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卿的遺物之中並無類似玉牒的事物,黃裳以前也從未在他手中見過,這些都是實話。


    但尉遲聖星絕不會無的放矢,因此他行此事定然是有依據的,黃裳沒由來的便想到了重明爐中那個乾坤微塵陣。


    那個不合常理存在的乾坤微塵陣中所藏的秘密,十有*便與尉遲聖星所需要的玉牒有關。


    他很想知道是什麽東西值得尉遲家的人如此不擇手段謀求,連父親亦為此送了性命。


    隻是如今陣法空間根本無法開啟,他也隻能憑空臆測,黃裳思索許久,也猜不出那塊玉牒究竟是什麽,便也作罷,反正重明爐在自己手中,隻等窮蟬實力再有長進,一切真相便可水落石出,眼下為此絞盡腦汁,也著實沒多大意思。


    與其浪費時間,不如搬運氣血繼續強化身體。


    黃裳暫將重點放在了雙手之上,氣血縈繞雙臂、指間,仿佛一條條晶瑩的白蟒絞纏收縮。


    原本粗糙虯實的手掌在袖管之中悄然發生著變化,一層層死皮隨著汗液的侵蝕,開始崩壞脫落,取而代之的是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膚,指節也逐漸變得纖細,卻無任何柔弱之感,勻稱而有力。整整一晝夜,黃裳除了與冷雨萱偶爾閑聊幾句,一切心思都放在了此事上,尉遲聖星也未在派人刁難作梗,似乎已經忘了他這個卑微角色的存在,倒也難得的清靜。


    ※※※※※※※※※


    實際上,尉遲聖星也的確是忘了黃裳這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


    今日卯時初刻,他接到了通知,府君親派的巡察使將於今日辰時二刻左右抵達滄瀾城,自北城門入城。


    天才蒙蒙亮,他便率領著兩百名策士去到了北城,配合執戈督禦程玉階執行警戒、儀仗等任務,並作恭迎。


    此任巡察使輩分雖然不高,與尉遲聖星、程玉階等人都是同輩,但所代表的畢竟是天策府府君,相當於皇帝委派的欽差,南天策府方麵自不敢怠慢,在迎接方麵頗下了一番功夫,雖不至於南天策府府主親自出麵,但卻由七神將中素以溫和著稱的裘盛安來負責接待,裘盛安已在‘翠微殿’設好筵席,隻等尉遲聖星和程玉階兩人把人接到,便請至翠微殿接風洗塵。


    此番結束,再帶她去拜見南天策府府主張瑾塵,一應流程都已安排計劃好了。


    此時滄瀾城北城門外,數百名策士夾道而立,遠出數裏,路無行人,氣氛有些肅穆,自是恭迎巡察使入城的儀仗。


    在隊伍前方,尉遲聖星端坐於一匹神駿無比的飛騎之上,含胸拔背,身材因而顯得格外高大,一身銀甲在陽光之下灼灼生輝,將他整個人襯托的更是霸氣外露,目光睥睨,眺望遠方,也不理會旁人,頗有此處唯他一人掌斷全局的感覺。


    與他並肩坐於馬背上另外一名銀甲騎士,與之相比,則顯得低調了許多。


    不僅胯下坐騎要矮上一截,身材也顯瘦小許多,唇上留著兩撇胡須,氣質偏於沉穩和圓滑,隻隨隨便便的坐著,時而回下頭,看有策士交頭接耳亦或是亂動,便訓斥兩句,閑話雖多,反而顯得隨和親切一些,此人正是執戈衛的督禦程玉階。


    雖品秩、地位而言,他二人等同一般,但論氣場,程玉階和尉遲聖星實在相差太遠,差了幾分霸氣,也欠缺鋒芒。


    但能憑自身本事一步步走到督禦這位置上,又豈是等閑之輩?至少在耐性這塊,程玉階便是不錯。


    按照事先得到的消息,巡察使應是辰時二刻抵達,即便路上耽擱了,最遲辰時四刻也會到,但看如今這日頭,已近中天,恐怕辰時都過了有一陣子了,然而大道盡頭還未出現一個人影出現,尉遲聖星已有些不耐煩了,雖未通過言語表達出來,但神色之中的著急、煩躁情緒,一覽無遺,反觀程玉階,卻跟起初之時毫無差別,依然耐性十足,不停的督促著麾下人馬。


    “都給我精神點,巡察使不定幾時便到,別出差池。”


    訓完了話,又轉身去,懶洋洋的坐在馬背上,一臉恬淡,仿佛在曬太陽一般。


    “程玉階,你派兩人去前麵看看,怎麽到現在連鬼影子都還見不著一個!”尉遲聖星終於是按捺不住了,眉間怒火攢動,調轉馬頭對程玉階冷冰冰的說道,兩人算是平職,然而尉遲聖星話裏話外卻都帶著一股頤指氣使的味道,很不中聽。


    程玉階竟然也不介意,涵養極好,回過頭對著身後一名騎乘飛騎的青甲策士吩咐道:“你去看看。”


    “是。”那名青甲策士未作多言,抱拳領命之後,膝蓋輕輕在馬腹上一磕,飛騎展翼升空,轉瞬之間,便已遠去。


    那名青甲策士才去不久,卻有幾騎飛騎自城中而來,飛至尉遲聖星、程玉階二人跟前,歸斂羽翼落到地上,馬上騎士未著甲衣,皆穿樸素灰袍,一個個其貌不揚的,但見二人也不下馬,稍稍拱手便算行禮,而後直接稟報道:“巡察使大人已經入城了,現在翠微殿中,由裘神將負責接風洗塵,冷院使讓我等來知會兩位督禦一聲,免得您二位再此苦等了。”


    “什麽?”


