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自寒霜嶺偏殿離開之後,找著曾曠,將事情談成的消息告訴他,曾曠聽聞王忠免了他每日的課業,自是歡喜至極,滿臉笑容的將沈冰送到山下,回到住處便拿著丹方琢磨起來,心頭暗忖道:“最多三五個月,劉洵便能進入下玄境,等到那時,我便翻身了,黃裳啊黃裳,且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曾曠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心頭正暗爽不已,忽然有人推門闖了進來,抬頭看清此人麵容之後,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王忠!這些天,他被王忠收拾的夠嗆,每看到他那張肥嘟嘟的胖臉便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過轉念一想,沈冰已經替他打過招呼,而且再過一段時間他便會回常春堂去,情緒瞬間又穩定了下來,眼中流露出幾分厭惡,冷聲問道:“有事嗎?”


    王忠嗬嗬笑著,雙手交疊放在肚腩上,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言語溫吞的說道:“你來寒霜嶺也快有半個月了,為何還不參加荒原狩獵月底之前,若獵不到足夠數額的異獸,可是要挨鞭刑的,少一頭四十鞭,莫怪我沒有提醒你呢。”


    曾曠被王忠這般笑吟吟的看著,隻覺得渾身不自在,聽到他這番話,更是坐立不安,冷聲質問道:“你不是答應沈冰,免去我日常課業了嗎?怎麽出爾反爾!”


    “荒原狩獵可不算日常課業,而是按照月計算的,每月兩頭異獸,誰也不能例外。”


    王忠將日和月兩個字咬的很重,笑容依舊,頗有些厚顏無恥的感覺。


    曾曠冷汗漸漸浸濕了衣裳,他心裏清楚,荒園那個地方可不是什麽好去處,每年死在其中的寒霜嶺弟子多達十幾人,以他這能力,進入其中,怕是凶多吉少,苦頭更不會少吃。


    他稍稍一琢磨,便覺得這事不靠譜的很,大聲拒絕道:“我不去!”


    “不去也行,領鞭刑八十!”王忠依舊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模樣,態度卻極其的強硬。


    “你!!”曾曠雙目圓睜,憤恨不已,這王忠明顯是收了黃裳好處,才百般為難自己,他那八十鞭子下來,隻怕生不如死,還不如去荒園碰碰運氣,雖然凶險,但他不信自己運氣會那般倒黴,真就會把命丟掉。


    曾曠僵持了半天,也是明白如今自己根本鬥不過王忠,咬牙切齒道:“行,我去!”


    “還算識趣。”王忠笑眯眯的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待我成為常春堂首座之日,王忠,你便等著瞧吧!”曾曠心中暗暗發狠,同時將王忠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而後愁容浮上眉間,整張臉都快皺成一朵苦菊,捱了半天,也明白捱是捱不過去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狠狠一咬牙,找了件皮襖穿身上,奔荒園去了。


    自峭壁之字形的棧道下至幽穀中,周遭世界慢慢變得陰暗與冷清起來。


    林間枯枝腐葉堆的極厚,一腳踩下去甚至能沒過腳踝,放眼望去,則是一片莽莽叢林,巨樹枝葉繁茂,遮天蔽日,陽光也難以穿透,千萬跟藤條垂掛著,乍一看就像無數懸屍,驚悚無比。


    曾曠縮著脖子,漫無目的的前行著,也不知道上哪獵殺異獸,全憑運氣亂撞。


    逛了兩個多時辰,也沒有有半點收獲,卻被蚊蟲叮咬的沒了人樣,臉上胳膊上盡是紅斑。


    天色也愈發暗了,一陣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他初次進入荒園,又是被王忠逼迫,準備極不充分,甚至忘了找兩人結伴而行,這夜晚,無論如何也是熬不過去的,正想著要不要原路返回,明日再來,忽然聽的身後有動靜傳來,他嚇了一跳,以為是異獸,匆忙捏起法訣,回頭一看,發現陰暗之中是一人影輪廓,頓時大喜!


    “這位師兄,同行否?”


    曾曠大聲詢問道,但不等他自報身份,那人突然伸手一推,一團黑影朝他破空砸來。


    待那黑影出逼近眼前,曾曠才看清這東西是一個巨大的冰球。


    “這人有病不成,怎麽一見麵就對我動手!”曾曠大怒,卻未驚慌,這冰球前進速度也忒慢了一些,而且他早已完成法術儀式,彈指一揮,一記冰裂旋轉飛斬出去,正中冰球。


    哢嚓一聲,冰球四分五裂!


    “嗯,怎麽是空心的!”


    曾曠輕而易舉破開直徑一尺的冰球,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實心並且不會這麽容易碎掉,


    正當費解之時,便見一道道黑影自碎裂的冰渣中躥出,朝他襲來。


    腥風撲麵!


    此時已是傍晚,叢林裏十分陰暗,曾曠根本沒看清那道道黑影究竟是何物。


    隻覺肌膚接觸到,冰涼如水。


    而後便覺眉廓一陣劇痛,似被錐刺了一般,他忍不住悶哼一聲,緊接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冷意傳遍全身,仿佛血液都被凍住了,心髒驟停,渾身僵直,就這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終於看清了那些黑影,竟是一條條五彩斑斕的毒蛇。


    身軀相互絞纏著,就像一團爛水草蓋在他臉上。


    曾曠瞳孔驀然緊縮,驚駭無比,法力湧起,正欲施展落雪將那些毒蛇凍斃,誰知念頭剛起,脖子、鼻梁、嘴唇各處齊齊傳來劇痛,竟被連咬數口,眼中驚駭悄然流逝,化作空洞。


    隻一瞬間,便意識全無了。


    巨量的毒素在他體內蔓延擴散著,加之成分不同,未過片刻,他整張臉已是五顏六色,一處赤紅,猶如燙燒,一處淤青,如被鈍器擊打……甚至一處已有腐爛跡象,看起來淒慘至極!


