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了。”


    黃裳停止了閑談,全神貫注盯著遠處江麵上的那艘樓船。


    大概一刻鍾,才緩緩駛進了平陽渡,在廣乙碼頭停靠了下來,人貨開始離船,碼頭上的人漸漸開始多了起來。


    黃裳目光搜尋一陣,未過多時便發現了目標,向燕倒是省事,連車馬都未更換,還是用的劉泓澈商隊裏那輛馬車,隻不過車夫換了人,是兩個氣質冷淡的年輕人,雖作行商打扮,但不苟言笑,腰杆也挺得筆直,和旁人格格不入。


    “便是那兩人無誤了。”黃裳指著碼頭與白羽說道。


    “哪裏下手?”白羽問道。


    黃裳看著碼頭上擁堵的人群,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略作思忖之後,說道:“現在肯定不行,人多眼雜,貿然出手恐生變數,如今已是子時,他們應該會找地方休息,我們上門找他們談談去吧,若不肯從命,就隻能來硬的了。”


    將計策定下之後,黃裳準備讓白羽躍窗而出,直接去跟蹤兩人。


    正在這時,碼頭上卻突然出現一隊人馬,朝著運載‘萬魂朝聖甲’的馬車靠攏了過去。


    這群人在人流之中逆向行進,因此格外的顯眼。


    黃裳抬起手來,暫將計劃停止,明顯是發生變數了。


    他將氣血搬運至雙眼附近的血管脈絡中,瞳孔驟然緊縮,頓時碼頭上的景物像是被憑空拉近了一般,雖是深夜,碼頭上隻有火把照明,但依然看的清清楚楚,那隊人馬之中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灰色狐裘、體型壯碩的年輕男子,雖隻能看到一個側臉,黃裳依然把他認出來了,正是在牢獄之中讓人用陰蛇劍陣折磨他的那個人,尉遲聖星身邊的狗腿子。


    “灰色狐裘?”黃裳看清他的穿著打扮,隨即又想起了那兩名殺手吐露出來的信息。


    雖然他已經推測出,那兩名殺手多半是尉遲聖星使人派來的,但並不能肯定,如今卻得已印證了。


    新仇舊恨一起摻雜在情緒之中,黃裳眼中登時湧起一陣強烈寒意。


    “怎麽辦?貌似是尉遲聖星的人,應是來接貨的。”白羽微微皺了皺,事情頓時變得棘手起來。


    原本隻是向燕手下的兩名策士,很容易掌控局麵,甚至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縱然白羽如今在凝聚元胎,實力發揮不出三成,但鎮壓兩個通神之境的策士還是輕而易舉的,結果尉遲聖明卻又帶來了七八個人,局勢瞬間不容樂觀了。


    黃裳未作回答,似乎也是束手無策,眉頭緊緊皺著。


    尉遲聖明顯然有下玄境的修為,而且佩劍也帶在身邊,雖沒有穿策士甲,但也擁有恐怖的戰鬥力。


    黃裳今日雖在滄瀾城中斬殺兩個下玄境修士,但憑借的卻是近身偷襲。


    如今尉遲聖星一行人加起來將近十人,同樣的方法顯然是行不通,而且散修和策士,實力也有天壤之別,散修大多修煉的不入流的道術,就算道行高深,戰力也極為有限,不能一概而論,尉遲聖明恐怕強於他們數倍不止。


    因此即便讓他成功偷襲了,得手可能也微乎其微,最有可能的卻是他被尉遲聖明回過神來一劍給斬了。


    而且在隊伍裏,還有一個家夥與尉遲聖明幾乎是保持著並駕齊驅的位置,隻稍稍落後了半步。


    若不是實力對等,顯然沒這資格的,應該也是一名下玄境的修士。


    再加上兩人身後那四五人,隻怕都是通神之境,並且經過策士訓練,戰力實在有些雄厚。


    “要不算了,回滄瀾城請顏姑娘出手?”白羽揣摩片刻,卻是有些慫了,征求到黃裳的意見。


    即便他實力處於全盛階段,依然沒有幾分機會,更莫說現在,為了凝聚元胎,他體內七成的氣血和法力被都占用了。


    “看看再說把。”


    黃裳並不甘放棄,若讓尉遲聖明將萬魂朝聖甲帶回了滄瀾城,顏青橙能夠奪得的可能性,比他目前還要低。


    顏青橙與他交代過底細,她此行來滄瀾城是為了監督開春之際的策士考核,因此準備並不充分。


    所以目前是最壞的時機,也是最好的時機,錯過了就再無機會了。


    黃裳目光冷靜,皺眉沉思著,不知心頭究竟作何打算。


    此刻碼頭上,尉遲聖明已的人馬已經靠攏了那輛馬車,向燕那兩名使者應該認不得尉遲聖明,見到一群陌生人朝著自己走來,驟然警惕起來。


    “你二人是向燕的部下?”尉遲聖星看了眼車轅上五嶽盟的標識,開口問道。


    “是的,不知閣下是?”一名使者試探性的問道。


    尉遲聖星並未回答,左右瞥了一眼,見碼頭上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也未避諱什麽,直接問道:“車上是我家督禦的東西嗎?”


