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兄何必與那小姑娘一般見識,消消氣。”


    裘盛安一走,殿裏人心便開始倒向了尉遲聖星,三三兩兩的人湊上去,出言勸慰,順便說些好聽的話,平日裏可少有這種巴結示好的機會,尉遲聖星很是喜歡這種受人恭維、如同眾星捧月般的感覺,怒氣漸消,放眼望去,看著滿堂瓊漿佳肴還未怎麽動過,便將頂上的頭盔一摘,隨手拋給隨從,而後舉步朝上首那張幾案走了過去,正是顏青橙先前所坐的位置。


    這場筵席本是給顏青橙接風洗塵的,結果被尉遲聖星這渾人從中攪局,鬧得不歡而散。


    桌上的琉璃盞中,還有半盞清酒,盞上淡淡的唇印猶可見得,自是顏青橙留下的。


    尉遲聖星毫不避忌,直接就坐於主位之上,拿起那琉璃酒盞放在鼻端輕輕一嗅,那唇印似有餘香,他滿臉陶醉模樣,眼中甚至有絲絲淫邪,看的眾人一陣心驚肉跳,這尉遲聖星還真是橫行無忌、飛揚跋扈到了一定的境界啊。


    “那顏青橙還真當得起這名字,傾城、傾城,果真有傾城之姿。”尉遲聖星坐在案前,自言自語道。


    撇開她那令人嫌惡的冷淡性格不談,單從模樣而言,著實讓人覺得驚豔。


    驚鴻一瞥,便令尉遲聖星有種食髓知味的感覺。


    感歎之餘,他端起那半杯殘酒淺飲慢酌起來,一臉浪蕩的笑容,也不知腦子裏想的什麽齷齪之念。


    看著尉遲聖星隨著混賬之性胡作非為,冷凝雪並未如旁人那般上去阿諛奉承,也未多言半句,完全做冷眼旁觀,仿佛這事跟他毫無關係一般,枯坐等候了半晌,冷明泉終於去而複返,急匆匆的走至他身邊,小聲耳語幾句。


    冷凝雪聞言之後,露出詫異之色,問道:“真有這麽巧的事?”


    “的確是巧,我當時也吃驚不已。”冷明泉低聲回答道。


    冷凝雪冷漠的神情終於溫和了些,感歎道:“我運氣好啊,本已覺得難從這漩渦之中脫身,卻沒想到得此契機。”


    感歎一番之後,冷凝雪又問道:“小妹她沒事吧?”


    “應該無事,我將他帶回福熙別院了。”冷明泉回答道。


    “她跟那黃裳是什麽關係,你知道嗎?”冷凝雪突然有些好奇,側身問道。


    冷明泉將黃裳和冷雨萱結實的經過草草講述了一遍,言語微頓,而後又說道:“小姐似乎很看重他。”


    “那黃裳呢?”


    “挺穩重、也挺識趣的一個人,至於其它,老夫眼拙,看不太透。”冷明泉說道。


    兩人這廂正閑聊著,一陣鏗鏘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傳來。


    冷凝雪微微皺眉,抬起頭來,便見尉遲聖明怒氣衝衝的闖進了翠微殿,像隻鬣狗一般,目光四處掃視,看向他時,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一絲明顯的凶光,冷凝雪當即明白過來,自己讓冷明泉去牢獄放人的事,尉遲聖明已經知道了。


    尉遲聖明倒不敢對冷凝雪有何放肆,掃過一眼之後,立刻收攝了目光,朝上首坐著的尉遲聖星大步走了過去。


    附耳言語幾句之後,尉遲聖星臉上的笑容消匿無蹤,抬起頭看向冷凝雪,目光閃過了一絲寒意。


    雖然他已經決定暫放黃裳一馬,但被別人無緣無故插手進來,整件事情的味道便不太對了。


    冷家與尉遲家素無過節,而冷凝雪也跟黃裳也無任何的關係,他為何要從自己手裏搶人?


    聯係到冷凝雪最近一段時間一直與顏青橙共事,其動機便不難推測了,定然是受顏青橙的要求。


    也就是說,冷凝雪可能倒向了顏青橙!


    至於顏青橙為何要出手解救黃裳,她又如何知道黃裳被自己關押在牢獄之中的?這一個個問題,更不敢細細揣摩,她似乎掌握了很多有關於自己的隱秘信息。


    尉遲聖星從中嗅到了一絲陰謀和危險的氣息,也沒心思繼續飲酒了,放下琉璃酒盞朝冷凝雪走了過去。


    “黃裳你派人放走的?”


    “對。”冷凝雪點了點頭,坦然承認道。


    “為何插手我的事情?”尉遲聖星皺眉問道,不等冷凝雪回答,他便自問自答道:“顏青橙要求的,對吧?”


    冷凝雪一臉詫異,不解道:“跟她有何關係?”


    “那你為何插手我的事情?”尉遲聖星重複問道。


    冷凝雪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隻是你的事情嗎?”


