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木名所感悟的經文是一顆枝繁葉茂的樹木,滿是綠意,那麽鬼冥這裏獲得的經文則是如同秋風吹來之後的枯樹,沒有生機一般,除卻蕭瑟,隻剩下寒意,不過,更為直觀。


    一葉尚且能障目,莫說千百片甚至十數萬葉片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眼前所見的隻能是樹木的輪廓,哪裏知曉枝繁葉茂當中會是怎樣的一個景象。


    而現在,鬼冥贈與木名的經文,好似撥開了這層層綠葉,使得木名眼前一下子清晰了起來,一道道符文在飛舞,並不繁奧,更不晦澀,線條的勾勒都極為簡單,一個個符文極為相似,但是一看之下,卻能清楚知曉這些符文的含義。


    大道至簡便是如此吧,木名如此想道。


    木名沉浸在這些符文交織的奧義當中,種種力量在體內不斷浮現,又緩緩沉落,如一片片落入湖水的葉子,得到滋潤之後,就會沉落在湖底,然後腐爛,但是不曾消失。


    現在木名體內的力量就是如此,山海經是一部修行的法門,所有法門自然有相同的地方,山海經作為無上經文,具備這點不算稀奇。


    也正是這點改變著木名體內的力量。


    丹田內的雨水印記突然消散的時候,木名的氣息直接衰落,但是木名不曾有萎靡的氣象,相反,身體突然在這一刻釋放出光明,這光明並非術法,而是肉身中的氣血充盈之後形成的,水滿則溢,氣血也是如此,隻是溢出了體外。


    這雨水印記是木名本源力量的體現,此時這印記消融,那些力量自然回到體內最深處。


    隻是,木名的修為也隨之跌落,但是木名任由其變化,沒有阻止,因為木名知道自己與之前有了不同。


    很快,雷霆印記也炸開,在木名體內回蕩,果真如雲層中的雷霆一般,雷光四竄,不過不曾對木名的軀體有任何傷害。


    仔細感應之下,木名散出的修為氣息更弱了,化靈境初期。


    木名修為跌落到先靈境的時候,丹火也熄滅了,化作一點星火飄落到混沌海中,隻是不曾黯淡,最後,就連體內的木族血脈也隨之蟄伏。


    而與之對應的就是幾道靈身紛紛炸開,形成一道道霧氣,最後這些霧氣融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大霧,在天靈台中來回穿梭。


    不過,唯獨第四道靈身不曾變化,似乎是鬼冥可以為之,也可能是鬼冥寄居在其內的緣故。


    “倒是不錯的悟性,支撐一顆大樹成長,屹立於天地間的終究是那枝幹,所謂綠葉,隻是點綴襯托罷了,待得秋風一來,終究是隨風而去的。”


    鬼冥輕聲說道,隨後不再理會,他現在能給的東西隻有這些自己的印記。


    至於木名能參悟到什麽,與他無關,這些是他參悟的山海經,他不知道對於木名而言,這些經文的理解是否也是如此,若是能夠盡數參悟,若是不能,或有其他的理解,那也沒有壞處,修行全在個人。


    當初身都消失的時候,木名的修為已經是先靈境,隻是身軀外的光明更加璀璨奪目了。


    一縷縷清香之氣隨著道台飄散而出,襯托著那初陽一般的光明,顯得格外迷離和朦朧。


    外界弟子見到這一幕,眼中紛紛露出羨慕之色。


    “歸源回本!”


    也不知是誰說出了這一句,很多弟子心頭一震。


    “果然是歸源回本之術!”


    有人感應片刻後,結合古籍中所記載的介紹,不由自主的道出了這一現象,這是修士在修行之中難得機緣,有機會重新塑造本源,改變本源瑕疵,如同一根大樹被一種力量改變後,回到幼苗之時,重新生長。


    不過這種術法隻有歸一境界時候才擁有,而且隻有一次,那是在破鏡之時。


    隻是,木名等人並不是大樹,隻是一顆顆不高不大的小樹,不過若有機會變得更具可塑性,誰會不樂意呢。


    不光是木名這裏,其他幾座道台中也是如此,散發出清香之氣和迷離之光明,強弱都仿佛。


    小螞蟻站在小和尚的肩頭,神色不解,不過一雙金色的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木名的那座道台,而且不自主的催促著小和尚靠近那清香之氣。


    “好香啊,好似重生之時的本源味道,我很喜歡。”


    貪婪的吸了一口氣後,小螞蟻正當打算吸收第二口氣之時,小和尚用力彈了一指,道:“莫讓人笑話,那是別人體內的本源香氣,是體味,你聞那體味幹什麽,這是什麽嗜好。”


    小螞蟻聞言,倒是極為聽話,停止了催促之舉,隻是目中還是有些不舍。


    雷澤卻說道:“這也難怪,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偶重新洗髓,這可是歸一境修士才能渡劫之時才有的機緣,借此機緣重塑本源,摒棄修為中的瑕疵,莫說是神蟻師弟被吸引,就連我也是忍不住想多吸一口氣啊。”


