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夜色的掩護。


    所有人已是蓄勢待發。


    遠處的營地,依舊火光陣陣。


    而與此同時,張靜一下達了命令:“迅速準備。”


    這時,沒有人吹起哨子。


    大家開始將一個個圓筒,裝進土坑裏。


    這土坑大抵可以容納圓筒,當然……會留有一些餘量,這餘量的縫隙,恰好可以作為校射之用。


    張靜一看大家熱火朝天,隻一聲吩咐,便開始熟稔的在土坑裏裝填圓筒,不無得意。


    前些日子,軍校生在新兵訓練之後,已經開始進行大量的軍事訓練了,而現在張靜一在折騰的玩意,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所謂‘沒良心炮’。


    明朝軍隊最大的問題,不在於火藥的花樣太少,而在於使用火藥的人,以及火炮製造工藝的問題。


    這使用火炮的人,譬如那些炮手,基本上沒幾個操練合格的,絕大多數,都是混日子的老油條。到了戰時的時候,臨時抱佛腳,對校射之類的事一竅不通,甚至連火藥的裝填量,也沒辦法拿捏。


    結果就是,各種事故頻出,有時候……火藥給自己帶來的傷亡,甚至比給敵人帶來的傷亡還要大。


    其實炮兵曆來都是技術兵種,在這個還未機械化的時代,炮兵的正規化非常重要,同樣都是炮,在不同的人手裏,發揮出來的效用,可謂是天壤之別。


    而另一方麵,最嚴重的問題就是工藝製造的問題了。


    因為這個時代的冶鐵水平不過關,鑄造出來的火炮往往有許多的氣孔,為了防止炸膛,所以大家琢磨出了一個土辦法,為了防止炸膛,好嘛,我鐵不好,但是我可以把炮管加粗啊,隻要加粗到足夠的水平,就保準不會炸膛。


    於是乎,許多大家夥出現了,火炮的跑管,厚實無比,卻也沉重無比,這玩意除了守城之外,沒有任何的效用,可這麽粗的炮管,其實威力也有限得很,想憑借這個大規模的殺傷敵人,不啻是癡人說夢。


    而沒良心炮,就解決了後者的問題。


    至於前者的問題,張靜一已經通過不斷的訓練進行彌補了。


    炮兵不隻放炮這樣簡單,還需要懂得基礎的數學知識,更需學習拋射的原理。


    如若不然,連基本的軍令都聽不明白,瞎比比的亂射一通,除了浪費錢之外,沒有什麽用處。


    天啟皇帝果然很專業,一看到這些家夥……果然在裝‘炮’,頓時嚇了一跳。求生的本能,讓他迅速地遠離那一個個的圓筒。


    他是專業打過炮的。


    當然曉得火炮威力確實不小,可是……風險卻很大。


    這要是炸了膛,賊沒殺到,說不定自己就先完蛋了!


    大家默默地將一個個圓筒塞進了坑洞裏之後。


    便又開始熟稔的裝填火藥。


    天啟皇帝目不轉睛地看著,一看這些人裝填火藥的藥量,幾乎要窒息了。


    於是顧不上身為皇帝的威嚴了,帶著幾分恐慌道:“慢著,慢著,怎麽裝這麽多?張卿,要炸死人的。”


    “這也叫多?”張靜一忍不住不屑道:“炸藥包裏裝的才叫多呢。”


    “什麽?”天啟皇帝的臉色一下子白了,驚道:“這包裏頭……包裏頭也是炸藥?”


    “對呀。”張靜一很坦然地道:“不隻有炸藥,裏頭還有鐵砂呢,鐵砂裏都是浸泡過屎尿的,陛下……你不會害怕了吧?”


    這……就有點刺激了。


    天啟皇帝沒見過這樣的玩法。


    他忍不住皺眉問:“你就不怕炸膛?”


    張靜一笑著道:“鐵桶不是埋在土裏嗎?它還能把土炸了。”


    裝填了大量的火藥之後,大家開始在圓筒裏擱上了一個隔離板子,緊接著……便是開始往炮筒裏塞火藥包了。


    塞火藥包是技術活,因為得布線,這些家夥們,不知操練了多少次了,動作非常的純熟,很快就將這引線布置妥當。


    緊接著,似乎還嫌火藥包裝填得不夠密實,有人甚至伸腳進去,狠狠地踩這火藥包兩腳。


    如此,齊活!


    “準備好了嗎?”


