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營的特點便是好勇鬥狠。


    他們駐紮於宮禁之中,隸屬於內四衛,由禦馬監的宦官們提督掌控。


    當然,內四衛乃是永樂年間建立,此後又從內四衛的精銳組建勇士營之後,勇士營一度威名赫赫。


    可任何軍馬,一但養久了,就難免沾染許多的習氣,比如永樂年間的時候,勇士營是三日一操。


    也就是三天操練一次!可到了現如今,已是一月兩操!


    其根本原因就在於,勇士營的待遇好,上頭又有禦馬監做後台,給養也是充足,難免養尊處優。


    不過即便如此,現在他們奉了東廠的命來襲擊錦衣衛,這對他們而言,卻是手到擒來,再怎麽說,他們也是正規的軍馬,絕不是錦衣衛這樣的業餘人士可以比擬的。


    何況人數還多了一倍!


    因此,來之前,他們已是摩拳擦掌,個個龍精虎猛,一聽號令,頓時提著哨棒衝殺,猶如開閘的洪水,朝著錦衣衛奔騰而去。


    砰……


    一個勇士營戰卒已率先如狼似虎的衝入了校尉們的陣中。


    薑健隻看到對麵的身形越來越清晰,他瞳孔收縮著,雙腿如釘子一樣,依舊還釘死在地上。


    雙手抓著哨棒,哨棒前挺,身子微微弓著,在這一刹那之間,他隻有一個念頭。


    完了!


    不錯,是完了。


    他雖然在這裏操練了一個多月,可薑健並沒有意識過自己是正規的軍馬。


    畢竟一個多月的時間,絕大多數的操練,不過是沒完沒了的跑步和列隊,憑著這個……怎麽可能拉上陣去?


    這若是被眼前的人衝垮,雖然對方動的不是刀槍,而是哨棒,隻怕今日……也要被打個半死吧。


    想想當初,張百戶可是將那東廠檔頭生生打死的啊,這些東廠的人能輕易放過他?


    雙方接觸。


    衝在最前的,分明是個彪形壯漢。


    他身上自是穿戴著棉布甲胄的。


    隻是這甲胄……此時已有人看清了。


    陣中,有人突然高呼:“是勇士營!”


    這一下子,陣中的校尉們嘩然了。


    不是東廠的番子,是專職的內衛勇士營。


    薑健隻覺得自己頭腦一片空白,若是勇士營,那就真正完了,他臉上錯愕,不知所措,甚至連握著哨棒的手都在顫抖,心裏的恐懼在不斷地放大。


    就在此時,身後,他聽到了張靜一熟悉的聲音:“給我穩住陣型!”


    這聲音……居然稍稍讓薑健安心了些許。


    或許是在衛中,已經習慣了聽從號令,這時候,哪怕任何人告訴他應該做什麽,也令他心裏有了一些底氣。


    而後,那彪形大漢便如蠻牛一般,提著哨棒衝至前,他揮舞著哨棒,口裏發出怒吼。


    薑健眼看著那哨棒當頭劈來,居然下意識的沒有想去躲,不是他有用天靈蓋直麵哨棒的勇氣,而是嚇懵了。


    越來越多,如潮一般的勇士營健卒也已殺至,他們紛紛揮舞哨棒,像攆雞崽子一樣,顯然這些人,是完全沒將錦衣衛放在眼裏的。


    “刺!”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如晴天霹靂。


    這一個聲音,雖然沒有帶來穩定人心的作用,不過……


    就在已嚇懵了的薑健這兒,卻下意識的開始了手中的動作。


    滿是肌肉的雙臂,死死地抓著手中的哨棒,而後……與肩並肩的所有校尉們一同將手中哨棒刺出。


    果斷、堅決,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哨棒破空的聲音,帶著淩厲的攻勢。


    最前隊的二十多根哨棒,竟是整齊劃一。


    而這一刺,完全來源於他們的肌肉記憶。


    因為這樣的前刺動作,他們已經完成了不知多少次,已形成了肌肉記憶。


    破空的聲音之後。


    如林的哨棒直抵衝殺而來的勇士營健卒。


    轟……


    他們出棒的速度很快,甚至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


    當然,勇士營的健卒們好勇鬥狠,自然不會將這些棍棒當一回事,畢竟……隻是棍棒而已,他們好勇鬥狠慣了,就算挨這麽一下,直接衝亂對方的陣列,便可將這些該死的校尉迅速分而圍之,打他們一個落花流水。