    兩名使者頓時明白過來,躬身回答道:“是的,原來諸位是督禦大人的部下,失敬了。”


    尉遲聖明未理會兩人,揮了揮手,身後一眾隨從立刻領會的了他的意思,幾人下馬走上前去,將馬車接管了過來。


    “這沒你們什麽事了,回去吧。”尉遲聖明冷冰冰的道。


    兩名策士趕忙道:“我等奉向燕上策之命,還需親自向尉遲督禦當麵道歉。”


    “不必了,我大哥日理萬機,哪有功夫接待你們兩個小雜魚,回去告訴向燕,下次記得多長兩眼睛,這次便算了。”尉遲聖明搓著手說道,似乎很不耐煩,說完這話,直接調轉馬頭離開了,這大冬天,碼頭上江風陣陣,還是挺冷的,身後隨從見狀,二話不說,也驅趕著馬車緊緊追隨了上去。


    兩名使者傻愣愣的站在碼頭上,一時間手足無措,發了半晌的呆,才互相顧盼一眼。


    其中一人道:“那咱們就回去複命了?”


    另外一人想了想,說道:“如今已是深夜,後天才有樓船駛往淩煙渡,先找地方住下吧。”


    “那些人也真夠狂的啊?”


    兩人離開了碼頭,往附近城鎮中走去,路上無聊,便忍不住閑嗑起來。


    “誰說不是呢,不過在尉遲督禦眼裏,咱們還真就是兩條小雜魚而已。”旁邊那人嗬嗬一笑,隨口接過話茬。


    於此同時,漆黑的夜空之中,離地麵足有七八百丈高的地方,黃裳盤膝坐在白羽後背之上,俯瞰著整座碼頭,將一切都盡收於眼底,這個距離,即便是下玄境巔峰的修行者也無法用神識探知,在這個高度上監控一切,可謂神不知鬼不覺。


    向燕派出兩名使者並未同尉遲聖明一起去滄瀾城,著實出乎黃裳意料。


    不過對他而言,此事是有利的。


    兩人算是重要的人證,能留活口自然最好,若他二人與尉遲聖明一道行動,黃裳不動手則已,一旦動手,兩人必然難留下活口,而且這兩家夥也算一股不弱的戰鬥力,混在一起,會讓他麵臨的壓力更大,此時離開,自然是好事,不過黃裳暫未打算對兩人下手,即便抓了活口,可沒拿到物證,兩人肯定死不認賬,沒什麽意義,拿到萬魂朝聖甲才是關鍵。


    黃裳隻將兩人入住的客棧的名字記了下來,而後便讓白羽掉頭,跟上了尉遲聖明的人馬。


    尉遲聖明並沒有打算在平陽渡耽擱,拿到萬魂朝聖甲便進入了回程。


    若是明天白天才到,城門口人多眼雜的,即便守城策士都聽他調遣,想要徇私也不太方便,很容易出問題,而晚上抵達的話,他可直接叫開城門,悄悄進入城中,基本沒什麽風險,自是要連夜趕路,切準時機。


    出了城鎮,便是一條寬敞的官道,此刻道路上空無一人,隻有兩側白楊樹嘩嘩作響。


    行商之人不會選擇在晚上趕路,倒不是出於安全考慮,滄瀾城附近是太平地界,很少有人敢在此地作亂。


    而是因為晚上從平陽渡出發的話,以車馬的行駛速度,到達滄瀾城的時候還是晚上,城門不開,也隻能幹等。


    夜空之中,黃裳依然監控著一切,見尉遲聖明一行人連夜踏上歸程,他緊皺的眉頭稍稍鬆開了幾分。


    若尉遲聖明選擇明天白天趕路,今夜在客棧裏休息的話,那他真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如今月黑風高,卻正是殺人放火之時,也讓他有了劍走偏鋒的衝動。


    錯過這次機會,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除掉尉遲聖星這個對他而言有巨大威脅的敵人,從此以後隻能被動挨打,甚至會有性命之憂,似昨天那種劫殺,有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他未必每次都逃得過,念及於此,黃裳也下定了決心。


    若無那場刺殺,他可能會求穩。


    但如今他已經沒有了退讓的餘地,再退就是萬丈懸崖了,與其等你將我逼到絕境,不如我先將你踩得粉身碎骨!


    稍微思忖一陣,黃裳在心頭構想出了一個計劃,算不得萬無一失,甚至有著巨大風險,卻值得一拚。


    他當機立斷,與白羽吩咐道:“趕到他們前麵去。”


    白羽未作多言,雖然有些心虛,然而他卻選擇了相信黃裳,然振翅,加快了速度,轉瞬之間便將尉遲聖明一行人甩得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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