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的情緒從心頭湧起,已無法靜心衝擊玄關。


    黃裳睜開眼,瞳孔之中似有一股陰火燃燒著。


    但這股狂躁、凶戾的情緒隻在他眼中存在了片刻,便蕩然無存,轉瞬間他雙眸又如深潭一般,不起波瀾,起身活動了一番因為久坐而僵硬的身軀,離開幽暗的靜室,站在庭院中曬起了太陽,情緒雖然平靜,但若說心頭無一絲愁緒也絕無可能,過去的十年裏,他都未能突破那層桎梏,如今隻剩半年,事情又能出現多大轉機?更何況缺乏丹藥。


    這般固步自封埋頭修行,絕不可行,得另尋出路。


    黃裳心頭默默思考著,覺得轉機便在三張丹方上,凝神丹的丹方他既然知道,何不自己嚐試去煉?


    若有足夠的丹藥,破境的希望會大上許多。


    雖說他境界未到,無法施展離火訣,但凝神丹隻是玄階下品丹藥,用凡火也勉強能夠煉製,隻是藥效差上一些。


    可煉製凝神丹的原藥靈材又上哪去尋找?以他當下處境,宗門庫房中的珍貴藥材他根本無法取得。


    黃裳思忖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以前父親教他辨識、采集、種植藥材時,曾順口提起過,在離玄陰宗不遠的千瀧雪山之中有生長著野生的冰靈花。


    這冰靈花正是煉製凝神丹最為關鍵的一位主藥。


    而且就藥性而言,野生藥材要比宗門藥田中人工培育的強上許多。


    若能采摘到一些,說不定真能煉製出凝神丹來。


    考慮片刻,黃裳決定下來。


    雖然整件事情可能並不似他所想的那般簡單,但他如今已沒有瞻前顧後的餘地了。


    要麽安於現狀,半年之後,修為依然無所寸進,被貶為雜役,受人驅使奴役,永世不得翻身。


    要麽放手一搏,縱然凶險,總有一線希望。


    去到書房,將父親生前的幾本筆記找了出來,逐頁翻找,終於找到了有關千瀧雪山的記載。


    玄陰宗宗門所在寒霜嶺與千瀧雪山同屬長寂山脈,兩地相隔不到百裏,不過兩日行程,


    父親留下的筆記詳盡記載了有關千瀧雪山的信息。


    千瀧雪山終年酷寒,人跡罕至,而且生態環境保持著原始麵貌,有許多上古時期的凶惡物種都存留了下來,是一處十分危險的生命禁區,就算修行者亦難在其中長時間生存,否則玄陰宗當年便將山門建在千瀧雪山之中了,那地方寒冷至極,更適合修煉《玄陰真解》,但玄陰宗後來還是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寒霜嶺,可見此地絕不是一個好去處。


    黃裳認真看過之後,合上了筆記。


    去千瀧雪山須得做許多準備,保暖的衣物,生火的鬆油,還有辟穀丹和解毒療傷的丹藥,防身的武器。


    黃裳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僅用一個時辰便打點好了行裝。


    東西並不多,幾十斤重的鬆油占了行囊的大部分,防身的武器則是黃宗卿當年煉藥搗藥的一根藥杵。


    精鐵鍛鑄,長近兩尺,十幾斤重,應付一般野獸,倒也足夠了。


    趁著天還未黑,黃裳便出發了。


    離開玄陰宗,連日奔波,第三日正午,兩岸山間的綠意漸漸消失了,裸露的山岩使得整個世界充斥著一種冰冷嚴酷的的氣息,彌漫天際的大雪自陰沉的天穹落進蒼茫山脈之中,天地一片素白,千瀧雪山到了。


    放眼望去,雪峰直侵天際,猶如層層鐵幕,風雪漫卷,大有遮天蔽日之勢。


    寒霜嶺終年低溫,植被稀少,但也隻給人一種淒清的感覺,而站在千瀧雪山前,隻有一種蒼涼、肅殺的氣息,令人望而卻步,千瀧雪山與寒霜嶺都屬於長寂山脈分支,隻不過千瀧雪山相當於支流,而寒霜嶺隻是支流上的一道清溪。


    黃裳裹緊了獸皮大衣,隻在山前停頓了片刻,便動身上山。


    既然來了,便沒有退縮的道理。


    山路難行,積雪過膝,或者說根本沒有路,數萬年的冰雪掩蓋了一切,使得什麽地方都是平坦的,包括冰層上足以將人吞噬的裂隙,黃裳深知其中凶險,折了一根樹棍探路,每一步都小心至極,如此一來,速度自然慢了下來,一下午時間才翻過一道山脊,在天黑之後,才找到了一處避風的所在,從行囊裏取出鬆油生了堆篝火,用以抵禦夜裏的嚴寒。


    一宿沒怎麽合眼,黑暗中總有動靜,黃裳不想第二天起來變成惡獸的裹腹之時,隻得整夜警戒。


    天色微亮,便收拾好東西繼續朝著雪山深處前行。


    一日尚好,連續熬了幾夜,黃裳也有一種心力憔悴之感。


    進入千瀧雪山十幾天後,黃裳終於看到了幾株生長峭壁的冰靈花。


    花開的正盛,葉瓣潔白細膩,猶如脂玉。


    黃裳將行囊卸下,搓了搓凍得有些僵硬的雙手,朝著陡峭的懸崖上攀去。


    在夜風雪來臨之前,終將那幾株冰靈花采摘了下來。


    冰靈花花期十年,年份越久藥效越好,而在峭壁上采的幾株年份都在兩三年間,恐怕不足以他突破境界。


    待風雪消退,他便繼續趕路。


    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這浩浩湯湯的雪山之中,渺小的就像塵埃一般,隨時可能被漫天風雪所湮滅。


