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能說什麽?


    告訴他,按照沒有我存在的曆史,你未來可以當皇帝,還是公認致使大明由盛轉衰的皇帝,大明最後被你子孫給霍霍了?


    還是告訴他,你未來將會經曆什麽,讓你提前有所防備?


    “我算不出你的命運。”


    朱浩很實在。


    朱四則稍微有些失望:“我很想知道我以後能幹嘛,聽說到了我父王那地步,以後連出城都會被人盯著,那多沒意思,我想到處遊曆……”


    朱浩笑道:“你以後肯定不會局限在安陸這個小地方,這點我是可以肯定的。”


    “那他以後會幹嘛?”


    朱三也提起了興趣。


    “暫時保密。”


    朱浩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朱三、朱四等幾個孩子的期待感立即拉滿。


    ……


    ……


    唐寅厚著臉皮來詢問對策了。


    義正詞嚴,說張佐催得很緊,來向朱浩請教乃是張佐乃至興王的意思,好像他唐寅是被迫前來一般。


    此時已是晚上。


    朱浩還在院子裏收拾剛刷了油漆的木器,聞言沒好氣地道:“那些田畝並不是朝廷賜給襄王府的,被襄王府動用手段竊取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我這麽說吧,就算興王府上奏,隻有鬧到天子那兒才有效,普通官員都不會理會這種事……更何況,他們就是希望看到興王府跟襄王府之間發生爭端,最好是大打出手。”


    唐寅坐在板凳上,神色略顯沮喪:“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從襄王府手裏拿走本屬於他們的東西,可不是容易的事。不拿出利益來交換,人家怎會輕易撒手?要是太過容易的話,我也不會前來煩你了。”


    朱浩笑問:“既然朝廷知道是這樣,為什麽還要把那些田地賜給興王府呢?”


    唐寅白了朱浩一眼:“你不都說了?朝廷希望看到興王府跟襄王府間鬧開嗎?最好吵得永遠不得安寧,這樣朝中某些人才能放心。”


    “那就爭啊,派出人馬大打出手……不就是搶嗎?這年頭你不動點武力,人家能把你當回事?又怎能把地搶回來?”


    朱浩心平氣和地說出一個大膽的“計劃”。


    唐寅蹭地一下就從凳子上蹦起來:“你……你說什麽?”


    朱浩把木器搬到茅草棚內,如此即便晚上下雨也不會影響這些木器,眼前這些木器都是興王府特意派出匠人來西院打造的,用以改善朱浩和京泓在王府內的生活條件,朱浩等不及了,便自己刷漆晾曬幹……


    “別驚訝。”


    朱浩道,“難道興王府上下不知道不動武搶不來地?這年頭,不但湖廣,就算是京師,京郊那些值錢的田畝,也全都靠武力打出來的……世間從來沒有心平氣和、隻通過談判便可得到利益。”


    唐寅皺眉。


    有關京師勳貴之間搶地爭產之事,民間多有議論,他自然是清楚的。


    別的不說,就說當今皇帝的兩個舅舅,壽寧侯和建昌侯張氏兄弟二人,那就是動用武力打架搶奪商鋪、田地等產業的主力,沒事就糾結家丁跟京城那幫勳貴毆鬥街頭……天子腳下尚且崇尚武力解決糾紛,憑什麽到了湖廣,就能和平解決?


    “你當張奉正看不明白這一切?他是故意給你出難題,美其名曰是為了王府……其實就是算計你罷了。”


    朱浩笑著說道。


    唐寅語氣不善:“這一點,我也明白。”


    “明白還畏首畏尾?跟襄王府的使者談判個屁啊,直接把人轟回去,再讓王府儀衛司的人把田地給占了,大不了就動用武力嘛……興王府現在已增加護衛數量,難道還怕襄王府不成?”


    朱浩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態度,挑唆唐寅帶人前去毆鬥。


    唐寅黑著臉搖頭:“朱浩,你應該看清楚當前局勢,興王府不能再起波瀾了。”


    朱浩罵道:“唐先生,你醒醒吧,最近你不會是被袁長史洗腦了吧?不掀起波瀾,興王府就是被人欺壓的命……你想事情上達天聽,要讓皇帝知道安陸發生了什麽,隻有把事鬧大一途……而且不管是皇帝,還是隱身暗處的奸佞,再或地方官府,其實都希望看到興王府把事情鬧大。”


    “呃……此話怎講?”


    唐寅又犯迷糊了。


    朱浩道:“興王府為了幾畝地,跟襄王府大打出手,你猜太後會怎麽想?”


    “下旨喝斥?”


    唐寅試著分析。


    “說得好,就是這樣,找機會下旨喝斥一番,可問題是……那些田地本來就是朝廷賜給興王府的,興王府就算動用武力拿回來,那也是正大光明,不理虧。”朱浩繼續笑。


    唐寅琢磨了一下,疑惑地問道:“你不會是想說,其實那些人看到王府為了一畝三分地,連藩王的尊嚴都不顧,都想瞧興王府的熱鬧,是吧?”


