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的驚天動地之後,陳正泰偃旗息鼓了一段日子。


    實際上,整個陳家上上下下已經焦頭爛額,倒不是因為罵戰和精瓷的事。


    而是此時此刻,大學堂的研究院以及二皮溝建業這裏,派出了大量人前往關外勘探。


    草原上……陳氏在朔方建立了一座孤城,憑借著陳家的財力,這朔方總算是熱鬧了不少,而隨著木軌的鋪設,使得朔方越發的繁華起來。


    這朔方一地,就已有人口五萬戶。


    大量的人察覺到,這草原深處的日子,竟遠比關內要舒坦一些。


    關內的人大多沒有土地,即便是有,這土地也是有限,固然換了新的糧種,也不過是夠一家老小吃喝罷了。


    可在草原之中,開墾令已下達,大量的土地變成了糧田,並且開始實施關內同樣的永業田政策,隻是……條件卻是寬泛了許多,無論是任何人,但凡來朔方,便提供三百畝土地作為永業田。


    甚至……還提供糧種,豬種,雞子。


    不隻如此,這裏還有大量的牧場,以至於肉食的價格,遠比關內便宜了數倍。


    陳家在這裏投入了大量的建設,又因為人力匱乏,所以對於匠人的薪水,也比之關內要高一倍以上。


    在種種優惠的加成之下,幾乎每個車站附近,都開始出現了聚集區,根據有人測算,若是加上各處聚集區以及牧場的人口,關外一地,漢人的戶籍已達到了八萬之巨了。


    陳家人已經開始做了表率,有半數之人開始朝著草原深處遷徙,大量的人口,也給朔方城裏的穀倉堆積了大量的糧食,多餘的肉類,因為一時吃不下,便隻好進行醃製,作為儲備。數不清的皮毛,也源源不斷的輸送入關。


    在朔方,大量的銅礦和鐵礦以及煤礦被發掘了出來,尤其是煤炭,質量比鄠縣的還要好的多,而鐵礦石的品質,也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於是……沿著這一帶礦脈,這後世的鄂爾多斯,曾以礦產出名的城市,現如今開始建起了一個又一個作坊,利用木軌與城市連接。


    當然,其實還有許多人,對於這裏是難有信心的。


    畢竟很多人清楚,這是陳家帶來的繁榮,陳家在關內積攢的財富,源源不斷的向朔方輸送,這樣的發展,隻是一時,等到陳家的財富枯竭時,關外的好日子,自然而然也就結束了。


    抱有這樣念頭的人很多。


    可現在……所有的陳家人,以及研究院的人,都已被陳正泰折騰的怕了。


    關外開始大量的勘測地質,同時不同的繪製最新的輿圖,派出大量的人,去打探草原各部的情況。


    與此同時……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已擺在了陳正泰的案頭上。


    木軌還需鋪設,隻是不再是連接朔方和長安,而是以朔方為中心,鋪設一個長約千裏的橫向木軌,這條軌道,自河北的代郡開始,一直延續至吐蕃國的國境。


    為了確保工程,需要大量的勞力,同時要確保沿途不會有草原各部破壞。


    不隻如此,長安至朔方的木軌,因為往來越來越頻繁,已經開始不堪重負,所以……眼下有兩個選擇,一條是繼續鋪設新的木軌,增加線路。而另一個的選擇則十分暴力,直接鋪設鐵軌。


    研究院已炸了,瘋了……這裏頭有太多的難題,大唐哪裏有這麽多鋼鐵,甚至能奢靡到將這些鋼鐵鋪設到地上。


    這鋼鐵如此值錢,又如何確保,如此貴重的東西,不會遭受破壞?


    除此之外,鋪設了鋼軌,卻用來運輸馬拉車,那麽……到底什麽時候能收回成本?


    除此之外,其他的問題也多如牛毛,地形不平,鋼鐵如何鋪設才能確保絲絲合縫。


    在很久之後,研究院終於得出了一個清單,送清單來的乃是陳正康,這個人已算是陳正泰較親的親族了,算是堂兄,之所以叫他送,也是有原因的,陳正泰最近的性子很乖張,吃錯了藥一般,大家都不敢招惹他,讓陳正康來是最合適的,畢竟是一家人嘛。


    陳正康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的將清單送到了陳正泰的麵前。


    陳正泰看了看,而後交給一旁的武珝。


    武珝念道:“要修鐵軌,需花費錢一千九百四十萬貫,需建二皮溝鋼鐵作坊同等規模的鋼鐵冶煉作坊十三座,需招募匠人與勞力三千九千四百餘;需大規模開發朔方礦場,至少承建鐵礦場六座,需煤礦場三座。尚需於關內大規模收購原木;需二皮溝機械作坊同等規模的作坊七座。需……”


    武珝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著。


    陳正康心裏戰戰兢兢,其實……這份清單送來,是初步討論的結果,而這份清單擬定之後,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計劃花費實在太龐大了,可能將整個陳家賣了,也隻能勉強湊出這麽個數來。


    正因如此,大家覺得隻要送上這麽個玩意,陳正泰也隻有知難而退的份。


    這雄心勃勃的計劃,是需無數錢財來支撐的。


    因而陳正康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陳正泰看完之後,一定會勃然大怒,罵幾句這麽貴,而後將他再破口大罵一番,最後將他趕出去,這件事也就作罷了。


    武珝念完了,抬起眸子看著陳正泰:“恩師,你意下如何?”


