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四月中旬,朝廷論功請賞的旨意下發,本次剿匪中有功將士官秩升一級到三級,不過具體職司沒有太大改變。


    陸鬆作為這一戰立下大功人員,官秩升三級,可任錦衣衛百戶待詔,或是地方副千戶待詔,因為他隸屬興王府儀衛司,正六品的官職也相當於衛所百戶,現在官秩躍升從五品上,相當於一個上千戶所的副千戶。


    興王府還得到朝廷賜予儀衛二百人,將從周邊衛所調撥。


    朝廷賞賜良田兩千頃,加上一些別的賞賜……興王府這次收獲頗豐。


    興王府內部會議結束,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唐寅吃完慶功宴,沒有即刻回王府內居所。


    而是去找朱浩說事。


    最近他準備搬進王府為他準備的新居。


    之前唐寅在王府中充任幕僚的角色,說是倚重,但其實也就那樣,王府隻是在東跨院內給他準備了獨門獨戶的小四合院,現在他地位比之前提升太多,王府直接給他在王府附近安排了一處三進院的宅子,不是直接賞賜給他,隻是作為日常生活和辦公所用。


    大概意思是,隻要你唐寅在興王府一天,這院子的所有權就歸你。當然如果你要離開,請原物奉還。


    王府上下那麽多屬官和將領,僅就居住條件而言,唐寅已僅次於袁宗皋。


    “唐先生,看你意氣風發,不知範學正在王府留幾天?”朱浩打趣地問道。


    以朱浩的意思,範以寬即將卸任教習之職,他走了王府負責教書的就剩下你一個人,你還這麽逍遙自在,天天喝酒,就不怕回頭世子課業落下,給了袁宗皋口實把你給替換了?


    唐寅道:“說好了,四月底走。”


    如此朱浩算是得到正式通知,範以寬最多還有十多天就要離開興王府。


    “他讓我跟你說,與你打賭是否作數?就是那個叫孫孺的童生,聽說最近經常被人嘲弄……他被人拿來打賭之事,儼然已成為州城裏街知巷聞的趣談,你害那小子不淺哪。”


    唐寅坐下來,喝了口茶想醒醒酒,但他今晚似乎喝得不多,口齒伶俐,也沒有說醉眼惺忪或是借機說胡話,發酒瘋。


    朱浩道:“害他乃是範學正,我從未把事情宣揚出去,被範學正告知本城儒生,導致他丟人現眼,也能怪我?”


    “那你是否還要打賭?我勸你,跟範學正認個錯,好歹人家學識高,涵養也不錯,還會跟你一個小孩子過意不去還是怎麽著?”


    唐寅現在跟範以寬是好朋友,想充當和事佬,讓朱浩認輸。


    朱浩搖頭:“來年院試前,我會找時間輔導一下孫孺,讓他一舉通過院試,考取生員。”


    唐寅苦笑:“你見過他的才學吧?他那樣的……說實話,能過府試已是老天開眼……就算你要教他,是否從現在就開始?為何要把事情延後?”


    唐寅問出這個問題,以為朱浩會說什麽“修煉孫孺心性”之類的說辭。


    誰知朱浩直接了當回答:“今年我沒時間。”


    “行行,你厲害。”唐寅哭笑不得,道,“對了,這兩天我就要搬家,說好了你幫我雇幾個仆人以及看家護院,沒問題吧?”


    朱浩點頭。


    唐寅現在要搬出王府去住,自然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出入需要有人跟著。


    找王府侍衛來保護,肯定不行,侍衛們都有具體職司,哪裏有時間時時刻刻跟著他唐寅?隻能自行雇請護院!


    反正現在唐寅的工錢也漲了,加上這一年多來唐寅拿了王府不少賞賜,做官就別想了,他已經回絕了興王,隻能在提升生活品質方麵做功課。


    請幾個仆人來侍候,走哪兒都有護衛跟著,感受一下當老爺的感覺……


    “朱浩,你最近忙什麽?基本不見你出現在課堂。”


    唐寅將走之際,好似閑話家常般又問了一個問題。


    朱浩翻了個白眼:“是我在課堂上很少見到你吧?最近我忙著生意上的事情,正要出一批新品,如果沒重要的事唐先生請自便吧……我要休息了。”


    一旁的京泓聞言瞥了朱浩一眼,心想,你居然誆人說要睡覺?這才什麽時辰?大半夜不睡覺的那個正是你朱浩吧?


    “唐先生,我能提一個問題嗎?”


