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人已死了。


    你張靜一可以仗著死人不會說話,想怎麽汙蔑就怎麽汙蔑。


    同樣的道理,孔衍植也可以堅持自己女婿的清白,畢竟死人確實不會說話。


    這一來,就直接打了死胡同裏。


    孔衍植抬頭看著張靜一,道:“殿下近來聲名鵲起,老夫在曲阜也有耳聞,殿下還未娶妻嗎?”


    他在矢口否認之後,直接和張靜一拉家常。


    畢竟,在他看來……這事也就這麽個事,你張靜一已經立威了,現在誰不曉得你張靜一在此……連衍聖公都送了駕貼。


    可事情必須到此為止。


    因為……接下來,就不是你張靜一能夠控製的事了。


    張靜一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萬萬料不到,這家夥居然在他的麵前,竟還能如此的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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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靜一道:“這不是你過問的事。”


    “人要早娶妻啊!”孔衍植道:“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人沒有後代,便難免浮躁。”


    張靜一冷笑道:“這裏是你胡言亂語的地方?”


    孔衍植道:“哪裏都不能禁人之言。”


    孔衍植的表現,十分強硬。


    其實他已覺得自己受了奇恥大辱。


    這大明曆代皇帝,哪一個不是對孔家禮敬有加?莫說是大明皇帝,當初的金人、蒙古人,還有大宋王朝,哪一個對他的祖先不是何等的尊崇?


    即便是太祖高皇帝這樣叫花子出身的天子,不也要捧他們孔家的臭腳嗎?


    現在倒好,孔家居然碰到這麽個愣頭青。


    這人……顯然是傻了。


    孔衍植道:“老夫來此,不是看在殿下的麵上,而是看在國家法度的麵上,現在殿下下了駕貼,老夫也來都來了,可是……你還要如何?是要治我孔家的罪嗎?”


    “我就實言相告吧,老夫不怕你們查,就怕你自己查下去,自己也嚇一跳。你也休想給我們孔家栽贓什麽謀逆大罪。我乃至聖先師的血脈,至聖先師……能謀反嗎?你張靜一是一介錦衣衛出身,可以有一百個理由反。而我孔衍植是何等人,天下誰敢說我反?”


    他一臉的大義凜然,突然變得極為強硬起來:“話已至此,再無多言,如今這個局麵,你自己看著辦吧,現在騎虎難下的是你!”


    似乎意猶未盡,孔衍植又冷笑道:“我孔衍植乃聖人之後,自幼學的便是禮義廉恥,你一介莽夫,如此訊問老夫,這是何意?忠義二字,出自我的列祖列宗,不是你們這些武夫!”


    從他的態度來看。


    他不是來受審的,簡直是來對人進行道德審判的。


    可細細看來,他這般大義凜然的樣子,也讓人生出疑竇,在孔聖人的光環之下,對這個人,難免生出膜拜之心,隻覺得這是虎父無犬子,孔衍植是個沿襲了祖先美德的道德君子。


    隻可惜……張靜一偏偏兩世為人。


    自然再清楚不過……孔衍植幹的勾當。


    他甚至唏噓。


    這孔衍植若是在建奴人的麵前,哪怕有一分半點現在的悍不畏死的剛硬態度,隻怕都讓後世之人,對孔府多幾分敬重。


    張靜一便道:“這樣說來,你是不認了?”


    “不認!”孔衍植答得幹脆利落。


    張靜一道:“太康伯那裏……”


    “老夫不知什麽太康伯。”孔衍植淡淡道:“他太康伯一介外戚,與我何幹?朝中的事,我皆置身事外。”


    張靜一道:“如此說來,那麽就是冤枉了你了?”


    孔衍植端坐著,很是從容的模樣,而後略帶幾分嘲弄地道:“你們冤枉的人還少嗎?”


    張靜一從來就不是一個沒脾氣的人,此時倒是耐著性子道:“衍聖公此言,似乎別有深意。”


    “沒有深意。”孔衍植道:“今夜老夫需要赴宴,明日要入宮朝見,很忙的,你問完了嗎?”


    張靜一歎了口氣,而後淡淡地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孔衍植聽罷,沒想到有人會用棺材二字,擺在他的麵前說。


    孔衍植不以為然地道:“那就將棺材擺出來吧。若是殿下認為公府軟弱可欺,認為老夫可以任你宰割,那麽……自然一切由著殿下就是。隻是……還是那句話,殿下……自己思量,不要自誤。”


    張靜一其實這個時候,已經知道,此時什麽都別想問出來了。


    這個人足夠囂張,問了也不會認。


    這孔衍植根本沒有畏懼之心。


    也壓根沒想過,張靜一是否能奈何他。


    而此時,孔衍植已是擺出了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張靜一冷笑道:“這是欽案,所以……”


    不等張靜一繼續說下去,他便道:“那就讓陛下當麵來問,老夫想來,郡王殿下似乎還沒有這個資……”


    很顯然,孔衍植徹底的不肯配合了。


    在他看來,張靜一已經徹底的消磨了他的耐心。


    他本以為自己進來。張靜一會先請自己坐下,而後笑容可掬地給自己斟茶,先賠個罪,然後和顏悅色的問一問。


    哪裏想到,這家夥似乎腦子沒拎清,居然直接擺出了審問的架勢。


    孔衍植覺得自己也沒了對這個人客氣的必要,淡淡道:“至於殿下非要強問,那麽老夫也就實言相告了吧,我們孔府別的沒有,可是硬骨頭卻還有幾根!”


