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曾曠歇斯底裏的怒吼,遠處的孫璟眉頭越皺越緊,這件事定然會變得愈發令人頭疼,怎麽就不見黃裳為此發愁呢?見他負手從晾房前走回來,臉色平靜,不起一絲波瀾,孫璟便覺得越來越看不透他。


    “希望他有解決之道吧,否則事情真不知該如何收場。”孫璟搖了搖頭,心中暗自歎息一聲。


    “這裏就勞煩師兄繼續照看,我要去堂裏見見劉洵師叔,這事還得請他老人家出麵。”黃裳與孫璟說罷,又與那兩雜役弟子交代道:“最多也就再關他個兩三天,不用去管他,他不願吃東西就讓他餓著,反正餓不死。”


    聽著黃裳這話,孫璟心裏稍稍有底了一些,聽他這話的意思似乎是想請劉洵出麵調停,隻是不曉得他會怎麽說服劉洵,劉洵跟曾曠雖然一直都是貌合神離的,但也從來不站黃裳一邊,想不通也不去想,更沒有追問,他的性格便是如此。


    孫璟沒問,黃裳也懶得與他細說,將幾粒凝神丹強塞他手裏之後,便離開倉庫,往常春堂去了。


    在書房坐了片刻,道童前去通報了,一杯茶還沒泡開,劉洵便從丹房裏急匆匆的趕來了,神色焦灼,沒有繞彎子,坐定之後揮了揮手,讓那道童退出去,而後直接開門見山,冷聲問道:“你把曾曠怎麽了?該不是弄出人命了吧?”


    前些天庫房裏發生那些事情劉洵後來自是聽說了,黃裳當時被冤枉,一怒出手,將曾曠連帶兩名刑堂弟子打傷。


    這事聽著怪不可思議的,不過這段時間他為了衝擊下玄境,忙於修煉,也無暇過問,而且他壓根沒打算替曾曠討什麽公道,這人就是一養不熟的白眼狼,黃宗卿就是前車之鑒,若是以往,還有可能借此事給黃裳施壓,但黃裳既然已答應了交出丹方,也就沒沒那必要了,因此這事並未被他放在心上,但此事過後,曾曠便離奇失蹤,一連幾日不見蹤影,劉洵隱隱覺得不對勁了。


    他懷疑黃裳是不是對曾曠做了什麽,故一見麵便這般問道,堂裏要弄出人命,他作為首座,也難辭其咎。


    “師叔放心,我還沒這般膽子。”黃裳端起茶杯,用杯蓋刮去浮沫,吹了吹,沒喝,神情自若的說道。


    “他人在哪?”劉洵神情微微溫和了一些,黃裳這模樣不似說謊,但他依舊不怎麽放心。


    “被我打了一頓,然後派了幾個人給看著,讓他好好養傷呢。”黃裳並未隱瞞,隻是言語比較婉轉。


    劉洵自是聽懂了黃裳的言外之意,皺了皺眉,道:“你也莫做的太過分了!”


    “我過分?”黃裳放下茶杯,嗬嗬幹笑兩聲,反問劉洵,“你知道曾曠前些日子怎麽整我的嗎?他讓田明輝偷了甲字庫房的靈藥,然後栽贓於我,若不是田明輝見財起意,拿著東西跑了,事情又恰巧敗露,我現在已在刑堂水牢裏了,我沒打死他算好了。”


    劉洵知道黃裳一旦有了怨氣,做事便有點瘋,也不敢再用教訓的口吻,萬一他急了,真把曾曠弄死,對他可沒一點好處,亦或是他翻臉,不給丹方,都很不劃算,隻得放低語氣,好言相勸道:“曾曠可是常春堂的首席弟子,平時裏堂裏的事務不少都得由他處理,每月的清心丹,也要由他煉製,耽擱了,上麵都會過問,他雖過分了一些,可你打他一頓出口惡氣也就算了,你還關著他作甚?我都不敢這麽做啊。”


    “不關他,他跟我沒完沒了的鬧,豈不將我煩死?”黃裳不鹹不淡的說道,似乎不覺得後果有多嚴重。


    “你?”


    劉洵見黃裳這幅口吻,便氣不打一處來,好與你說,你怎麽就聽不進勸,正欲動怒,黃裳突然笑了笑,有些莫名其妙的,弄得他神色一滯,而後便聽黃裳說道:“今日來,可不是與師叔說曾曠這事的,還有正事呢。”


    “正事?什麽正事?”劉洵神色一呆,實在想不起,還有什麽事會比曾曠這件事更重要。


    “丹方。”黃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


    劉洵登時明白過來,而後露出一絲驚喜,道:“你練成離火訣了?這麽快?”


    黃裳微微笑著,說道:“嗯,我今來便是是履行承諾,將凝神丹的丹方交予師叔,還望借紙筆一用。”


    劉洵半信半疑的遞過紙筆,還將他幫墨給磨好了,見黃裳毫不做作,提筆便書,質疑慢慢變成了駭然,細思極恐,實在不敢相信,黃裳隻用了十幾天時間便練成了離火訣,他本來做好了再等一年半載的打算,畢竟黃裳資質擺在那的,真無法想象他是怎麽做到的,正百般不解時,聽黃裳悠悠說道:“我若不將曾曠關起來,容他胡鬧,豈能這麽快練成離火訣?”


