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青橙吩咐下去之後,幾名刑獄策士未過多時便將劉泓澈帶來了。


    雖然手上戴著鐐銬,但身上卻很幹淨,整個人也很精神,顯然未遭虐待,待遇顯然要比尉遲聖星好得多。


    “你是何人?”顏青橙按照流程問到。


    “在下劉泓澈,是五嶽盟的一名散修。”劉泓澈躬身回答道。


    顏青橙點了點頭,而後繼續問道:“聽說你有冤屈,現在本巡察使與你做主,你如實道來。”


    囚室之中,尉遲聖星已經無法繼續保持鎮定,額頭上都滲出了細汗,見劉泓澈完全聽從顏青橙的擺布,他恨得呀呀切齒,大聲威脅道:“劉泓澈,你膽敢胡說陷害我,我定要殺光你全家,讓你死後連披麻戴孝之人都沒有,隻能暴屍荒野!”


    劉泓澈一聽此話,不由打了個哆嗦。


    尉遲聖星雖然已淪為階下囚,但淫威尚存。


    “你放心,你兒孫等人已處於本巡察使的保護之下,誰也傷害不得!”顏青橙出言安撫道,見劉泓澈安心下來,才轉過頭冷冷盯了尉遲聖星,一點情麵未給他留,法力猶如鞭子一般,狠狠朝他臉上抽去,啪得一聲,直接將他抽的牙齒鬆動、口吐鮮血,臉上血痕高鼓,冷聲道:“威脅證人,藐視戒律,再敢在我麵前放肆,絕不輕饒你。”


    “顏青橙!我要殺了你!”尉遲聖星大發雷霆,狀如瘋狗,身子一曲一挺,朝著牢門拱去。


    啪!


    顏青橙眼神一冷,又是一鞭!


    尉遲聖星直接被抽的騰空飛起,翻了一圈才摔在地上。


    這一鞭子,近乎將尉遲聖星抽成智障,整個人都懵了,半天沒緩過勁來,嘴裏哼哼唧唧的。


    若以往隻有事出為公,顏青橙斷然不會對尉遲聖星下此黑手。


    但在他書房中發現那些畫卷之後,顏青橙現在恨不得直接弄死這傻逼,尉遲聖星不知收斂,還要放肆,下場可想而知。


    “顏青橙……”


    尉遲聖星仰麵躺著,兩頰高高腫起,簡直看不出人樣了,咬字也不清楚。


    見他差不多清醒了,顏青橙抬了抬手,與一旁看傻了眼的劉泓澈說道:”你說吧。”


    劉泓澈如今已是徹底放開了膽子,毫不隱瞞,將心底的怨氣統統發泄了出來。


    足足講了兩刻鍾才把事情講完。


    從尉遲聖星在炎洲威脅他,讓他幫忙運送萬魂朝聖甲,又如何在淩煙渡出差錯,被向燕強行逼著背黑鍋,五十幾名散修如何被豬狗一般屠戮……


    講完之後,刑獄之中一片安靜。


    “一麵之詞!這萬魂朝聖甲根本不是我的!”尉遲聖星仍不承認,咬牙怒斥。


    “真的不是你的嗎?”顏青橙冷冷一笑,詐道:“需要我將尉遲聖明和楊漣這些人也帶上來?”


    說罷,他拂袖一揮,幾份沾血的道牒扔在了尉遲聖星麵前。


    尉遲聖星無法調整姿勢,隻能用眼角餘光去看,幾分道牒都攤開擺放,不難看清尉遲聖明和楊漣這幾個大字。


    “原來堂堂遲聖督禦也隻是一個敢做不敢認的人。”顏青橙並未讓人立刻去帶尉遲聖明和楊漣上來,因為這兩個人早被黃裳弄得渣都找不到了,已經是死無對證之局,卻也難不倒她,詭詐與激將法並用,極為有效的瓦解著尉遲聖星的心理防線。


    尉遲聖星不認也沒辦法了,無論怎麽狡辯,但尉遲聖星和楊漣被抓了現行,他根本抵賴不掉。


    而且顏青橙那句話也切中了他的心理要害,他太過於剛愎自用了。


    “放你娘的狗屁,就算是我威脅劉泓澈替我運送萬魂朝聖甲的,你能奈我何?”尉遲聖星氣的大罵道。


    “你承認就好。”顏青橙點了點頭,而後問道身旁那名刑獄策士,“都記錄下來了嗎?”