    落到這步田地,自然是活不成了。


    ……


    五天之後,戴雲峰上。


    “事情我已經替你辦好了。”秦犴與黃裳麵向而座,他已經把臉上的胡茬修剪幹淨了,不似幾天前那般邋遢,身上穿著一件樸素的袍子,也挺幹淨,隻是肩頭有些汙跡,他是扛著一頭百餘斤重的夫諸,從寒霜嶺一路走過來的,弄髒衣衫,再所難免,倒不至於影響食欲。


    “有沒有留下證據?”黃裳坐在飯桌前,手裏捧著一個大碗,正在大口喝湯。


    夫諸筋腱外加一些藥材,滋味醇厚,極鮮無比,黃裳這幾個月裏頓頓不離肉食,烹飪技巧自是水漲船高,銅鼎裏的香味飄散開去,很是刺激味蕾,弄的秦犴直抿嘴巴,頗是尷尬。


    黃裳沒跟他見外,取來一副碗筷,給他盛了一碗湯遞過去。


    “他是被蛇咬死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秦犴將碗端著,卻並沒有喝。


    黃裳滿意的點了點頭,卻沒有追問詳情,好像不怎麽在乎,而後指著湯碗,道:“你把這湯喝了。”


    “異獸血肉雖然滋補,但血氣過盛,食之無益。”秦犴抿了抿嘴,雖有些饞,但很克製。


    黃裳兩口將碗裏的湯喝盡,然後將銅鼎裏剩餘的食材又盛進碗裏,邊吃邊道:“一會你便明白了,要借那藥液修煉,身體不行,根本扛不住那股陰寒的藥力,勸你最好把這湯喝掉。”


    秦犴一聽是這般道理,也不再僵持,埋頭開始喝湯。


    放碗,未過片刻,秦犴便覺身上燥熱起來,臉上滾燙,輕輕一揉,竟是將鼻血揉了出來。


    黃裳見怪不怪,給他遞了塊絲絹,讓他將鼻孔塞住,而後微微一笑,說道:“隨我來。”


    秦犴已被折騰的有點手足無措了,全聽黃裳安排,跟著爬上了閣樓。


    此時天色擦黑,斜月初升,沒有屋頂的閣樓映襯著月光,有幾分清冷之感。


    “把衣服脫掉。”


    “什麽?”


    秦犴雖然燒的頭腦昏沉,但意識還清醒著,忽然聽見黃裳這麽一另類要求,頓是一陣緊張。


    這廝莫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吧?


    “進那桶裏去。”黃裳瞥了鼻血狂流狼狽不堪,卻一臉警惕的秦犴,懶得去管他此刻胡思亂想什麽,指著木桶與他說道,而後將桶裏注滿清水,取出葫蘆,滴了一滴藥液進去,桶內清水隨著藥液暈散,漸漸成了碧綠的顏色,秦犴漸漸明白過來了,脫掉衣服往桶裏爬去。


    剛一入水,便似觸電一般抽搐起來。


    撐在桶沿上的雙手驟然失去力氣,整個人直接跌進了桶裏,水花飛濺。


    藥液寒毒異常凶猛,雖不入肺腑,但對一般人而言,也極難承受,黃裳體質那般強悍,初次浸泡藥液也生不如死,秦犴直接抽搐失控實屬正常,跟意誌無關,而是超出了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黃裳早已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因此沒將藥液直接交給秦犴,而是讓他來戴雲峰找自己。


    在他沉下去的一瞬間,黃裳便探出手去,將他從藥液之中提了起來。


    秦犴整個就根落湯雞一樣,異常狼狽,眼睛都睜不大開了,然而瞳孔之中竟藏著一絲興奮!


    “集中精力,引霜雪淬煉靈台!”


    黃裳低聲提醒道,而後雙手籠罩著一層青紗似的太陰真火,猶如烙鐵似得,在秦犴身上來回熨燙,助他保持體溫,以此抗衡藥液中的寒毒,大致過了一個多時辰,秦犴體溫漸漸開始回升。


    “唔,幫他修煉,比我自己修煉都累!”黃裳甩了甩發酸的手腕,終於不用他再插手。


    藥液濃度已經開始下降,加上先前飲了一碗靈獸肉湯,秦犴的身體已經能夠獨自承受了。


    看著桶裏逐漸清澈的藥液,黃裳不禁咂舌,也不禁有些肉痛,境界越高,修煉時的消耗就越大,一滴靈液足夠他修煉一整夜,而秦犴恐怕用不了兩個時辰,便能將一滴藥液吸收殆盡。


    不過秦犴是他對付陳家的一柄利劍,這柄劍磨得越鋒利,自然是越趁手,黃裳倒也舍得。


    趁閑著的這段時間,他起身離開閣樓,去到地下靜室之中。


    進入其中,便將石門緊緊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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