汙的氣節,將來必定讓你的名聲再上一層樓,你的畫作也會更加咳, 有價值。也不用給他畫多了, 一幅便可,這一百兩銀子你也可以收得心安理得。”


    朱浩提醒唐寅的同時,順帶分析了一下蘇熙貴的行為邏輯。


    唐寅很想說,不用你提醒,蘇熙貴是什麽人我很清楚,他不會白白給銀子。


    “對了,陸先生,你之前賣過畫給他是吧?當時多少銀子一幅?”朱浩側過頭,眨著滿是求知欲的大眼睛,看向唐寅。


    唐寅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小子就是鬼心眼太多,嘴上沒一句實話,看起來很機靈,但對伱成長不利好自為之吧!”


    跟文人談錢,你小子吃飽了撐的?


    我唐某人一幅畫收多少銀子會告訴你?


    做夢去吧!


    其實唐寅不說,朱浩豈會不知?


    之前與蘇熙貴閑聊時他曾無意中提及,買唐寅的兩幅畫花了四十兩銀子看起來不高,但在這時代的書畫家中,除了那些朝中頂級文臣、能帶來政治資源的在職或致仕大臣外,唐寅收取的潤筆資已非常高了。


    之前四十兩銀子換兩幅畫,現在一百兩換一幅,就算你唐寅再清高,為了將來生活穩定,想來也不會拒絕吧?


    日落時分。


    村子裏做農活的人陸續回來,根叔作為村老,馬上按照朱浩的要求,把十幾個適齡孩子叫來。


    根叔麵帶愧色:“村落乃是由流民組成,並非同宗,百家姓不少,小東家您要是有什麽事安排他們做,隻管吩咐便可。”


    朱浩找來的孩子,都是十歲以下,看上去比較聰明伶俐的。


    穀恆


    但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沒接受過任何文化教育,這年頭,普通人家的孩子想要讀書,近乎天方夜譚。


    別說普通人家沒錢供孩子讀書,孩子老早便要下地幹農活來養家,就說農家人的思想裏,根本就不覺得文曲星能落到自家,也不認為自己的孩子讀書後就能考科舉光耀門楣。


    如果朱浩直接說帶這些孩子去讀書,免費教授學問,估計眼下各家各戶不會反對,覺得孩子認識幾個字也挺好,可也僅僅如此,一旦學會簡單的書寫,各家就不會再把孩子送來,到時苦口婆心去勸都沒用。


    必須要有新穎且吸引力十足的說辭。


    朱浩道:“根叔,是這樣的,家裏準備在城裏開幾個工坊,專門做一些器具,到時可能需要一些幫工,不如讓這些孩子跟著我學一門手藝,順帶從他們中間挑幾個認識字計算也不錯的,以後到鋪子當帳房你意下如何?”


    根叔眼前一亮:“那感情好。”


    “那根叔就讓村子裏適齡孩子都跟著過來學一學,回頭也跟下夼村的人說一聲”


    朱浩把話放出。


    果然管用。


    吃過晚飯後,十幾個孩子外又增加了七八個。


    估計之前有人擔心朱浩不知道要幹嘛,對於東家的征召不怎麽上心,聽說是要從中選拔進城學手藝的學徒,這下都巴不得把孩子送來。


    這時代大多數人小農思想嚴重,認為讀書沒前途,可學一門手藝那絕對算得上祖上燒高香。


    手藝能一代一代傳下去,簡直是傳家寶一樣的東西,普通匠人輕易不會把手藝傳給外姓人,有時候連家裏的女娃都不傳授。


    聽說東家教授手藝,那還不趕緊讓自家孩子前來參加選拔,試上一試?


    當然,其中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全都是男孩。


    朱浩也不勉強,還是那個問題,就算他想搞男女平等那一套,在沒有經濟基礎的情況下,屬於白費勁。


    各家都覺得女孩早晚成為別人家的,長大後就得嫁人,相夫教子,把女孩送來學手藝幫夫家振興門楣,那是什麽心態?


    再說這時代流行的便是女子無才便是德,除了官宦人家,真沒多少人願意培養閨女


    女孩子要接受教育,必須得等朱浩把第一批人才培養起來,跟著他吃香喝辣後,有了示範效果,同時朱浩表明願意接納女孩子入學,估計各家的態度才會鬆動。


    “未來幾天,讓他們每天都過來,先教識字,看看其中哪些適合跟著學手藝,年歲稍微大一點也沒關係,隻要虛心,肯跟著學就好,有一把力氣的也行,但不能太笨”


    朱浩沒有一來就選拔,對他而言,幫手多多益善,“我也不白用人,留在我這兒,每人每天我給兩文錢的工錢。”


    根叔急忙道:“不用了,小孩子力氣小,幫不了東家多少忙。”


    朱浩道:“還是要的,但要跟各家說清楚,孩子送來,無論大小一天都隻補貼兩文錢,別講什麽地裏能幫做多少活,若跟我斤斤計較,我就把他家的孩子送回去,再有天分也沒用,忘恩負義之輩,留之無益。”


    根叔看出朱浩這是把醜話說在前麵,急忙點頭哈腰:“農家人沒小東家想的那麽複雜。”


    唐寅卻在一邊看著笑。


    對人性有著深刻了解的唐寅,反而理解朱浩這種心態,覺得朱浩有手段,不患寡而患不均,而在農村最大的不均就是各家孩子在下地勞動方麵體現出的能力大小,那些能幹重活的人家或許會跟朱浩胡攪蠻纏。


    當根叔走後,唐寅忍不住出言提醒:“朱浩,我數了數,二十多個稚子跟你讀書認字,順便打打下手,你一人一天給兩文,一天下來就是四十多文,一個月要一兩多銀子,他們沒法幫你賺回來。”


    朱浩道:“陸先生,每個月一兩銀子的花銷我還是給得起的,而且你覺得我會做虧本買賣嗎?”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我覺得你把他們賣了,他們還會幫你數錢呢。”


    朱浩哈哈大笑:“我哪兒有先生說得那麽不堪?其實我想找些助手來幫我做事,我要做的是這世間沒有的行當,全靠我自己幹,肯定不行,需要有人幫我完成


    “這村裏全是我家的佃戶,孩子來給我當幫工學手藝,我覺得沒有任何問題。如果他們中間有讀書種子,我也會讓他們好好讀書,走科舉路。即便功名上無進益,在我身邊打個下手,也算是從小培養貼己人。”


    聽了朱浩的設想,唐寅微笑捋著胡子,點點頭:“這謀劃,聽來不差。”


    朱浩走進屋子把隨身攜帶的蠟燭取出來:“陸先生,我現在要到實驗室那邊搞研究,先生請自便,可在此寫字作畫,也可看看我寫的說本和戲本,若不然索性回屋休息,便不多打擾了。”


    唐寅本不屑理會朱浩這樣的孩子搞什麽研究。


    但見識朱浩到村子後的所作所為,不由引發心中強烈的好奇心:“走吧,正好我想看看你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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