    那名刑獄策士手裏端著一麵琉璃鏡,正對著囚室。


    被顏青橙詢問起,他一道法力湧入鏡麵之中,頓時鏡中回放起先前的景象來,如出一轍,連聲音都具備。


    驗證無誤之後,策士回答道:“都記錄下來了,畫麵聲音都很清晰。”


    顏青橙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扭頭望向尉遲聖星:“私自販運、持有、使用妖邪器物都是死罪。”


    “誰說我是私自持有?”尉遲聖星嗬嗬一笑,道:“此事我早在樞密院做了報備。”


    顏青橙微微皺起眉來,他自然曉得尉遲聖星這番話純屬胡言,他若在樞密院做了報備,何須讓劉泓澈偷偷運送,直接光明正大行事便是,甚至可以讓天策府飛騎代勞,隻不過運到滄瀾城後必須要交由樞密院回爐重練,去除邪性,變成正道法器,尉遲聖星是打算拿萬魂朝聖甲內的數萬冤魂作獻祭,回爐重練時冤魂盡被焚滅,對他而言這萬魂朝聖甲還有什麽用處?


    但這番話也提醒了她,尉遲聖星可以讓樞密院作偽證,憑借尉遲家的人脈關係,這件事情想必不難辦到,尤其是尉遲鉉就是上一任樞密院的院使,一旦有了樞密院的偽證,尉遲聖星立刻可以無罪脫身。


    看來黃裳說的沒錯,這件事情耽擱不得,一旦耽擱了,就會發生變數。


    “哈哈。”見顏青橙皺眉,形勢逐漸變得對自己有利,尉遲聖星張狂大笑起來,厲聲道:“事情都沒搞清楚,就敢將我抓進刑獄,還對我濫用私行,你們這是迫害!打壓異己!公報私仇!等老子出去,定要讓你們這群混賬不得好死!”


    “就假設你在樞密院做了報備,那你告訴我,你為何還要偷偷摸摸的運輸,多此一舉?”


    正當顏青橙皺眉思忖對策之際,巷道盡頭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質問。


    “誰在說話?”尉遲聖星止住笑聲,喝問道。


    他玄關被縛仙鎖封閉,神識無法動用,憑借肉眼僅能看到黑暗之中有一個人影,但卻看不清麵貌。


    不過這聲音他聽起來耳熟的很,卻又想不起是誰,心頭驚疑無比。


    “回答他的問題!”顏青橙回過神來,寒聲威脅道。


    尉遲聖星沒想到顏青橙背後還有人,但想破腦子也想不出來那人是誰,卻也渾然不懼。


    “老子想怎麽運送就怎麽運送,關你們逑事!難道這違反道宗戒律了?”


    尉遲聖星囂張依舊。


    “這是你的自由。”黑暗之中的人聲回答道,而後聲音微微溢出幾分寒意,“但你儀仗權勢,強迫劉泓澈作他所不願作之事,便違背了戒律……”


    尉遲聖星嗬嗬一笑,覺得這話可笑的很,老子強迫一個散修怎麽了?你來咬我不成!憑這不痛不癢的罪名也想扳倒實在天真至極,正欲嘲諷,黑暗之中的人聲又傳了出來,“當然,這不算什麽嚴重之事,但劉泓澈在淩煙渡被當成私販妖邪器物,被查獲之後,你並未提供任何樞密院出具的證明,替他洗清冤屈……”


    “向燕有第一時間派人通知我嗎?”不等黑暗之中的人把話說完,尉遲聖星便開口將其打斷。


    “沒有,他第一時間殺光了所有涉事之人,並威脅劉泓澈替你背黑鍋。”黑暗之中的人承認的也極為幹脆。


    “這是他一廂情願而已,老子清清白白,何須人替我被黑鍋。”尉遲聖星直接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就算如此,那五十七條人名向燕有七成之責,你也難逃三成!隻此一罪,就算不足將你處以極刑,也可以捋奪你在天策府中的官職,我會向府君大人稟明此事!”黑暗中的人的語氣突然冷厲起來。


    “笑話!”尉遲聖星聞言大聲斥道,嗬嗬幹笑著,“一群命賤如狗的散修,毫無資質都沒宗門願意收錄,也妄談天道,滄瀾城中近百萬散修,僅一天走火入魔而死的都不止這個數!死了也就死了!憑這麽一件破事,也想捋奪我的官職?”


