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一陣尷尬。


    得!


    小醜竟是我自己!


    你們老少二狐談判的過程,我就當沒聽到,也不需要我插嘴。


    隨後商定交貨期限,張佐表示可以在十五天內把銅管做好,而朱浩則估計二十天內應該可以完成最後的拚裝,張佐和朱浩的生意就此談成。


    “咱家要趕緊去跟興王提請,用度方麵不能等朝廷調撥銀子到位,得提前支付貨款陸先生,咱家就不多陪了,回頭再與你共飲。”


    言罷,張佐不理會唐寅,起身後直接出了食堂,去找朱祐杬申請款項,因為有五百兩銀子可以騰挪,做事動力很足。


    唐寅和朱浩起身送走張佐後,飯堂外麵等著開飯的一幫侍衛才進來,先前他們看到張佐和唐寅好像是在商量什麽事情,隻能在院子裏幹等。


    “出去吧。”


    唐寅的意思是有話出去說,這裏不方便。


    朱浩摸了摸肚子,“我趕回來很急,連晚飯都還沒吃呢我想吃完再跟你閑話。”


    唐寅道:“要吃飯,我請你,去王府周圍食肆吧。”


    這是急了。


    你小子看起來很懂人情世故,怎麽到了我這裏,就開始甩臉色了?難道說我不值得你客套禮數一番?


    朱浩輕歎:“有白食不吃,非要出去花錢,你可真想得開不過也罷,估計張奉正那邊不會太虧待你,怎麽也會給你幾兩銀子的茶水錢”


    “不用了!”


    唐寅才不稀罕呢。


    現在錢財對他來說,反而成了“身外之物”,之前蘇熙貴給他的一百兩銀子,足夠他過幾年逍遙自在的生活。


    二人出了王府。


    唐寅請朱浩到食肆,被朱浩婉拒,朱浩想回家吃飯,一來是飯菜可口,二則他要把生意談成的事跟朱娘說。


    “你早就知道,張奉正為克扣銀兩,從中獲取利益,才有意給你甩臉色?而你早就想好對策,之前你先表現出強勢,也是為談判中占得先機,讓張奉正意識到,他不得不在你這裏做成生意,最好見好就收?”


    出王府後,唐寅的問題如連珠炮一般拋了出來。


    朱浩笑道:“你都說明白了,還要我說什麽?我說不是,你信嗎?”


    唐寅心想我當然不信。


    “陸先生,其實剛開始我也沒想到,王府中居然有人會如此直截了當跟我要銀子,我還以為張奉正一心為興王府著想,不會謀取私利呢。”朱浩搖頭道。


    “是嗎?”


    唐寅斜瞟過來,明顯不信。


    朱浩輕歎:“不過想想也是,張奉正怎麽說也是宮人,未來的老年生活全靠銀子保障,不然還能靠什麽?或許宮人對此更有危機意識,知道自己年邁後會有怎樣的境遇”


    “說人話!”


    唐寅語氣不善。


    朱浩甩了甩袖子,理所當然道:“既然他喜歡,那我就給他嘍,反正我給蘇東主供貨也是這價。”


    “什麽價?”


    唐寅不解。


    朱浩道:“十五兩銀子一副眼鏡,也是配兩個鏡片,不過蘇東主那邊我還要準備金屬框架這次我直接提供鏡片就行了,十五兩一對,這價錢很公道。”


    唐寅更加無語了。


    你小子還說後知後覺?


    分明從一開始你就想到,王府中人可能要收取回扣,故意把價錢定高一些,然後再把多出來的部分交給張佐。


    如此做的好處,即便王府或是蘇熙貴回頭調查朱浩,知道了互相供貨的價格,都會覺得朱浩做事公平合理,沒有在價格上搗鬼,基本上做到“一碗水端平”,這是取信大主顧的先決條件。


    “朱浩,你小小年歲,哪兒來的這些經驗?總不會是你從書本上學來的吧?或是你腦海中琢磨出的?沒有幾十年人生閱曆,你懂這些?”


    唐寅心中大惑不解,便直接問了出來。


    朱浩攤攤手:“人情世故,跟謀略無大的差別,如同陸先生陪張奉正來找我,便意識到張奉正的目的,擔心我吃虧謝謝陸先生的好意,不過一個明眼人都能看透的事,就因為我年歲小,理應不懂是嗎?”


    唐寅一怔。


    想了想,朱浩的話很有道理。


    朱浩連自己顧慮不到的事,都能做到麵麵俱到,何況是他唐寅一眼就能看穿的情況?


    講什麽年歲小,那從一開始就不該相信朱浩能為王府出謀劃策,也不該相信朱浩有能力在智謀上壓自己一頭,既然別的都相信了,為什麽在人情世故上,還要糾結於朱浩現在幾歲?


