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笑著說完,劉管家聽了無比震驚:“馬……馬當家是你們的人?這……這不可能!”


    隨即他便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用請示的目光望向朱嘉氏,等朱嘉氏主持大局。


    朱嘉氏沉穩地問道:“本地新近崛起的經營塌房的那個大商賈,姓馬的掌櫃,是老三媳婦你的人?”


    這個問題很尖銳。


    朱娘不知該怎麽說。


    明明是要隱匿的秘密,卻被兒子這麽直截了當地說出來……這生意才做了不到兩個月時間,若朱家蠻不講理再把這生意給褫奪……


    後果不敢想象!


    “是啊,祖母。”


    朱浩見朱娘麵色猶豫,幹脆自己把事說了,“其實我們經營塌房沒花多少本錢,貨物基本上是蘇東主給的……就是黃藩台的小舅子蘇熙貴蘇東主,他要跟興王府做生意,但因其姐夫馬上要入中樞當侍郎,很多事不方便親自出麵,就把曾經跟他們合作過的我娘推到台前來……”


    “人手和場地基本也都是蘇東主提供的,那個馬掌櫃就是蘇東主的人,工錢也是蘇東主給付的,我們就是沾個光而已。”


    朱娘心驚肉跳聽兒子如吐豆子把事講完,突然明白了為何兒子如此說。


    是啊。


    所有一切都是蘇熙貴給予的,連貨都不是我們的,我們隻是中間商……


    也就是說在整個生意閉環中,我們任何產業都沒有,整個一空手套白狼,怕朱家來搶什麽?


    之前琉璃生意好歹還有個工坊,現在一堆虛的,搶無可搶!


    沒有我們跟蘇熙貴的友好關係,朱家拿到塌房生意也白搭。


    朱嘉氏乃是聰明人,自然聽明白了朱浩話語中的意思。


    她得知馬掌櫃是朱娘的人之後,當然想把這生意據為己有,可問題是……怎麽下手呢?


    好困難……


    這是專門針對我朱家才做的這門生意嗎?


    劉管家道:“小少爺,您莫要言笑,馬當家何等精明之人,那位蘇東主完全可以讓他一人在安陸撐起門麵,為何要把生意交給你們?這可是賺錢的買賣……拱手送人,可不是蘇東主的風格。”


    朱浩還在笑。


    這生意留在蘇熙貴手上,賺錢嗎?


    賺個蛋啊!


    沒賠死他就是好的!


    蘇熙貴做塌房生意,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隻是想跟興王府搭上線,對興王府進行利益輸送。


    朱浩接手前一個月甚至還在虧本,一直到朱浩實行一係列改革,並在馬掌櫃等人協助下大刀闊斧拓展業務,這才開始賺錢。


    而且,我能告訴你們其實蘇熙貴是欠了我很大人情,比如說契約中約定一成官鹽的利潤……這才肯把人手和場地交給我們麽?


    且場地也不是蘇熙貴的,隻是有租期,蘇熙貴用一個他認為注定虧本的營生,換取朱浩的讓步,或許蘇熙貴自個兒還覺得很賺呢!


    隻是恐怕連蘇熙貴都沒料到,這生意轉到朱浩手上,才兩個月時間就迅速扭虧為盈,一躍而成為安陸州最大的坐商。


    朱浩道:“馬掌櫃應該快來給我們拜年了,之前通知他今天早點過來,還要製定年後發展計劃呢……祖母,要不我派人去催請一下,叫他早點過來?”


    “不必了!”


    朱嘉氏抬手阻止朱浩出門。


    她這樣的人精自然看得出來,朱浩並不是虛言,本身這番說辭也合情合理。


    蘇熙貴要跟興王府做生意,推出朱娘母子頂在前麵……主要原因自然是朱浩在王府當伴讀,跟王府關係密切,之前袁宗皋和張左等人都曾為朱浩出過頭,說明興王府把朱娘母子當成自己人。


    這就讓人頭疼了。


    明明有個日進鬥金的大生意,用點手段就能搶奪過來,可偏偏這個生意極為特殊,沒什麽可以拿捏的實體,看得見摸不著……


    這種感覺很讓人抓狂!


    更加要命的是,涉及跟王府的買賣,這層關係對朱家來說太重要了,如果朱家能把控與王府做生意的權限,王府有什麽貨物都找朱家采購,簡直跟控製王府經濟命脈無異……


    可問題是,朱娘母子算朱家人嗎?