    黑暗之中的人影沉默了下來,並未在接話,似乎也陷入了困境中,


    尉遲聖星以為自己又占據了上風,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肆無忌憚的嘲諷道:“我不管你是誰,等我出去了,我一定會把你查出來,然後……”


    言尤未了,黑暗之中的人聲再度傳來:“把‘留痕鏡’撤下去,其他人也都先退下。”


    顏青橙身後的兩名策士依言照辦。


    轉瞬之間,囚室外的巷道之中便隻剩下顏青橙一人了。


    “你們想幹什麽,濫用私刑?隻要你們敢,日後我定會百倍償還!”尉遲聖星被顏青橙冷眼凝視著,隻覺得沿脊梁骨升起了一陣寒意,色厲內荏的吼道。


    “你真的以為你還能翻身嗎?”黑暗中的人聲音細微,仿佛自作歎息,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嘲弄,而後逐字逐句,剖析起尉遲聖星的心思來,“我知道你怎麽想的,隻要樞密院替你作偽證,你便能洗脫私自持有妖邪器物的罪名,至於那五十七條散修的性命,你也可以全推到向燕一人身上,就算也一定的責任,依你尉遲家過硬的背景,你也會被從輕處理,基本不會有事。”


    “既然你清楚你奈何不了我,還不趕快放了老子,否則後果你知道的。”尉遲聖星冷笑道。


    黑暗之中的人未作回答,自顧講述,“樞密院現任院使薛道誌與你尉遲家關係平平,就是府主張瑾塵派去消除你父親前任留下的影響力的一個人,想要樞密院替你作偽證,尉遲家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吧?”


    這些信息,自然是得自於尉遲鉉與尉遲聖星所寫的家書。


    留痕鏡已經撤走,尉遲言語也無所顧忌了,堂而皇之的承認道:“再大的代價我尉遲家也負擔得起!”


    “但我想尉遲家不會花大代價去救一個廢人!”黑暗之中傳來的聲音冰冷無比。


    “你什麽意思?”尉遲聖星疑惑了,隨即說道:“我隻斷了區區一手而已,用靈階丹藥完全可以再長出來,這筆賬我也記著呢,等我出去,我必殺程玉階!”


    “顏姐,廢掉他的靈台吧。”黑暗之中的聲音再度傳來。


    尉遲聖星一聽這話,頓時慌了,駭的麵無人色,大吼道:“你們敢!”


    顏青橙未作理會,站起身來,一道法力湧入了縛仙鎖之中。


    尉遲聖星頓時發出一陣淒厲慘嚎,整個人就像是一條被撈出水裏大鯰魚,瘋狂的掙紮著,但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不過片刻,他眼眸之中浮現了一抹血光,靈台被破壞,他整個人完全精神失常了,喉嚨裏發出一陣陣嗬嗬的慘笑聲。


    笑了半晌,他才勉強恢複神智,就像一條瘋狗,衝著顏青橙大吼:“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吼著吼著,又慘笑起來。


    顏青橙把握著一個很好的度,並沒有直接取尉遲聖星性命,也沒有讓他的意識完全喪失,變成植物人。


    但靈台受到這種程度的損傷,尉遲聖星境界直接下跌到連通神境都沒有了,而且日後不會再有任何的提升。


    ※※※※※※※※※※※※


    審訊尉遲聖星時,冷凝雪並沒有親自到場,他很聰明,懂得避諱。


    雖然他被顏青橙逼上了賊船,但他依然不會像程玉階那樣孤注一擲,萬一尉遲聖星逃過此劫翻了身,總不至於跟他把關係鬧得太過於慘烈,不過刑獄畢竟是他的一畝三分地,他雖未親質,審訊過程中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幾乎是在第一時間,留痕鏡中的影像副本便送到了他手裏,觀看完之後,他陷入了沉默,尉遲聖星比預想之中難纏太多了。


    如果尉遲家真的打通了樞密院的關節,尉遲聖星很有可能無罪脫身。


    這麽一來,他的麻煩就大了!