    “這他娘就是理由?”劉洵有些哭笑不得,但沒插嘴,黃裳在寫丹方,他自然不敢打擾,萬一他分心寫錯個一兩處……


    洋洋灑灑寫完了一頁紙,黃裳才擱下筆,坐回原處。


    劉洵按捺住內心激動,將墨痕未幹的紙小心捧了起來,眯著眼看了半天,他視力不是很好,卻一個字也不肯落下,見黃裳將三味藥材的搭配比例以及火候控製都做了詳盡敘述,這才放下心來,連連說道:“好好,凝神丹終於可重現於世了。”


    拿到丹方,劉洵對黃裳態度也好了許多,不過曾曠這事仍需解決,這般放任不管,絕非長久之計,於是又將先前被岔開的話題引了回來,“你還是將曾曠給放了吧,堂裏很多事情都得他去做,畢竟我常春堂人手少,煉丹的事若耽擱了,上麵詢問起來,很是麻煩啊……”


    黃裳低頭飲茶,麵無表情,一句話也沒有說,看起來很固執。


    劉洵拿才拿了丹方,也不好跟他翻臉,隻能繼續勸說,“你若怕他事後報複你,我可以和他談談,讓他不找你麻煩……再說,你總不能軟禁他一輩子啊……若隻是放不下麵子,你可以告訴我,你把他給關在哪了……”


    “我倒有更好的辦法。”黃裳將杯中茶水都飲幹淨了,這才不慌不忙的說道,明顯是有備而來。


    劉洵怔了怔,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說道:“你說說看。”


    “把他逐出常春堂,省的我跟他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樣一來,就沒那麽多麻煩了。”黃裳張口便道,似乎說這番話前沒經過大腦,聽起來像是在講一件無關緊要的瑣事。


    劉洵聽到這話,差點把嘴裏的茶水給吐出來,向看白癡似的看著他,確定他不是氣糊塗了,而是真想這麽幹,把杯子往桌上狠狠一放,說道:“決不可能,沒了曾曠,我常春堂許多事情還做不做了?難道事事都要老夫親曆親為?”


    “曾曠能幹什麽?”黃裳一臉不解的問道。


    “宗門*百人,每月所需的辟穀丹、清心丹、療傷丹,都由他負責煉製。”劉洵冷聲道。


    “我道他多麽能幹呢。”黃裳哂笑道,而後思忖片刻,說道:“我每月給宗門煉製三百粒凝神丹,讓他滾蛋如何?”


    “你在逗我嗎?”劉洵一聽這話,直接給氣樂了,黃裳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每月煉製三百粒凝神丹,他爹當年黃宗卿也就這能耐吧,他如今剛練成離火訣,法力能否支撐他將一爐凝神丹煉完都難說,竟敢誇如此海口。


    正想取笑他兩句,黃裳起身走上前來,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瓷瓶放在了桌上。


    “這是什麽?”劉洵問道。


    黃裳沒說話,劉洵隻好拿起瓷瓶自己打開,一聞氣味便知道凝神丹,神色微微一變,而後傾斜瓶口,頓時滾出十幾粒凝神丹來,每一粒都圓潤如珠,色入藍靛,品質毋庸置疑,絕對是毫無瑕疵的極品!自己煉製的廢丹,與之相比就是垃圾。


    劉洵吞了口唾沫,搖了搖瓶子,叮叮當當的響,顯然裏麵還剩不少。


    自黃宗卿死後,常春堂一直靠啃老本度日,便連他這個首座,也很少一次見到這麽多的凝神丹,而且品質如此之高,情緒自是有些波動,雖然如今他手裏已有凝神丹的丹方,可自己嚐試著煉製,但想湊齊這麽多,恐怕也要花費大量精力。


    “這些凝神丹你哪裏來的?”過了半晌,劉洵心情才強行平靜下來,瞪大眼睛問道。


    “自然是我煉製的。”


    “用了多久?”


    “一爐所出。”


    “不可能!”


    劉洵斬釘截鐵的說道,他也嚐試過煉製凝神丹,以他目前離火訣的水準,最多同時煉製十幾粒,再算上損耗,一爐能出*粒便值得欣慰了,而且這*粒嚴格來說也算廢丹,因為丹方不對,黃裳怎可能一爐出丹二十多粒?即便煉製過程一粒不損,也不可能!


    黃裳沒有反駁他,自顧說道。


    “我一爐至少出丹二十粒,按照隔日一休來算,每月煉製出三百粒凝神丹不是問題,所以我沒有逗你。”


    看著黃裳冷靜的神情,不帶有半點浮誇,而且真憑實據就擺在麵前,劉洵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隱隱有些信了。


    “你看這樣行不行,讓你做常春堂的首席弟子,今後堂內所有事務都你說了算,就容曾曠……”


    話沒說完,便被黃裳抬手打斷,“沒得商量,我看見這廝便煩,讓他從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否則我無法安心煉丹。”


    劉洵眉頭微皺,喃喃道:“你容我考慮考慮。”


    黃裳戰起身來,提過一旁桌上的茶壺將水續上,而後用杯蓋刮掉浮沫,喝了一大口,慢慢咽下,才不緊不慢的說道:“三百粒凝神丹,還需要如何考慮?就算你和曾曠兩人沒日沒夜的煉製,一個月煉的出三百粒凝神丹嗎?這筆帳難道你還需要算很久?”


    “但將無緣無故將人逐出宗門也不不好辦,曾曠又不是尋常外宗弟子。”劉洵有些犯難。


    “說說讓你把他逐出宗門了?我隻讓你把他逐出常春堂,就以煉丹技藝不精為由,然後讓寒霜嶺接收他好了。”


    黃裳輕輕放下茶杯,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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