    陳正泰沉吟片刻道:“比我想象中便宜很多。”


    陳正康:“……”


    他懷疑自己有幻聽。


    陳正泰而後又道:“沒想到這麽省錢,我還以為,起碼得要兩三千萬貫呢。我看這個好,真是辛苦了大家,這些日子,隻怕沒有少辛苦吧。正康啊,你雖為我堂兄,可我乃朝廷欽賜的郡王,這陳家也是我做主,所以我就倚小賣小的說一句,你們幹的不錯,這個計劃,看來是可行了。立即要開展前期的工作,先修一個試驗場地,進行驗證,除此之外……武珝……我思來想去,你得想辦法,多研究一下燒開水的原理,你還記得燒開水嗎?”


    “記得呢。”武珝想了想道:“將開水煮沸了,就產生了力,就好像風車和水車一樣,怎麽……恩師……有什麽想法?”


    陳正泰道:“你想想看,風車和水車……都可以被風和水推著走,可是這兩樣,唯獨不好的地方,就是離不開風和水,可既然咱們燒開水也可以獲得同樣的東西,那麽能不能,咱們在馬車上燒開水呢?”


    武珝眼眸一亮,不禁道:“我明白恩師的意思了,在馬車裏燒開水,冒出了氣來,這氣便推動了車運動,是嗎?”


    陳正泰不由嫉妒的看著武珝:“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這人真的聰明得妖孽了,能不讓人羨慕嫉妒恨嗎?


    “原理是一回事,可是這麽小的力,怎麽能推動呢?想來得從其他方向想想辦法,我閑暇之餘,倒是可以和研究院的人切磋切磋,或許能從中獲得一些啟發。”


    切磋……


    陳正泰已經可以想象,可能前期是武珝和研究院的那些呆子們切磋,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便是武珝按著這些書呆子在地上暴打了。


    “難為你了。”


    陳正泰繼而才看向陳正康道道:“你要多費一些心思了,回去告訴研究院,立即開始籌備,要動用所有的人力和物力,錢的事,不必擔心。”


    現實和想象真的是不一樣的!


    陳正康隻差一點要跪下,嚎叫一聲,殿下你別這樣啊。


    可看陳正泰卻是一臉輕鬆,此時他真將錢當做糞土一般了。


    要知道,陳家可是隨隨便便,就兩百萬貫進賬呢,而且未來還會有更多。


    這可多虧了那位朱文燁相公哪,若不是他,他還真沒有這個底氣。


    陳正泰道:“去忙吧。”


    “喏。”陳正康乖乖地應了,他終究是不敢多嘴,行了個禮,便去了。


    ……


    書齋裏,武珝一臉不解,其實對她而言,陳正泰交代的那車的事,她倒是不急,初中的物理書,她大抵看過了,原理是現成的,接下來就是怎麽樣將這動力,變得可用罷了。


    隻是她不解的是:“恩師,花費這麽多人力物力,隻會修一條,值當嗎?”


    陳正泰眼睛一瞪:“怎麽叫花費了這麽多人力物力呢?”


    隨即,他耐心的解釋:“我們花了錢,挖出來的礦,建的作坊,培養的匠人,難道憑空消失了?不,沒有,它們沒有消失,隻是這些錢,變成了人的薪水,變成了礦產,變成了道路,道路可以使交通便捷,而人有了薪水,就要衣食住行,終究還是要買我家的車,買我們在朔方種植的米和養殖的肉,終究還是要買我們家的布。錢花出去,並沒有憑空的消失,而是從一個店鋪,轉移到了另一個人手裏,再從這個人,轉到下一家的鋪麵。所以我們花出去了兩千萬貫,本質上,卻創造了無數的價值,得到的,卻是更多可用的鋼鐵,更便捷的運輸,使之為我們在草原中經略,提供更多的助力。知道了嗎?這草原之中,有數不清的胡人,他們比我們更適應草原,我們要蠶食他們,便要揚長避短,發揮自己的長處,隱藏自己的弱點,說穿了,用錢砸死他們。”


    武珝若有所思,她似乎開始有些明悟,便道:“原來如此,所以……做任何事,都不可計較一時的得失,智者遠慮,便是這個道理,是嗎?”