    “準備妥當了。”


    “那就幹吧。”


    “是。”


    黑暗之中,回應張靜一的人很興奮。


    其中這隊官一樣的人,拿起了一個單筒的望遠鏡。


    這玩意是從佛郎機人那兒買來的,花了大價錢,軍校裏就隻有四個。


    他不斷地仔細觀測著什麽,最後壓低了聲音道:“朝著三點的方向……這營盤夠大,拚命的炸就是了。都聽我號令……”


    聽到號令……


    天啟皇帝又禁不住急忙離遠了一些。


    雖然他內心也很興奮,但是不想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


    而此時,在這建奴的大營裏。


    中軍大賬之中,卻有一個明軍甲胄模樣的人正坐在大賬裏,腳踏著羊毛毯子。


    外頭雖是寒風凜冽,可這裏卻是溫暖如春。


    這明軍甲胄的人正笑著道:“那陛下的行在,突然之間生了火,寧遠城裏已亂成了一團,袁崇煥與滿桂相互攻訐,彼此挖對方的老底,可謂熱鬧無比,主子……隻怕這遼東大潰,已成定局了。”


    “現在這大明群龍無首,遼東諸將們又離心離德,正是一舉攻克寧遠,襲了錦州,引兵山海關的大好時機。當初大明皇帝來這遼東,奴才就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所以立即給主子爺修書,奴才早料想到,主子爺雄心壯誌,一得到準信,準要引兵而來,與那大明皇帝一較雌雄的。”


    這人口裏所說的主子,披著一件華貴錦衣,頭上戴著暖帽,暖帽上鑲嵌著一顆東珠。


    他看著眼前這個奴才,眼裏似笑非笑,卻是起身,用夾生的漢話道:“此番我引兵而來,隻可惜那大明小皇帝竟是先死了,如若不然,擒住那小皇帝,便可直取北京。不過……現在遼東人心浮動,卻也是大舉進攻的好時機,此番你報信有功,到時定有重賞,等此戰之後,我抬你的籍,讓你做真正的旗人,到了那時,你我就是真正的主奴了。”


    這人於是大喜過望,連忙啪嗒一下跪下,激動地道:“能為主子效力,奴才真是三生有幸,主子您看好吧,寧遠城裏,我的部下早就做好了準備,等主子您先拿下了義州衛,便可長驅直入,到時我讓部下開了城門,主子便可一舉拿下寧遠。”


    這主子頷首點頭,麵帶微笑,如沐春風地道:“好啦,你不必激動,我素知你的忠心……你先趕緊回去吧,不要讓寧遠城中的袁崇煥和滿桂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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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人感激涕零地起了身,又是抹淚又是擦鼻子,點頭哈腰道:“主子保重。”


    隨即,快步踏出了大帳。


    他前腳一走。


    便有一個建奴的牛錄進來,此人虎背熊腰,雖是年輕,可麵上卻已是滿臉絡腮胡子。


    他回頭,眼露不屑地瞪了那漢人將軍一眼,等那人走遠了,才冷笑道:“此等人……主子還說他忠義,他若忠義,怎麽會為我們效力。”


    這頭戴著暖帽,麵上白皙的建奴人背著手,笑了笑道:“漢人就是這般,你要駕馭他,便免不得要說一些漂亮的話,這就好像我們漁獵一般,放狗去追熊的時候,也需先給他一塊肉,摸摸它的腦袋,怎麽,鼇拜……你來做什麽?”


    這叫鼇拜的年輕人似是想起了重要的事情,連忙道:“探子說,東南方向好像有人活動,起初以為是斥候,可又察覺,不像……似乎人數不少。”


    這戴暖帽的人卻是哈哈一笑:“明軍自打在京城打敗了我們一小股軍馬,便已不知天高地厚了。看來……近來他們熟悉了夜戰,隻可惜……我今夜,就是專等他們來夜襲的!這用他們的兵法來說,就叫以逸待勞!等他們真攻來,便可將他們精挑細選的精卒一網打盡。”


    “我早聽說,此番大明皇帝來此,也帶來了一支精兵,駐紮在金州衛,我們兩千八旗精銳,對他們幾百漢卒,怎麽可能輸?今夜……就給他們一個結果吧。你好好布置,假裝沒有察覺到他們的蹤跡,在營中藏下伏兵,到時……將他們一網打盡。”


    “是。”


    鼇拜行了個禮,誌得意滿地去了。


    ……


    而在此時,大明軍校生們將所有的炸藥包已經裝填完畢。


    張靜一和天啟皇帝已很熟稔地都趴在地上,做出一副男孩子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姿態。


    緊接其後,隨著在這靜謐的夜空之下,一聲長哨吹響。


    於是,一個個火折子,先是引燃了炸藥包的引線,緊接著……有人再點上了鐵桶中火藥的引線。


    轟……


    一聲悶響,大地震撼。


    張靜一頓時覺得這震動,讓自己五髒六腑都變得難受起來。


    與此同時,埋在土坑中的鐵桶劇震,發出火光,隨後……第一個有半個磨盤大的炸藥包……便在天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半弧,那火藥包的引線,還在半空發出耀眼的火光。


    隨後,連續的轟鳴傳來。


    數十個火藥包同時飛在夜空。


    這一刹那。


    火樹銀花,漆黑的夜空點上了點點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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