    說罷,他再不猶豫地站了起來:“天色看來不早了……”


    上一刻,他還泰然自若的樣子,下一刻,他的話音未落。


    卻猛然之間,見眼前一花。


    於是……一臉的錯愕。


    就在他這時腦袋一片空白之際。


    便見一方硯台,竟是生生地朝著他飛來。


    啪……


    孔衍植來不及躲。


    這硯台便生生的砸在了他的麵門。


    “啊呀!”孔衍植隻覺得自己的眼窩一疼。


    於是忙是彎腰,捂著自己的眼窩。


    他口裏大叫道:“豎子……豎子安敢……”


    似乎是疼的厲害,於是……他滾下身去。


    不斷地捂著眼窩哀嚎。


    他這一輩子,哪裏受過這樣的苦楚?隻怕連摔跤,都有幾個人在旁伺候著扶著。


    此時,他的眼窩已是烏青,眼角處,高高腫起一大塊。


    而這時,丟了硯台的張靜一已是起身疾步而來,到了孔衍植的麵前,孔衍植察覺到了什麽,便忙滾一邊去,似乎想要離張靜一遠一些。


    張靜一則是獰笑道:“你的骨頭比較硬,是嗎?”


    孔衍植這時……內心有了恐懼,他口裏大叫:“張靜一,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你瘋了!”


    張靜一卻是一把抓住了他的發髻,一把他的腦袋扯著,凶神惡煞地道:“我隻想知道,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孔衍植頓時要窒息。


    卻見此時,張靜一直接出拳。


    一拳直搗孔衍植的鼻梁。


    噗……


    鼻梁骨碎裂……


    鮮血四溢。


    孔衍植哀嚎道:“你……你……”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以為是你那孔府嗎?你又以為我張靜一是什麽人,將你叫來,是和你寒暄客氣的嗎?狗一樣的東西!”


    張靜一大罵,目光冰冷,透著極盡的厭惡!


    孔衍植捂著鼻子,此時,鮮血順著他的指縫,如泉湧一般的奔湧出來。


    他歇斯底裏地厲叫:“你……你這是……你……”


    可此時,他再看張靜一,那極力忍耐和還算客氣的張靜一,卻已不見了。


    隨之映入眼簾的,卻像是一柄出鞘的長刀,渾身殺氣騰騰,尤其是張靜一的那一雙眼睛,宛如吹毛斷發的利刃。


    這目光毫不客氣地在孔衍植身上打量著,就像餓狼盯著自己的獵物!


    孔衍植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口裏不自覺地怒叫道:“你敢打我!”


    張靜一大笑道:“你是什麽東西,為何不能打?”


    “你……”


    張靜一聽罷,將他拎起來,就這麽扯著他的後襟,這孔衍植幹瘦,此時就好像死狗一般,直接一路被張靜一拖拽著出了這大堂,耳中聽著張靜一道:“預備刑房,讓武長春那狗東西準備。”


    “喏。”


    這一切都太始料未及,孔衍植已是驚懼到了極點。


    口裏依舊還嘴硬道:“你可知道後果……”


    拖拽到了刑房,張靜一便直接將孔衍植丟棄在地。


    而後,張靜一踱了幾步,在一個預備好的椅子上坐下。


    這裏的氣氛,顯然比方才的更是森然。


    早有幾個人,凶神惡煞地在此後候命。


    張靜一這時好像不激動了,卻是輕描淡寫地坐下,等人上了一副熱茶,於是低頭呷了一口。


    而後……他才慢悠悠地道:“孔先生……你就別打算走出這裏了,既然你的骨頭硬,那麽你我便過過招吧……對啦……將人證給我帶進來。”


    “是。”


    一聲令下之下,緊接著……便見幾個渾身是血的人被拖拽了進來。


    這幾個人渾身幾乎沒有一塊好的皮肉。


    似乎對疼痛,也已沒有了絲毫的反應。


    就這麽如死狗一般地被人丟棄在房中。


    孔衍植抬眼細細地看去,卻無論如何也分辨不出這些人是誰……


    隻是……孔衍植這時,卻止不住的渾身顫栗。


    ………………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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