    陳正泰道:“這倒是不是智者遠慮。而是因為,若我手裏隻有十貫錢,我能想到的,不過是明日該去哪裏填肚子。可若是我手裏有一百貫、一千貫,我便要思考,來年我該做點什麽才有更多的收益。我若有萬貫,便要思慮我的子孫……如何得到我的蔭庇。可若是我有一百萬貫,有一千萬貫,甚至數千萬貫呢?當有了如此巨大的財富,那麽考慮的,就不該是眼前的得失了,而該是天下人的福祉,在謀天下的過程之中,又可使我家受益,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所以啊,並非我是智者,而是多虧了那位朱相公,多虧了這天下大大小小的世族,他們非要將祖傳了數十代人的財富往我手裏塞,我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呢,拚命想攔他們,說使不得啊使不得,你們給的太多了,可他們就是不肯依呀,我說一句使不得,他們便要罵我一句,我不肯要這錢,他們便凶相畢露,非要打我不可。你說我能怎麽辦?我隻好勉為其難,將這些錢都收下了。可是單純的財富是沒有意義的,它隻是一張廢紙而已,尤其是如此天大的財富,若隻是私藏起來,你難道不會害怕嗎?換做是我,我就害怕,我會嚇得不敢睡覺,因而……我得將這些財富撒出去,用這些錢財,來壯大我的根本,也有利於天下,方才可使我心安理得。你真以為我折騰了這麽久的精瓷,隻是為了得人錢財嗎?武珝啊,不要將為師想的這樣的不堪,為師是個自比管仲樂毅的人,隻是有些人對我有誤解罷了。”


    武珝欽佩地看著陳正泰,重重點頭:“嗯。”


    她是一個極聰明的人,何況又處在一個複雜的生長環境之中,以至於武珝自幼便養成了一種對人戒備的心理。


    說白了,就是不肯輕易相信人。


    可麵對自己的這位恩師,她發現自己毫無抵抗力,恩師說什麽都有道理,說什麽都可信!


    此時,陳正泰又道:“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瘋了似的賣精瓷了,能產出多少就賣多少。隻要它還在漲,那麽這個市場,就不會有人售出,而永遠隻會有人買進。當一個市場隻有買進而無售出的時候,它的價格,也隻有不斷的暴漲了。買的人越多,私藏的精瓷也就越多,他們就會更加深信精瓷的價值,他們會對精瓷繼續上漲深信不疑,任何人對精瓷頗有微詞,都會遭到他們的群起攻之,所以在未來,我們在這個市場,便能如魚得水,其他的事,不用再管了,隻管朝市場輸出我們的精瓷便是。其他的事,不必多慮。”


    ………………


    此時,在宮裏。


    李世民正安靜地倚在紫薇殿的寢殿裏的床榻上。


    一旁的長孫皇後輕輕地給他加了一個高枕。


    夫婦二人,其實都不喜歡在獨處的時候有外人伺候,因而但凡李世民來到寢臥之處,長孫皇後便親自照料著李世民。


    隻是……今日的李世民顯得格外的沉默。


    他此時正拿著近來的許多報紙,一張張的在這裏看著,連長孫皇後和他說話,他也心不在焉的樣子。


    一口氣將數十張報紙看過之後,李世民還是一頭霧水的放下了報紙。


    長孫皇後便笑道:“陛下,怎麽今日心不在焉的?”


    李世民這才將目光放在了長孫皇後的身上,道:“在研究精瓷。”


    長孫皇後溫聲道:“那麽陛下一定有高論了。”


    “沒有。”李世民一臉懵逼,皺眉道:“朕看了許多,可越看就越不明白。隻曉得這個東西,它就是不停的漲,人人都說它漲的有理,陳正泰那邊卻說風險巨大,讓大家小心堤防,可與正泰正鋒相對的報紙,卻又說正泰危言聳聽,實在是包藏禍心。”


    長孫皇後下意識的便道:“我想……或許正泰說的肯定有道理吧。”


    “朕也是這樣想。”李世民很認真的道:“所以一直對這精瓷很警惕。可是……如今這全天下……除了新聞報之外,都是眾口一詞,人人都說……此物必漲,而且現實中……它確實也是如此,月初的時候,他三十三貫,月中到了三十五,快月底了,已超過了四十貫,這分明都是反著來的。你看這份學習報,這是一個叫朱文燁寫的文章,他在月初的時候就預測,價格會到四十貫,果然……他所料的沒錯。就在昨日呢,他又預測,到了下月月底,隻怕價格要突破四十五貫了。”


    “呀。”長孫皇後嚇了一跳,忍不住驚訝地道:“隻一個瓷瓶?”


    “對,就隻一個瓷瓶。”李世民也很是納悶,道:“現在全天下都瘋了,你想想看,你買了一個瓷瓶,當初花了二十貫,可你隻要將它藏好,每月都可漲五至十貫不等,你說這嚇人不嚇人?那些匠人們辛苦勞作一年到頭,不吃不喝,能賺幾個五貫、十貫呢?”


    長孫皇後也不禁瞠目結舌,糾結地道:“那到底誰有理?”


    “不是說不知道嗎?”李世民搖了搖頭,隨即苦笑道:“朕要知道,那便好了,朕隻怕早就發了大財了。想想就很惆悵啊,朕這個天子,內帑裏也沒多少錢,可朕聽說,那崔家偷偷的買了無數的瓶子,其資產,要超三百萬貫了。這雖隻是坊間傳聞,可終不是空穴來風,這樣下去,豈不是天下世族都是巨富,隻有朕這麽一個窮漢嗎?”


    說著,李世民鬱鬱地歎息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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