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還想說點什麽。


    天啟皇帝就隨即道:“你一個奴婢,也敢跑來狀告大臣?要告,讓你家王爺來!朕這就下旨,命宜陽郡王人等統統都來,要告就好好的告,自己躲在後頭做什麽。”


    王安剛想要尷尬的笑一笑,便見天啟皇帝接著道:“來人,快馬加鞭,將宜陽郡王、羅山郡王幾個混賬東西,給朕抓來……”


    一旁的鄧健早已躍躍欲試:“遵旨。”


    說著,鄧健直接呼喝一聲,將校尉和緹騎們集合起來,分為幾隊,火速往宜陽、羅山各縣去。


    這宜陽和羅山距離封丘都不遠,而且這河南地多是平地,快馬加鞭的話,至多一天時間就可到達。


    王安本還訕訕笑著,前頭的話他是能理解的,讓自家王爺來告,那也挺好的,自己落了個輕鬆。


    可後頭的話,他就不太懂了。


    給朕‘抓’來?


    王安已是嚇了一跳,打了個激靈,道:“陛下,我們是原告啊,我們是原告……”


    天啟皇帝和顏悅色地道:“知道你們是原告,又沒說不是,你這麽害怕做什麽?到時候真要殺頭,也不殺一個奴婢。”


    王安不知這時自己該不該鬆一口氣。


    卻又聽天啟皇帝道:“朕對誣告的人,一般是將他綁在車道上,讓馬車來回碾壓,將他的骨頭統統一點點的碾碎了,怎麽能讓他這麽便宜就去死?”


    王安嚇尿了,他本是跪著,此時驚得咚的一下,對天啟皇帝叩了一個頭道:“陛下,奴婢有話說……”


    天啟皇帝笑著道:“不必說,你告都告了,還有什麽可說的?來人,把他塞到隊伍裏去,找個人看著他。”


    “還有那些人。”天啟皇帝手指著遠處一群各家王府的宦官還有富戶,笑著道:“他們也一並給我監管起來,隨朕一道進封丘。”


    那官道上,上百個人還烏壓壓地跪著。


    道旁是一群伺候這些人的仆役。


    仆役們都提著籃子,籃子裏準備好了茶點,還有各種絲絹扇之類的玩意。


    而跪在道路中間的人,卻一個個捶胸跌足,好像死了娘的樣子。


    有人低聲道:“來人了,來人了,看來王公公已經見著陛下了,哭,給我哭。”


    “啊啊啊啊啊……”有人開始號喪,捶打著心口,幾近要昏厥的樣子,然後嚎啕大哭:“不想活了,活不下去了,管扒皮他不是人,他勾結流寇,他要造反……”


    有人急了,低聲道:“哭的像一點,別好像喝酒發酒瘋似的,能不能別這樣驚天動地的嚇人。”


    那先前號喪的人便低聲道:“我已盡力啦,不像不怪我,你說我不行,你行你上啊。”


    又有人擔憂地道:“怎麽朝這來的是錦衣衛,哎呀……王公公呢?”


    很快,他們便收聲了。


    一個錦衣衛百戶打頭,帶著一隊人走來,看了他們一眼,就道:“就是他們了,都拿起來,統統拿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這時人群嘩然,有人嚎叫:“為啥拿人,為啥拿人,我們是來告狀的。”


    這一次,倒是嚎叫得情真意切。


    天啟皇帝沒有理會這些鼓噪,鑾駕繼續前行,封丘距離渡口這兒,不過七八十裏。


    不過因為鑾駕人多,所以走的慢,一日才二三十裏罷了。


    到了第三日,封丘縣即將要到了。


    眼看著就要進入縣境,鄧健那邊的效率很高,已逮著幾個郡王來了。


    他們是飛馬來回的,路上幾乎沒有多少歇息,所以雖然來回三四百裏,反而走的比天啟皇帝這邊還快一些。


    緊接著,幾個受驚的郡王便被送到了天啟皇帝的麵前。


    為首的便是宜陽郡王。


    宜陽郡王朱肅汾,年紀不過二十多歲,此時一臉疲憊,他沒想到陛下派了錦衣衛來,早已慌了。


    此時見了天啟皇帝,立即拜下:“臣……”


    天啟皇帝上去就先踹了他一腳:“狗東西,你做的好事。”


    好歹也是親戚,朱肅汾在地方上好歹也是郡王,他的兄長,更是分封在開封的周王,平日裏頤指氣使慣了。


    誰曉得到了皇帝的麵前,上來便是一頓打罵!


    朱肅汾嚇得麵如土色:“陛下……臣有何罪。”


    “你民告官。”天啟皇帝淩厲地道。


    朱肅汾聽罷,卻是無語,立即道:“臣乃宗親,不是民……”


    天啟皇帝於是道:“你宗親告官也是罪!”


    朱肅汾便委屈道:“陛下啊,請陛下明察,大明律和太祖高皇帝的《大誥》裏,何曾有宗親告官犯法的道理?”