    可是……


    薑健麵前的彪形大漢……突覺得自己胸口一疼。


    猛地……他感覺到了一股堅不可摧的力量,直接桶在了自己的棉甲上。


    棉甲的好處在於可以吸收一定的傷害,可這排山倒海的力量,卻是讓他身形不穩,帶著胸上的悶痛,整個人竟是直接朝後飛出。


    就在這刹那,這漢子眼裏隻有不可置信了,眼前不過是個個頭矮小的小校尉,卻是沒想到竟是力大如牛。


    呃……


    大漢發出了哀嚎,整個人直接向後甩出。


    其他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隻在這刹那之間,形勢就已逆轉了,勇士營健卒們竟是七零八落,有人摔倒在地,有人在地上捂著胸和肚子躬身SHENYIN。


    他們曾妄圖衝入陣中,卻發現……對方的棍陣看上去是一字長蛇,毫無技巧可言,可校尉們卻是肩並肩,絲絲合縫,憑借著手中的長棍,居然直接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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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士營的衝殺開始出現了混亂。


    而薑健在這一刻,竟也驚詫起來。


    他顯然沒想到自己這一刺的威力,竟如此厲害。


    對方竟毫無還手之力。


    雖還有人妄圖衝殺到他的麵前,可肩並肩的其他袍澤卻已將對方直接捅開。


    勇士營……竟也不過如此。


    他腦海中升騰起這個念頭。


    而後……心定了。


    “刺……”


    這時,薑健再沒有猶豫,他變得開始嫻熟起來,心裏開始古井無波,平日裏操練的技巧開始湧入心頭,他照著平日裏反複練習的動作,狠狠將哨棒刺出。


    如毒龍出水。


    又是一陣混亂。


    “向前三步。”


    與人肩並肩,迅速開始向前踏步。


    這些都是平日裏的要領,早就操練了無數遍,薑健居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太輕易了,一切隻需機械式的照著命令行事,就好像平日裏操練一樣。


    至於其他的事,他不必管,隻需單一的做重複動作即可。


    張靜一在隊中,已經長長的鬆了口氣。


    這顯然就是協同的力量吧。


    通過操練提升士兵們的力氣,然後教授最簡單的戰術動作,不求複雜,同時確保他們能夠協同,能做到這一點,至少在這個時代而言,已經算是精銳了。


    當然,這畢竟隻是演習。


    對方至少沒有拉出火槍和火炮來,也沒有拉出騎兵。


    可就以步兵而言,這樣的戰法,是最簡單有效的。


    勇士營的混亂開始擴大。


    後隊衝殺來的人,察覺到前隊已是倒了一片,地上全是捂著傷口哀嚎之人。


    而眼前,校尉們組成了一堵人牆,照著一道道的口令,向前,平推,迎著後隊的勇士營健卒們推進。


    所過之處,零散的力量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於是……後頭觀戰的周百戶,竟是呆滯了。


    情況顯然比他想象中要糟糕得多。


    他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的弟兄們,竟是奈何不了一堵人牆。


    而那人牆,已是碾壓而來,依舊確保著淩而不亂。


    周百戶的臉色已是一片蒼白。


    後頭,騎著高頭大馬的王體乾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忍不住皺眉道:“周百戶,出了什麽事?快,快,讓人趕緊殺過去。”


    周百戶硬著頭皮,可此時卻是哭笑不得地道:“王公公,他們到底是不是錦衣校尉?”


    王體乾瞪著他道:“不是錦衣校尉是什麽?”


    周百戶臉色慘然:“會不會也和我們一樣,打著東廠的招牌,實則卻是……”


    王體乾氣得差點一下子摔落下馬。


    可周百戶說這樣的話,卻是認真的,他雖然隻是百戶,可畢竟也是識貨的,在他看來,在作戰中能保證淩而不亂的軍馬,隻有少數的精銳,或者是某些大將身邊的‘家丁’們才能做到。


    就在此時,前頭終於有人開始崩潰了。


    雖然用的是哨棒,可這些校尉太狠了,一刺下去,人便立即栽倒,隻片刻功夫,衝殺的勇士營便七零八落,於是有人膽怯起來:“退,退……”


    既然根本就衝不過去,那就趕緊退了吧。


    退在軍中有兩層意思,一層是傳統意義上的風緊扯呼。


    還有一種,是大家先脫離戰場,然後大家再重新組織,根據對方的情況,製定新的戰術方案。


    不過往往在戰場上喊退的時候,喊的人都寄望於後者,可實際上撤退的時候,大家隻恨爹媽給自己少生了一條腿,最後兵敗如山,局勢直接變成了前者。


    王體乾見狀,臉色已難看至極,他萬萬沒想到……這才開始,這些勇士營,便已要撤了,一時勃然大怒:“後退者斬。”


    說著,他死死地盯著周百戶。


    原以為這個時候,周百戶一定會硬著頭皮,說一句公公放心,卑下這就去跟他們拚了。


    卻是哪裏想到,周百戶居然很關切地看著王體乾道:“王公公,此地危險,不宜久留,為了王公公的安危,卑下這便護送您離開。”


    王體乾:“……”


    這狗東西居然挺會說話。


    …………


    第一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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