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神氣十足的給了馬三一個許諾。


    不過他心裏忍不住在嘀咕著,封丘縣,為啥是封丘縣,這封丘縣有什麽不同?


    心裏這般想著,卻突然又更加神氣,張靜一給朕長臉了。


    確實該去封丘好好的看一看才是。


    他背著手,回頭自然不會給百官們好臉色。


    隨即,起駕回信王府。


    當然,張靜一塞了一錠銀子給馬三,一錠銀子,對於馬三而已,已算是一兩年的收入所得了,馬三當然千恩萬謝:“官人是誰?”


    張靜一笑著道:“張靜一。”


    馬三聽罷,居然認真起來,深深朝張靜一拜下:“原來官人便是新縣侯,失敬。”


    其實別看馬三粗獷,甚至沒讀過什麽書,可實際上……他也是知禮的。


    尋常百姓家其實反而更遵循傳統和禮節,他們是真正的文化被動輸入者,封建的禮教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傳統,他們反而最是願意遵守。


    反而是讀書人,明明是文化的輸出者,可實際上,他們說著一套,行的卻是另一套,他們可不會固執的遵循某一個固定的習俗或者規矩,一切的道理和文化,都是為了自身的利益服務罷了。


    這就好像,被宣教的百姓們若是做善事,是真的拿出家裏僅有的幾文錢交出去。


    可若是讀書人或者富戶們勸人做善事,卻總在這裏頭搞一點名堂,說不準人家還能從善事之中大賺特賺。


    因而,百姓人家做小善,錢拿出來,富戶們做大善,甚至被人稱之為某某大善人,可實際上,他們卻將貧窮人家的小善錢財,可能都拿了去。


    馬三方才雖然粗暴,可此時在張靜一的麵前,卻像鵪鶉一樣。


    行了禮之後,他恭恭敬敬地道:“多謝官人所賜。”


    張靜一反顯得不好意思了,隻隨和地笑了笑,便走了。


    回到了信王府,便見天啟皇帝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和朱由檢道:“看到了嗎?看到了嗎?皇弟,張卿……”


    這裏隻有三人,天啟皇帝可以暢所欲言了:“我們被騙啦,這些人的嘴裏,沒有一句真話的。”


    朱由檢的憤怒又被調動了起來,將拳頭握著咯咯的響,陰沉著臉道:“皇兄,與這些人為伍,隻恐天下百姓都要反朝廷,祖宗的江山社稷,遲早土崩瓦解。”


    天啟皇帝歎了口氣道:“張卿,你怎麽不說話?”


    張靜一苦笑道:“想辦大事,最緊要的是要知道什麽人是陛下的敵人,什麽人是陛下的朋友,什麽人可以拉攏,而什麽人必須打擊。陛下和信王殿下既知這士紳之害,立誌於改變,當然是好。”


    “可怎麽改,最後改成什麽樣子,改的過程,又會遭遇什麽阻力,臣以為陛下還是需想清楚才好!任何事,不能腦門一熱去幹,總要從長計議,可一旦決心要幹,就回不了頭了,隻能一路斬荊披棘,向死而生。”


    天啟皇帝覺得在理,很是認同地頷首道:“此言有理,那就先從第一步幹起吧。”


    在另一頭,曆經了數天的嚴刑拷打之後,大量的金銀被發掘了出來,在冊的金銀,竟有六百多萬兩。


    這上百士紳和讀書人,真可謂是身家不菲啊,要知道,此時絕大多數的百姓,一年連十兩銀子都沒有。


    而這隻是現銀而已,他們的土地和糧食,眼下還需讓他們的原籍各府縣去清查。


    這個數目,顯然又讓朱由檢震驚了。


    若當初有這樣的銀子,這些人隻需捐納出一成的金銀出來,那也是數十萬兩紋銀,足夠招兵買馬,至少守住這歸德卻是綽綽有餘了。


    可這些人非但不肯拿出一文錢,可怕的是……他們還貪婪到,分明已有了萬貫家財,依舊還不知知足,居然借著各種名義,打著他這信王的旗號吃空餉,製造出各種苛捐雜稅。


    這已不是厚顏無恥了,甚至可以用愚蠢來形容。


    這樣愚蠢的事,按理來說,是正常能算計的人,是不可能做出的。他們都是一個個極聰明的個體,讀過許多的書,擁有大量斂財的手段,可以說,他們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人……