    但他並沒退怯,風雪壓身,依然前行。


    頭頂湛藍的天穹似乎越來越低,一路上的情形也愈發凶險,先是被幾頭雪豹襲擊,手臂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血槽,又被陡崖上脫落的堅冰砸到,頭上淤血至今也未散去,行囊裏十幾斤鬆油,如今也所剩無幾,根本不敢再亂用,須留著以備不時之需,每天夜裏都凍得他無法入睡,若非他身體素質還算過硬,隻怕如今已成雪山之中的一具冰屍。


    但這一個多月裏,他所采集的冰靈花卻與他付出的代價不成正比。


    他不知道是自己運氣太差,還是長時間看著積雪導致雙眼視力衰弱,因此錯過了。


    或許兩種因素都占,但他已經沒心思追究原因,他實在太累了,整個人都有些麻木了。


    一粒辟穀丹可擋十日饑餓,黃裳清楚數著,自進山以來,他已經服用了五粒。


    再有三四天,他必須要回去了,因為辟穀丹的消耗已經過了一半。


    黃裳情緒有些低落,五十多天,他就采集了七株冰靈花,就算煉製時一株都不損耗,最多也就煉出六七粒凝神丹。


    拖著沉重的身軀,翻過那道高逾千丈的山脊,天色漸暗了。


    黃裳開始尋找夜裏棲身的地方,放眼望去,卻是一座煙霧繚繞的山穀出現在視野之中。


    千瀧雪山冰封萬年,然而在這山穀之中竟有一泓未被封凍的清溪。


    看溪水升起陣陣青煙,應是一股溫泉。


    而在清溪兩岸,冰靈花一叢一叢分布著,仿佛點點繁星。


    “這他娘的不是做夢吧!”黃裳整個人杵在那,半晌才喘過氣來,用手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掐。


    如此多的野生冰靈花,簡直震撼人心。


    他心頭積壓的負麵情緒幾乎是一掃而空,忍不住想要放聲大笑,此行路上經曆的種種艱辛,此時看來也是值了。


    這些冰靈花到手,足以煉製出近百粒凝神丹,就算自己資質再差,有如此巨大的外力相助,恐怕也能夠取得突破。


    黃裳扔了拐杖,順著雪坡滑到山穀之中,沿著溪流開始一路掃蕩,直到將行囊塞的快滿才停下來歇息。


    蹲在溪邊,用溫水清洗著傷口。


    他目光四處遊移,忽然看見山穀深處有一線清光,恍如炊煙,扶搖直入天際,將他注意力頓時吸引了去。


    如此異象定非尋常,黃裳此刻心裏飄飄然的,也沒想太多,決定去探探情況。


    將行囊背上,小心翼翼的朝著清光處接近去。


    穿過層層迷霧,進入山穀深處,黃裳終於找到了這一縷清光的起源。


    竟是一株翡翠似的植物,七片狹長的葉子錯落有致的生在枝幹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看似平凡無奇,但哪怕四周雜草叢生,也一眼能將之分辨出來。


    那株植物生在一塊黑色岩石上,相比與山穀中那些光潔、圓滑的頑石,這塊黑色的岩石無疑要巨大的多,而且嶙峋古怪,甚至有一種猙獰之感,黃裳注意力盡被那植物吸引,卻不曾注意到這點,他從小隨黃宗卿學習有關煉丹的方麵的知識,對靈藥辨別自然也十分擅長,這植物雖以前從未見過,但某些特征和醫書上描述的‘通靈草’十分相近。


    通靈草是煉製通靈丹最為關鍵的一味藥材。


    黃裳曾拿三張丹方做籌碼向宗門索取此丹,可惜未能如願。


    在下玄境之內,服用通靈丹能直接突破瓶頸限製,將修為接提升一個境界,他在入定一境停滯十年,若有通靈丹,則可直接破境,幾乎是毫無懸念的事情,但如此顯得太過浪費,往往在修為在通神境與下玄境間停滯不前時,才會服用通靈丹,如此方能算得上物盡其用,因為通靈丹異常的珍貴,屬於玄階上等,幾乎能夠劃入靈丹範疇。


    整個玄陰宗僅有一粒通靈丹,還是黃宗卿當年煉製。


    作為煉製通靈丹的主要,這一株通靈草的價值,隻怕已不遜色先前采摘到所有冰靈花。


    黃裳霎那間呼吸都粗重起來,目光緊盯於那株青色的植物。


    這千瀧雪山簡直就是他的福地,雖然幾次意外都險些要了他性命,但同樣印證了禍福相依的那句老話。


    通靈丹的丹方他同樣擁有,雖說如今未能掌握離火訣,無法煉製,但可留待今後。


    他深知自己資質太差,哪怕依靠大量的凝神丹進入了通神境,下玄境他依舊遙遙無望。


    有了這株通靈草,一切都不再是奢望。


    通神境雖是一道分水嶺,然而下玄境較通神境又有更大之差,法力化虛為實,可以說是質變。


    一旦進入下玄境,在玄陰宗也有了極大的話語權,基本算的上真正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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