    聽聞此言,尉遲聖星目光驟然凶狠,怒火湧現,緊盯著那幾名灰袍騎士,陰森問道:“冷凝雪這是在拿我開涮?”


    冷凝雪幾日之前便已北上迎接巡察使的儀駕,‘巡察使今日辰時二刻將自北城門入城’的消息自然也是冷凝雪事先派人傳回來的,若非如此,他和程玉階何至於一大清早便在此苦等,結果這消息卻不可靠,害的他二人白等一早上!


    尉遲鉉大為光火之餘,自然認為是冷凝雪從中作梗,為的是戲耍、羞辱他一番。


    “尉遲督禦見諒,原本定是從北城門入城的,誰知巡察使大人不喜張揚,臨時起意,改從東城門入城了,冷院使也未預料到。”一名灰袍騎士忙做解釋。


    “臨時起意?明知我們再此等候恭迎,她卻改從東城門入城,我看她這不是低調,而是想給我等一個下馬威,我到要看看她顏青橙排場是有多大!”尉遲聖星知曉了緣由,不禁咬牙切齒,也是調轉了矛頭,雖然對方身份非同小可,但他言語之中卻無幾分恭敬之意,甚至直接指名道姓的稱呼了起來,而後掃了一眼仍然不溫不火的程玉階,也未多言,狠狠一拂袖,調轉馬頭,冷喝一聲,率著兩百執戟衛策士一路喧囂的離開了。


    莊嚴肅穆的儀仗隊伍頓時被拆走了一半,程玉階仍然不動聲色,與那幾名灰袍策士溫和說道:“有勞傳信了。”


    幾名灰袍策士拱了拱手,周全了禮數,便策騎離開。


    直等先前派去探路的青甲策士回來之後,程玉階這才帶著麾下人馬也返回城中去了。


    回執戈衛營地安置了兵馬,而後脫了那件能晃瞎人眼的亮銀寶甲,換上一身不甚張揚常服,這才不緊不慢的趕去翠微殿。


    尉遲聖星在北城門前先走了一步,入城之後,散了幾隊人馬,便領著十餘名親衛,直奔翠微殿而去,因此先到一陣。


    他本想直接進殿找巡察使理論,卻在翠微殿前先遇見了冷凝雪,兩人關係雖說一般,但平素也有所往來,正值心頭想不通,又憋著一肚子的陰火,便迎麵走了上去,還在幾丈開外,便扯開嗓門大聲質問道他:“冷凝雪,巡察使是幾時入城的?”


    冷凝雪正站在簷下與一名侍從低聲吩咐著什麽,似是隱秘之事,附耳在說。


    忽然聽聞有人大喊自己,不禁皺了皺眉,在此場合大呼小叫著實不合時宜,巡察使、裘神將俱在身後殿內,也不隻是哪個渾球如此不長心眼,抬起頭來,見是尉遲聖星,眉頭頓時皺的更緊了,與侍從低頭吩咐道:“你先去辦這事吧。”


    侍從拱手領命,退了下去,途徑尉遲聖星身旁之時,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眼神之中含義頗多,也未行禮,隻稍稍避讓了幾分,便埋頭急匆匆的離去了。若是平常,以尉遲聖星素來苛刻的脾氣,斷然會從禮數之中挑出毛病,不過如今他正在氣頭上,卻也沒有在乎這些細節,沒顧理會那侍從,徑直走上前來。


    冷凝雪眉頭舒展,做平常之態,回答道:“辰時三刻,從東城門入城。”


    “她知道我和程玉階在北城門等她吧?”尉遲聖星森冷問道。


    “知道。”冷凝雪點了點頭。


    “即是知道,她又是何意?”


    得到冷凝雪的確認,尉遲聖星臉色變得更漸難看,眼中怒意不做掩飾,語氣態度極為惡劣。


    冷凝雪微微一笑,不冷不淡,似乎不欲與這渾人多言,敷衍道:“我也不知,你若想不通,便親自去問她吧。”


    “當我不敢麽?他顏青橙資曆比我還淺,隻不過依靠關係,才有今日,便如此目中無人,讓老子在北城門前苦等兩個時辰!她不給我講說個所以然出來,我定不會善罷甘休!”尉遲聖星被冷凝雪這不冷不熱的話刺激的逾漸羞惱,大怒說道。


    冷凝雪嗬嗬一笑,指了指身後的翠微殿裏麵,道:“在裏麵呢,你去吧。”


    尉遲聖星腦子裏似缺根筋,根本未作考慮,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冷凝雪,舉步闖入了大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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