    “夫人,外麵有個叫馬掌櫃的求見。”


    外麵傳來於三的聲音。


    朱浩笑道:“說曹操曹操到,馬掌櫃來了,要不叫進來說說話吧。”


    朱嘉氏臉色很難看,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隨後朱浩到門口,讓於三把馬燕帶到堂屋門前。


    馬掌櫃看到這屋子好似個祠堂,裏麵端坐著個氣勢十足的老婦人,雖未通報名諱,但以他的見識,怎會猜不出朱嘉氏身份?能讓朱娘母子如此敬畏的女人,且年紀這般大,隻有朱家如今的掌舵人朱嘉氏。


    劉管家看到馬掌櫃前來,麵如死灰。


    他看人一向很準,碼頭時他就曾在朱萬簡麵前提出過質疑,但經朱萬簡反駁,又覺得猜想太過離奇……


    沒想到現實更加荒唐。


    “東家,小東家,鄙人前來送賬目,還有……”


    馬掌櫃眼裏根本就沒有朱嘉氏。


    在其位謀其政,我受朱娘母子雇傭,他們是付我工錢的人,我的賣身契也拽在他們手裏,就算朱嘉氏是我東家的尊長,可跟我有什麽關係?


    “老三媳婦,你可真有能耐啊!”


    朱嘉氏氣得差點兒把一口老黃牙咬碎。


    她恨的不是生意搶不到手,而是恨自己完全被朱娘掌控節奏,明明她自問把朱家打理得如同鐵桶一般,水潑不進,卻屢屢在兒媳這裏吃癟,以她那目空一切的性子能接受?


    可不接受又如何?


    偏偏還要用這個兒媳……


    眼下她實在太過憤怒,眼睛幾乎快布滿血絲,額頭青筋迸露,想爆發卻無從發作,當下再沒心思跟兒媳商議事情,幹脆起身,作出要走的架勢。


    “娘,您這是……?”


    朱娘這會兒自信多了。


    也看開了。


    原來你這個朱家的當家人,是個紙老虎啊!


    我沒什麽可擔心的,你有本事就放馬過來,別以為我會屈服!


    婆媳間矛盾很大,但我丈夫已經死了,你孫子在王府讀書又不受你控製,生意你搶也搶不走,我怕你作甚?


    “一切回頭再說,既然這會兒你有事要跟手下談,老身……不便打擾!”朱嘉氏心中惱怒至極,卻還要強行壓下怒火,徑直往門口走去,劉管家則灰頭土臉跟上。


    朱娘招呼:“娘,您不多留一會兒?兒媳剛出來做牙商生意,有不懂的地方,還要向您多求教呢!”


    居然學會主動反擊了!


    朱浩很滿意母親的表現,這才是能為兒子遮風擋雨的娘,以前還是太過脆弱了。


    朱嘉氏根本沒心思與朱娘對話,頭也不回跨步走出院子,後麵一堆人看著,全都是朱娘手下,這讓氣急敗壞的朱嘉氏更覺得今日不該來。


    ……


    ……


    “小浩,你祖母走了,她……為何這麽急?”


    朱娘把人送走,甚至親自出鋪子相送。


    看到馬車一溜煙離開,朱娘不解地望向兒子。


    剛才氣是出了,但有些事她還是沒想太透徹,此時的她已明白一個道理,有事求教兒子比自己瞎猜更靠譜。


    朱浩攤攤手:“祖母當然是氣壞了,她氣被咱給拿捏了……”


    朱娘不解:“何為拿捏?”


    朱浩笑道:“就是她自以為能控製局麵,把控我們的命門,卻發現找不到一絲一毫下嘴的地方……祖母這個人很精明,碰壁多了,就知道離開我們,家族會一天天走向衰落,或許下一步就會回來求我們這一房重回朱家,先前事一筆勾銷。”


    “不可能!我們怎會回去?”朱娘一臉堅決。


    求我們?


    求也沒用!


    分家就是分家,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


    再說哪邊是陽關道還說不一定呢!


    朱浩道:“是這麽個說法,但下一步開條件的就是咱了……分家是定數,可朱家無計可施之下,隻能指望我們出手相助……


    “正如我之前在王府當伴讀,朱家需要我從王府刺探情報,現在祖母知道我們跟王府做生意,求到我們的地方隻會更多……”


    朱娘點點頭,想到朱家要利用三房跟王府的關係……


    朱娘就覺得一陣解氣。


    “小浩,你說得對,看來朱家確實是被我們給拿捏了!”朱娘臉上更添幾分堅毅。


    語氣中帶著一種揚眉吐氣的暢快。


    朱浩搖頭輕歎:“可是娘,咱絕不能掉以輕心,祖母出手從來都不講規矩,而且……我最怕的是大伯……


    “最近我一直沒打聽到大伯的下落,在哪兒都不知……他清楚我們很多秘密,如果他跟老太太聯手,我們就需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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