    天啟皇帝誌得意滿地道:“想來你還不知道吧,現在規矩改啦,朕現在要更改祖宗之法,太祖高皇帝的律令,在朕這裏已不算數了。所以朕現在說你有罪,你還敢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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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肅汾心裏大抵一句臥槽。


    列祖列宗怎麽生下你這麽個昏聵玩意!


    不過朱肅汾心裏雖無數痛罵,麵上卻非常老實:“臣服了。”


    天啟皇帝又道:“朕問你,你該不該死!”


    “不該。”朱肅汾接著道:“臣倒要問,我宗親告狀有罪,他管邵寧勾結流寇,圖謀造反,又是什麽罪?”


    天啟皇帝勾唇冷笑,作勢又要踹他。


    朱肅汾很有骨氣的身子一側,想要躲避。


    天啟皇帝瞪大了眼睛,罵道:“你敢躲?”


    朱肅汾道:“臣萬死。”


    天啟皇帝瞪著他道:“你的事,到了封丘自會查明,來人,將這幾個狗東西,先押起來。”


    說罷,立馬有錦衣衛將幾個郡王拿下。


    朱肅汾頓時大呼:“不服,不服,這是我大明江山……”


    天啟皇帝理也不理,他朝朱由檢和張靜一道:“這就怪了,馬三說這封丘是個好地方,宜陽郡王這些人說此地有人造反。封丘啊封丘,有趣,有趣。”


    張靜一卻道:“陛下對宗親還是過於苛責了,依臣看,不必如此,如若不然,隻怕宗親們寒心啊。”


    心裏卻在吐槽,陛下,你那些鬼親戚受了侮辱,可不敢找你算賬的,說不準集火到我身上來了。


    天啟皇帝滿不在乎的樣子道:“這有什麽關係?列祖列宗們這樣養著宗親,就是為了今日我想打他們就打他們,想罵他們便罵他們,反正一群酒囊飯袋,還能反了不成?這是列祖列宗們的美意,朕若是不打罵幾下,倒是可惜了。”


    張靜一直接服了,天啟皇帝果然是人才呀,居然還能這樣理解!


    說著,天啟皇帝已抖擻精神道:“走,進封丘去。”


    於是隊伍繼續前行,浩浩蕩蕩地進入了封丘縣。


    斥候先行在前開路,很快,這斥候回來,天啟皇帝詢問道:“朕看前頭好像有一村落,那裏可有百姓嗎?”


    這斥候卻是支支吾吾起來。


    天啟皇帝見斥候這般,不禁怒道:“有什麽不能說的?”


    “卑下不敢說。”


    天啟皇帝冷著臉道:“朕且去看看。”


    說著,立即叫人取了馬,他一馬當先,倒是帶著鑾駕直接進入了村落。


    一進這村落……才知道這村落已是荒廢了。


    高高矮矮的都是斷壁殘垣,多是土夯的牆。


    天啟皇帝打馬在村落裏穿梭,這時………他卻越來越不懂了。


    卻見進村的牆壁上有人似用紅漆刷出一行大字,這大字格外的醒目:“鄉親別走,來了封丘都是客。”


    下頭還有落款:封丘縣宣傳司宣……


    天啟皇帝忍不住笑了,道:“這個有意思……”


    說著,又繼續打馬朝前走了幾步,卻又見紅漆的標語:“打劣紳,清土地,清理冤案錯案,利在千秋。”


    而這一次,落款卻是司法司。


    天啟皇帝忍不住道:“張卿……”


    張靜一一直跟在天啟皇帝的身後,此時立即道:“臣在。”


    天啟皇帝道:“這都是你授意幹的吧。”


    張靜一倒是很老實地道:“是的,都是臣……”


    天啟皇帝剛想說好,誰知又走了幾步,目光卻一下子定格在了一麵牆壁上。


    頓時,天啟皇帝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卻見這牆壁上寫著:“吃他娘,喝他娘,來了封丘不納糧……”


    不納糧……


    還罵娘?


    天啟皇帝喉結滾動了一下。


    這標語倒是朗朗上口,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怎麽看著………這麽像反賊的口號?


    下頭題跋,赫然是封丘縣衙宣。


    後頭跟來的百官都嘩然了。


    不納糧……這朝廷吃什麽?


    那宜陽郡王被人盯著,躲在人群裏,形同是軟禁。


    可這個時候,他卻立即跳出來,大叫道:“陛下……你看……臣早說了管邵寧反了……這不就是明證嗎?其實還不隻如此呢,臣實不相瞞……臣的妻弟,是個老實人,在這封丘,乃是積善人家,老實本分,大家都叫他大善人,德行也高的很,誰料這管邵寧竟是建了一個農民社,居然將我那妻弟抓起來,說他有許多無端的罪孽,直接抓起來,連田產都沒收了,可憐我那妻弟,這般溫良恭儉之人,實在受不得這樣的侮辱,幾次想要自盡,生不如死。臣的親戚尚且是如此,何況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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