    “不是我的事情,難道是你的?”尉遲聖星覺得冷凝雪再跟他磨嘴皮子,不禁有幾分羞惱。


    “你手下那群不長眼的混賬將我妹子抓了,你說是不是我的事情?這事我不自己處理,難道我還得去你府上求你放人?我還丟不起這人!”冷凝雪怒道。


    “你妹子?”尉遲聖星頓時懵了,一頭霧水:“什麽妹子?”


    “你說什麽妹子?我就一個妹子,冷雨萱!”冷凝雪不耐煩的回答道。


    “有這回事?”尉遲聖星跟丈二和尚的一樣,半晌摸不著頭腦,扭頭看了尉遲聖明一眼,想從他那得到確認。


    尉遲聖明先前在牢獄之中根本沒問明白,話聽一半就急衝衝的跑了,因此現在也不清楚怎麽一回事,不知如何去回答,但看冷凝雪這一臉認真的勁頭,也不像是開玩笑,而且抓捕黃裳時,的確捎帶了一個玉玄門弟子進來,但那隻是一位記名弟子而已。見兩人跟個白癡似的,冷凝雪也不吝嗇言語,將冷雨萱化名潛逃一事說了,兩人這才弄明白,不禁麵麵相覷。


    這事情也太討巧了,竟然稀裏糊塗的把冷凝雪的親妹妹給抓進了牢裏。


    “原來是這般原因。”尉遲聖星心頭那股子危機感也稍有散去,隨即又問道:“那黃裳……”


    “那黃裳是我妹子的朋友,我順便一起解救,你有意見麽?”冷凝雪語氣不善道。


    尉遲聖星如今有些理虧,也是沒脾氣,沒跟冷凝雪計較,正欲撇開這事,忽然覺得不太對勁,皺眉問道:“令妹與那黃裳沒其他什麽關係吧?隻是半道結識的朋友嗎?”


    “你什麽意思?”冷凝雪皺眉問道。


    “你別忘了,令妹與舍弟尉遲聖軒即將要結成道侶。”尉遲聖星冷冰冰的說道。


    冷凝雪其實對尉遲家的人並無多少好感,聽聞此言,便隨口敷衍了一句:“不是還沒確定下來麽?”


    “意思說,你不讚同此事了?”尉遲聖星直接點破冷凝雪的心中所想。


    冷凝雪笑了笑,雖然他確實反感這樁聯姻,但從家族利益考慮,他卻沒膽量擅作決定,忍著心頭厭惡,言語上稍作了幾分退讓,溫和說道:“這事我說了不算,得由家父決定。”


    “你明白就好。”尉遲聖星睨了他一眼,也未再多言,負手出了翠微殿,一眾鷹犬自是尾隨而出。


    回到督禦府中之後,尉遲聖星將尉遲聖明叫去了書房之中,與之說道:“有幾件事情要交你去辦。”


    “大哥請講。”尉遲聲明恭敬而立,聽候著吩咐。


    “有其師必有其徒,顏青橙恐怕跟於文卿那老潑婦一般,視我尉遲家為膿瘡毒瘤,兩年前便是於文卿向府君施壓,才導致我爹被貶職流放,如今顏青橙恐怕也是來者不善,絕對是想找我麻煩,否則不會今日初到滄瀾,便給我難堪,所以我不能讓她抓到任何把柄。”尉遲聖星雖然混球,行事飛揚跋扈,但能做到執戟督禦這位置上,也不缺心眼,至少懂得謹慎,稍作思忖之後,開口說道:“前些天抓來充數的那些‘聖靈宗餘孽’還關押在牢裏吧?還不肯認罪的話,就先放了吧。”


    “有兩個已經被打殘了……”尉遲聖明麵露難色的說道。


    “你放下身段道個歉,就說是誤會了,再給點錢財封口,不過醜話給他們說在前頭,誰敢張揚此事,有苦頭吃!”尉遲聖星陰森森的說道。


    “明白,這事我待會便去辦。”尉遲聖明躬身答應道。


    尉遲聖星似突然想起什麽,又問道:“對了,劉泓澈嘴巴嚴實不?”


    “挺嚴實的!而且他是向燕批捕的,我們沒有經手,罪名他自己也招認了,隻等裁決院核定無誤之後,便可拉去處決,怎麽也牽連不到大哥的,這您盡管放心。”尉遲聖明道。


    尉遲聖星點了點頭,又道:“那件萬魂朝聖甲應該會在後天送抵滄瀾城,你帶兩個人去平陽渡接一下,別路上又出什麽差池。”


    “這事交給我便是。”尉遲聖明道。


    尉遲聖星交代完這件事,並未讓他離開,若有所思,似乎還有想法。


    尉遲聖明頗有眼色,看得出來,便追問道:“大哥還有其他吩咐嗎?”


    “你想辦法將黃裳處理掉,冷雨萱算來是我弟媳,若傳出什麽不好的言語,損的是我尉遲家的顏麵。”尉遲聖星思忖片刻,眼中閃過了一絲冷意。


    “是找幾個散修買命?”尉遲聖明領會其意,征求到他的意見。


    “嗯,別打我的旗號,花錢去辦。”尉遲聖星從儲物戒中取出兩張銀牒遞給了他。


    “放心好了,五天之內,我定將此事辦妥。”尉遲聖明眼眸之中露出一絲猙獰之色,將銀牒揣進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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