    京泓突然道,“如果您搬出王府,是否……可以安排個房間,讓我……也搬過去住?在王府裏邊,有時不太方便。”


    京泓一個人留在安陸,開始時心比天高,一心要在學業上趕超朱浩,以苦味樂,自然沒覺得什麽,可現在眼見朱浩已經縣試、府試連捷,兩人間的距離越拉越大,已經失去追趕的信心,加上長久見不到家人,現在的他也不想總悶在王府裏。


    有種坐牢的感覺。


    再便是天天跟朱浩相處,讓他時時都有一種挫敗感,索性眼不見為淨。


    唐寅哈哈大笑:“房間多的是,我給你捯飭一間出來,有時間就過去住住,住多久都沒問題。”


    “好。”


    京泓很高興,自己在安陸終於有了家。


    ……


    ……


    四月十九。


    唐寅正式喬遷新居。


    朱浩跟著唐寅第一次進了他的新家,發現根本就不像是什麽“老爺”應該住的地方,太過簡陋了。


    宅子倒是夠大,連假山、亭台、蓮池都有,但正院裏唐寅的房間;哦除了孤零零的床榻外,就隻有破舊的書桌,跟前院正廳布局的堂皇大氣、後院花園的典雅幽靜形成鮮明對比,就像是一個窮酸書生突然住進大觀園的感覺。


    “我說唐先生,我以為你說收拾新居,會置辦一些家具呢……就這樣?”


    朱浩四下看了看,忍不住連連搖頭,跟隨一起來的京泓也滿是失望。


    還指望自己在安陸有個像樣的棲身之所呢,誰知到了地方發現就是個寬大的倉庫放了一張床,即便沒去唐寅給他安排的廂房,也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唐寅笑道:“這不是很好嗎?回頭陸典仗會把我的行李箱帶過來,正好擺在床腳……放地上是不是不好看?那就弄兩張板凳並排放在一起,擱上邊……”


    聽著就讓人無語。


    “唐先生是打算在這裏長住,還是說隻是暫住一段時間,比如說年底之類的,就要回江南?”朱浩問道。


    唐寅皺眉:“你這話什麽意思?以為我是不打算在安陸久居,才會如此簡單安排?其實我這人吧,沒什麽追求,年老了能找個棲身之所不容易……護院今天過來,是吧?”


    “是。”


    朱浩點頭,“臨時通知的,這會兒還是中午,過午就會過來。”


    唐寅滿意地點點頭:“像個家的樣子了。”


    朱浩道:“缺個師娘。”


    本來唐寅和京泓都把心思放在房間布局上,聞言一起望向朱浩。


    連京泓都瞪大眼,好似在說,你還真敢說啊。


    缺個師娘?


    這說法可真新鮮。


    朱浩道:“唐先生,王府就沒給你安排相個親,張羅續個弦啥的?”


    “咳咳……朱浩,這種大人才能理會的事,以你的年歲還是不要過多牽扯,話說諸多年少成名的少年郎,就是因為成年後沉迷酒色,令意誌消沉,連功名都沒法再進一步……你可不要步那些人的後塵。據說你本家兄長,就是這麽誤入歧途的。”


    唐寅一本正經教育朱浩,借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朱浩聳聳肩:“好心好意提個意見,你不領情就算了……帶我們四處轉轉吧,哎呀,越看越寒酸,實在不行回頭我送你幾件像樣的家具,當是謝師禮。”


    “不用,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我這一把老骨頭,有一張能安穩休息的睡榻,便已足夠……”


    唐寅說這話時,一點沒有惺惺作態,看來他是真的不在意物質方麵的享受。


    朱浩心想,你是沒機會墮落,如果給你機會,或者是我幫你創造機會,絕對會讓你覺得現在賺的這點銀子不夠你花銷的。


    ……


    ……


    欣賞完唐寅的新居,朱浩心裏又琢磨開了。


    讓唐寅繼續這麽淡泊名利留在安陸好不好?


    必然不好。


    或許唐寅半生顛沛流離,現在有了相對安穩的生活,非常珍惜,不想打破原有的生活節奏和規律。


    所以要讓唐寅對未來更有追求,更有野心,最好就是讓他知道權力和金錢帶給人的那種愉悅。


    得想辦法打開唐寅心中隱藏的那扇門。


    “先給他請個漂亮丫鬟回來,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秋香。”


    朱浩已在琢磨腐化唐寅的大計。


    “可這貨到底喜歡怎樣的類型呢?妙齡少女?還是已婚婦人?估計後者的可能性居多,但問題是他之前有過相似的經曆,麵對已婚婦人時畏首畏尾,不敢上啊……王府賜給他的丫鬟他也不敢收……咦,這貨不會是有女人恐懼症吧?”


    朱浩為計劃實施製定第一個步奏,那就是給唐寅找個丫鬟回來,先讓唐寅這個府邸看起來更像是當世名流的家宅。


    整幾個護院隻是為了人身安全,沒有說要擴充門麵的意思,沒有婆子燒火做飯,沒有丫鬟端茶遞水殷勤伺候,那有個什麽勁?


    在朱浩看來。


    或許唐寅隻有在心儀的女人麵前,才會把那股浪蕩和邋遢勁兒收斂,看上去更像是個蹁躚公子,雖然是個年近半百的老公子,或許就有女人好他這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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