    與他一同觀看影像副本的,還有一位骨瘦如柴、麵如病鬼的中年人。


    容貌與冷凝雪有幾分相似,應該是有血緣關係,十分的俊逸,但蠟黃的膚色使得他整個人精氣神很差,與冷凝雪想比,便遜色許多了,沒有那種白衣勝雪的氣質,不過冷凝雪對他卻十分的尊重,此人是冷凝雪的小叔,名為冷玄心,玉玄門宗主的幼弟,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身份,南天策府七神將之一,掌管刑律、法規,實權極重,七神將裏排名靠前。


    就連裁決院,也僅僅隻是他管轄下的權力機構之一而已,除此之外,律政院也歸他管轄。


    相比於裁決院,律政院的名聲雖然相對而言要溫和許多,沒到那讓人談之色變的地步,但權柄絲毫不弱於裁決院。


    如果裁決院掌管的是‘刑法’這塊,律政院掌管的便是‘民法’。


    比如想要在滄瀾城開設商號,就必須要律政院審批,得到允許,方能夠開門做生意。


    其權柄之大,可想而知。


    看完留痕鏡裏的影像,冷玄心思忖片刻之後,說道:“我可以找薛道誌談談這事。”


    “勞煩小叔了。”冷凝雪聞言趕緊道謝。


    “誰讓你已經上了顏青橙的賊船呢,我若不出麵,難不成看著尉遲聖星翻身,然後你一起跟著倒黴?你是我冷家未來的期望啊,我時日不多了,還等著你來接下我手中的權利呢。”冷玄心咳嗽兩聲,語句之中透著一股遲暮般的蕭索。


    “這件事情我確實莽撞了,該與小叔商量之後再做決定。”冷凝雪欠身道。


    話雖是這麽在說,其實冷凝雪在此之前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他完全是被逼無奈,怎麽事先商量?


    冷玄心搖了搖頭,說道:“你不必自責,這件事情其實你做的不錯,對得失把握的很準確,好處是大於壞處的,首先,你與顏青橙結下了善緣,日後還可順勢搭上於文卿這根線,而且事成之後,你也將獲得巨大的名望,尉遲聖星胡作妄為,名聲早已經臭了,你將他繩之以法,必定清名遠播,藉此功績,你日後接替我的位置,阻力便小很多了,再則,尉遲聖星倒台之後清理出來的權力空白,我冷家也可以派人去填補,當然壞處就是你把尉遲係給得罪了,不過高回報往往伴隨著高風險,也沒什麽好說的。”


    “小叔說的是。”冷凝雪連連應和,心底卻是一陣汗顏,自然不會再告訴冷玄心自己其實是被黃裳繞進去,迫不得已才做此選擇的,他之前隻考慮到了壞處和風險,根本沒考慮好處,因為他就不相信顏青橙能扳倒尉遲聖星。


    冷玄心不再提這事,歎道:“薛道誌這人認錢不認人啊,要讓他幫我們而不幫尉遲聖星,恐怕要花大價錢。”


    “兩三萬夠嗎?”冷凝雪試探性的問了句。


    冷玄心搖了搖頭,道:“不清楚,反正不能比尉遲家給的少。”


    冷凝雪明白了,兩三萬地元靈丹遠遠不夠,心裏頓時一陣怨念。


    “替你們辦事,讓我冷家大出血,真是操蛋至極!”


    正當他心底腹誹之際,房門被叩響了。


    “進來!”冷凝雪應了一聲。


    一名刑獄策士推門而入,略顯慌張的跑了進來。


    “又發生什麽事了?”冷凝雪皺著眉問道,看這策士的神情,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稟院使,出大事了,尉遲聖星試圖掙脫縛仙鎖,被縛仙鎖擊毀靈台了。”


    “我草,這傻|逼,自尋死路不成?”


    冷凝雪臉頓時黑了,不顧身份,直接爆了句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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