    可偏偏就是這麽一些聰明之人,做出來的,卻是最愚蠢的事。


    以至於朱由檢都無法理解,他們為何偏生就不肯掏出一丁點金銀來。


    似乎也隻有用一個詞來形容……利令智昏。


    隨後,文廟這裏張貼了布告,數百人一齊押送至文廟,一群人捆綁成了一串,在無數百姓的圍觀之下,錦衣衛預備好了刀斧。


    歸德府上下的百姓們,今兒都來得極早,這等觀看行刑的事,最是激動人心的。


    一時之間,百姓充塞了街道。


    而後,文吏開始唱名,一排排人被押送而來。


    此時,哀嚎已經傳出。


    緊接著,校尉們粗暴的將人押至斷頭台前,捆綁,固定。


    手中的大斧狠狠剁下。


    那先前還哀嚎之人,驟然之間,身首分離。


    後頭預備行刑之人,卻已嚇癱了。


    “饒命,饒命啊,知罪了,我已知罪了……”


    隻是不管這些人怎樣哀求,行刑之人也沒有什麽表情。


    天啟皇帝就在不遠處,他背著手,麵上也沒有絲毫的表情,倒是被逼著一道來此觀刑的百官,卻都已嚇得麵如土色,甚至此時已沒有了竊竊私語,眼裏和臉上都顯露著懼怕。


    一排排的人,不能用刀斬,隻能用斧頭,可即便如此,每斬三人,這斧頭卻還需更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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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個個的人頭落地,鮮血四濺。


    圍看的百姓們,卻是沸騰了。


    似乎有人恨透了這些人,又或者,隻是有人單純的想看熱鬧。


    倒是在張靜一的身後,似乎有一個翰林低聲在嘀咕:“嗬……這些愚民以為殺了人,便對他們有好處……叫好個什麽……”


    張靜一回頭看一眼那翰林,這翰林忙低頭,張靜一卻笑了笑道:“殺了有沒有好處是次要的,世上沒有這些人,對百姓們才重要。”


    真正的壓軸戲,卻安排在最後。


    溫體仁和王文之二人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的上了刑場。


    這二人看到滿地的人頭,幾乎已要昏厥過去,尤其是當他們看到自己兒子的頭顱時,已是悲從心起。


    卻在此時,開始有人將他們衣物統統剝開,重新捆綁之後,開始用漁網死死地勒住他們的身體,而後,行刑之人取了一把拇指長的匕首,這漁網勒住皮肉之後,皮肉便隆起來,匕首一劃,一塊肉便直接割下來。


    二人頓時疼得哀嚎陣陣。


    匕首在行刑之人的手中飛舞,割下一塊肉,接著便是第二塊。


    每一次哀嚎,都伴隨著溫體仁的大呼:“饒命,饒命啊……陛下……陛下……”


    他先可憐兮兮的叫陛下,而後疼到了極致,便又破口大罵:“昏君……你這無道昏君,你今日淩遲我……啊……啊……你今日將我淩遲……他日……也有此報,哈哈……哈哈……”


    有人想要用布條將溫體仁的嘴堵上。


    天啟皇帝卻是大笑地指著那人道:“不必堵,有什麽好堵的,讓他罵……”


    天啟皇帝肆意大笑的樣子,讓人看在眼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森然。


    朕攤牌了,朕就是昏君,朕就做一個昏君。


    此時,天啟皇帝朝那行刑之人道:“慢一些割,不要急。”


    行刑的劊子手,本是專門請來的,屬於業內知名人士,不但殺過豬,也負責殺人,似這樣的狠人,本該是心硬如鐵的。


    不過淩遲這等事,畢竟業務很生疏,因為平日裏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嚐試,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夠心狠手辣了,可聽了陛下的吩咐,手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居然還有比他更狠的人啊。


    溫體仁痛到了極點。


    他幾次要昏厥過去。


    可很快,卻又被割肉的刺痛所驚醒,如此反複,精神似已到了崩潰的邊緣。於是,他開始意識到又求饒起來:“陛下,陛下……給罪臣一個……啊……一個痛快吧,給一個痛快吧。”


    天啟皇帝隻是嘴角勾起,麵上帶著諷刺的笑。


    身後眾臣,已是噤若寒蟬,隻是有人偷偷地觀察天啟皇帝。


    天啟皇帝卻不為所動的模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不斷割肉的溫體仁,依舊一副平靜的樣子。


    如此神情,卻已是讓人嚇尿了。


    陛下……太狠了。


    如此狠毒……將來指不定……大明又來了一個太祖高皇帝。


    此時的天啟皇帝,宛如雕塑,卻又心如止水。


    到了後來,溫體仁已成了血人,他渾身的肌膚,已沒有了一塊好肉。


    劊子手割完了他胳膊上的皮肉,而後又開始從兩股內側的皮肉割起,下刀很淺,盡力不會割掉血管,或者觸碰到身體的要害,一塊塊肉,翻飛出來。


    溫體仁剩下了最後一點意識,他突然狂笑:“哈哈哈哈……想不到,老夫……啊……啊……老夫精明算計了一輩子,如今……什麽都沒了,什麽……”


    他嚎啕大哭,艱難地說出後半截話:“什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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