    “妖孽!果真是妖孽!後麵的路自己走吧,我先回王府了。”唐寅陪朱浩出了王府,隻是從西門繞到了正門。


    別人要從正門進王府或許不容易,但他唐寅想從哪兒進便從哪兒進,走遠了他還怕被朱萬宏給盯上,得到想得的答案,是該是把這頓消愁酒給補上了。


    老天爺。


    既生我唐某人,為何還要生這小子?


    偏偏還要讓我認識他?


    這是在耍弄我嗎?


    朱浩回到家,把跟張佐談生意的經過跟朱娘一說,朱娘顯得很理解。


    “王府的老爺、先生,幫著跑腿,忙東忙西的,給五百兩銀子也是應該的。”朱娘在這種事上倒不迂腐。


    朱浩笑道:“我還怕娘心疼那五百兩銀子呢。”


    朱娘白了朱浩一眼:“小浩,你當娘不懂人情事理嗎?要不是那位張先生幫你,咱怎可能報效朝廷,還能一次賺一千五百兩銀子?哦對了,小浩,咱收一千五百兩的話,不會虧了吧?成本多少?”


    朱浩想了想:“十兩?”


    剛進房來,把餃子端在手上的李姨娘聽到後,差點兒一口老血吐出:“浩少爺,你是說成本隻有十兩?”


    “可能需要吧,其實鏡片什麽的,我那兒有現成的,隻是需要打磨出統一的口徑,今晚我就要過去看看鏡片的具體尺寸是多少,如果不夠的話,會在實驗室後院的小作坊臨時生產一批現在技術已成熟,要製造出來並不難,我找正在城裏讀書兼做學徒的那些孩子幫忙就行。”


    朱浩笑嘻嘻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個剛跟人談成大生意的商賈。


    朱娘皺眉:“要是被朝廷知道我們賺了這麽多錢的話”


    “娘別擔心了,天下獨此一家,別無分號,而且就算有人能仿製明明可以悶聲發大財,為什麽要把成本給揭穿?”


    朱浩算是堵上朱娘質疑的聲音。


    你肯定會說,別那麽自信,天下間怎可能有獨你一人會做的東西?


    朱浩的話點醒了,既然這東西值這價,連朝廷都認可其價值,就算是同行,也不會自砸招牌。


    “希望一切都如你所言吧。”


    朱娘臉上仍有憂色。


    朱浩當晚不在家裏過夜,而是到了實驗室。


    他要指導李家兄弟帶著幾個村裏的手巧孩子幫他弄鏡片。


    李姨娘幫小白收拾碗筷,而朱娘則在查閱賬目。


    等李姨娘回來,朱娘道:“先前幾個丫頭都不稱心,該出去找幾個好的,像小浩說的,該有人照顧他的日常起居,看他現在忙得腳不沾地的樣子都不知該說什麽好,又不缺銀子,為何要如此忙碌,還耽誤學業?更讓我們在朝廷和蘇東主麵前周旋?”


    李姨娘也坐了下來。


    不遠處蠟燭前,朱婷正在一筆一劃寫字,眼下小丫頭才六歲,之前朱浩教了她千字文,加上朱娘教導,朱婷有了點小學生的樣子。


    李姨娘道:“夫人不必擔心,我覺得少爺他身邊有高人指點,不然怎會有這麽多賺錢的法門呢?”


    “這正是我擔心之處為何會有人給他這麽好的機會,讓我們賺到這麽多錢?卻對我們一點目的都沒有?人心險惡,小浩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對世間事不太了解,跟人相處怎能不吃虧?”


    當娘的,對兒子總有擔不完的心。


    當然隻是建立在她認知的範疇,以她的想法,覺得兒子身邊困難重重,充滿荊棘。


    李姨娘本身沒多少學問,沒有朱娘那樣高瞻遠矚,隻是以實在的口吻道:“現在比以前,咱真是好太多了,如果真有高人幫我們的話,那也一定是大善人,不會害咱的。”


    “話雖如此”


    朱娘本想提出一些隱憂,但想了想,李姨娘說的非常有道理。


    人家幫你賺錢,你說有歹意,那歹意是什麽?


    這一家子孤兒寡母有什麽能讓人覬覦的?


    退一步說,就算有所圖,人家的付出跟回報明顯不成正比。


    “回頭給小浩找兩個丫頭,十一二歲的,會疼人,模樣要清秀些,如小浩說的,方方麵麵都照顧到當娘的也沒什麽能給他的。”


    朱娘想了想,好像能幫兒子的,隻有給兒子找倆丫鬟,隨身侍奉。


    李姨娘抿嘴一笑:“夫人難道不怕,年歲大的丫頭有心思?我倒覺得,隻要手腳勤快,年歲小的其實更好些,沒那麽多鬼心眼。”


    “啊?”


    朱娘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


    好像給兒子找貼身丫鬟,真是一件大有學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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