    朱浩道:“就是這樣……現在興王府靠剿匪和防洪取得聲望,朝中某些人看不順眼,出個難題讓你跟襄王府爭,那就趁機鬧一下唄,滿足那些暗中窺伺者的需求,反正這又無損大局。”


    唐寅點點頭,恍然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這是要麻痹朝中那些對興王府心有芥蒂之人,但這會不會讓他們藉此機會興風作浪?”


    朱浩搖頭:“事情最不濟也就是鬧到皇帝那兒……皇帝雖胡鬧,但明辨是非,很清楚田畝乃是朝廷賜給興王府,即便興王府拿回田地的手段有些狠辣,但依然會站在興王府一邊,總歸興王乃當今皇帝的親叔叔,不是嗎?哪裏有偏幫外人的道理?別人不知會如何,當今天子可是個要臉麵之人。”


    對於此,朱浩了解頗深。


    朱厚照雖然不太願意理會藩王間的紛爭,但偏心還是有的,從正德當皇帝後給興王府賞賜的東西就能看出來,其實正德並沒有太虧待這個叔叔,隻有張太後和錢寧、江彬等人,才不願意看到興王府崛起。


    “就算你說得有道理,我也不能建議興王做如此極端的選擇吧?”唐寅很為難。


    你當興王府是我唐寅做主呢?我說幹架就幹架?


    朱浩笑道:“你不去跟興王說,怎知道興王不會同意你的建議?或許他就等你去當這個壞人呢……


    “張佐難道不知道這地兒不靠武力搶不來?現在都不想揭破這層窗戶紙,這種事……也隻有你去提最合適,反正無論是袁長史還是張奉正都不想看到你像今天這般如魚得水……壞事你不去做,誰做呢?”


    “你……你這是害我啊。”


    唐寅心中大概已經做出決定,卻還在那兒無病呻吟。


    朱浩臉上笑容不減:“興王就等著你去說,隻要這場架打得漂亮,把興王府的威風打出來,把朝中反對興王府的那群人打閉嘴,就算成功!


    “你這是為了興王府長久的利益,而犧牲自己的名聲,興王是明事理之人,隻要你把我跟你說的話,詳細分析給興王聽,他一定會欣然采納。”


    朱浩的意思是,你盡管建議打,場麵越大越好。


    最好把襄王府給打服,雙方仇恨不共戴天,朝中人義憤填膺說你興王府不像話,張太後那幫人就覺得興王府隻顧眼前利益,連同宗之誼都不顧,爭皇位也就是無稽之談……如此就算是你唐寅的成功。


    “好,我明日就去跟興王提請。”


    唐寅當即做出決定。


    此時他長舒了一口氣,迷惘良久,終於用一種非常規方式破開一個死局,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無與倫比。


    隨後他用半開玩笑的口吻道:“怎麽打,你給提個意見……放心,這我不跟興王說,讓我做到心中有數就行。”


    朱浩道:“沒事,開打的時候我自然會幫你……興王府儀衛司很多人都經曆過實戰,打過硬仗,手頭見過血……承平已久的襄王府算個屁啊,皇室旁支,護衛有幾個鳥人?打他丫的。”


    唐寅咋舌:“嘖嘖,你怎能口出髒話?不過打他丫的……這話聽來爽利,就打他丫的。哈哈!”


    ……


    ……


    第二天唐寅見過興王。


    隨後興王急忙把袁宗皋、張佐和朱宸三人叫到書房,告知唐寅的建議。


    袁宗皋大驚失色:“伯虎他真如此說?”


    張佐和朱宸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唐寅腦袋瓜怎麽想的?


    居然在這多事之秋,渾然不怕事,讓興王府動用武力去搶襄王府的地?要是鬧大了,雙方幹架……死傷乃是難以避免之事。


    你唐寅是真不怕事啊!


    這是要跟襄王府撕破臉,連絲毫麵子都不顧麽?


    一旦出問題,被朝廷追責,你在王府還要不要混了?


    朱祐杬笑吟吟看了三人一眼,道:“我沒有答複他,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朱宸率先表態:“田地既是朝廷所賜,那王府占回來天經地義……手下弟兄必定為王府效死命!”


    當兵的不怕事大,打就打。


    誰慫誰孫子。


    袁宗皋趕緊道:“興王,此事不妥。”


    張佐則在仔細思索後試探地道:“王爺,其實唐先生的建議未嚐不可,誰讓這地本就是咱王府的,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還在意別人怎麽想?再說襄王府就是紙老虎,他們王府人少,憑啥占那麽多地?”


    “張奉正,你這是要讓王府聲名掃地?”


    袁宗皋當即質問,在其看來,這場架怎麽都不能打,這是原則問題。


    興王府可不是靠巧取豪奪來擴大家底的,儒家講究以德服人,能動口就絕不動手。


    朱祐杬卻發出感慨:“唐先生說的話,有一點非常打動本王,就是王府要做出目光短淺的假象,平抑朝中反對者的猜忌。這對王府利益無損,對地方百姓利益無損,隻損了襄王府的利益,換取興王府的安寧,本王覺得很值。”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衣狀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子並收藏錦衣狀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