    雷澤此時心驚平複了許多,此時見這一幕,心中有些波瀾,忍不住說道。


    小和尚聞言,搖頭說道:“話雖如此,不過確實人家本源之力外散的味道,說白了就是體外,你看看這些人,好不識趣,還很享受的樣子。”


    此時,很多弟子都學小螞蟻那般貪婪的吸收那些道台之外的香氣,麵露喜色,隻是小和尚聲音不小,很多弟子聞言,麵色不自然,更有人麵帶怒色,隻是偏偏不得發怒。


    對於小和尚之前的好感也蕩然無存,隻覺得此人好生可惡,好好地一件事從他嘴裏很不是味道,哪裏還有之前的那般誠心寬慰眾人的模樣。


    因為這香氣確實是修士體內本源之力通過氣血散出的味道,說是體味也不為過,若是吸收一些,可壯大本源,隻是,被小和尚一說,眾人哪裏還好意思繼續吸收那香氣,難道還要反問小和尚說你何曾聞過這般清香的香氣?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有人冷哼一聲,已經對小和尚絲毫沒有好感,脾氣溫和之人也是一笑,不時搖頭,眾人都是書院中的天驕,若被別人傳出去,他們是撿漏之人,被別人散出的力量吸引,於他們道心不符。


    不過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不是人的這麽做自然就無可厚非。


    小螞蟻正是如此,小和尚見到這麽多人都對自己沒有好臉色的時候,眼珠子一轉,義正言辭的說道:“神蟻啊,你看啊,那朱雀魔藤此時都已經感悟精血,你若是不放下麵子,恐怕不能趕上他們了,回頭會被他們笑話的。”


    小螞蟻自然知道他話語中的含義,當即正色道:“師兄所言對極,我輩修士,所求無愧於心,可不應該暴殄天物,這麽多本源之力散出,諸位師兄竟然如此浪費,讓我好不痛心,師弟我決定了,定然好生吸收,絕不會有一絲一毫浪費。”


    小和尚咧著嘴笑道:“你心境超然,師兄所不及也。”


    其他人聞聲,心中大罵這廝無恥至極,奈何這二人絲毫沒有覺悟一般。


    小螞蟻朝著小和尚道:“師兄何不借此機會,好生磨礪心境?”


    小和尚自然連連擺手,一副很為師弟考慮的關切模樣。


    “師弟別鬧,師兄幫你護法,你看見沒又,這些人眼中滿是殺氣,師兄唯恐他們對你不利,奪你機緣。”


    “怎麽有這麽無恥的人!我羞於此人為伍,我去也!”


    有人受不了了,揚天大吼一聲,直接轉身離去了。


    小和尚見此,說道:“果然人心險惡啊,幸虧師兄我機智,一語誅心,直接逼走了此人,師弟,還不快去!”


    說道最後,語氣都提高了許多,很多人聞言,嘴角忍不住一抽,甚至很多人想出手揍他一頓,但是見到小和尚不斷擺弄手中的紫色缽盂之後,很多人也隻能心中大罵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有人高呼一聲,搖頭不止,其他人聞聲,心有同感,不知為何,竟然不約而同的遠離了小和尚。


    而小螞蟻在小和尚的催促之下,直接化作一道金光落地,隻聽的他念動一個咒語後,身軀直接變化為數丈高強橫的波動散出卷動了大風,口中猛然傳出一股強橫的吸力,將那些道台之外的清香之氣盡數吞入腹中。


    很多人見此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這吸力刮起了大風,很多人都感覺身形有些搖擺,衣服不斷鼓蕩,此時眾人才意識到這螞蟻絕非尋常角色,之前隻是被他的形體欺騙了。


    小和尚也是忍不住擦了下額頭,似乎有冷汗流了下來。


    “大爺的,原來是豬鼻子插蔥裝蒜啊,竟然被他騙了,好像和朱雀也差不了多少了,下次語氣要和善些,一定,一定,不過是個好打手。”


    隻是聲音細弱蚊蠅,除卻雷澤之外別人未曾聽得。


    雷澤暗自好笑,到底是什麽樣一個組合啊!自己站在他身邊是否合適,要不要稍微遠離些,不過也不妥怎麽辦才不被那些人認為是一夥的呢。


    雷澤也開始思緒飄飛了,這與他的性格不符合。


    所謂近墨者黑,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也就在此時,肥遺所在的道台爆發出無量神光,直接將那封印之力震散,力道無比強橫,緊接著一頭龐大的蛟龍從道台中衝天而起,這次並非虛影,而是真實的存在。


    一聲龍吟之聲從那蛟龍口中傳出,在這片空間中回蕩,很多人隻感覺氣血一陣翻騰,耳膜更有刺痛之感。


    小和尚麵色凝重了起來,片刻後說道:“竟然是真龍吟,這蛟龍精血不一般啊。”


    雷澤點頭,顯然也感覺出了肥遺的變化,融合了具有真龍血脈的蛟龍精血,哪怕真龍之血脈極為稀薄,但是真龍無敵,一聲龍吟,可直接讓對手軀體炸開,所謂龍吟虎嘯,就是如此。


    很多弟子都遠遠退開那肥遺所在的道台,生怕被波及。


    有些弟子望著這一幕麵色複雜,甚至還有羨慕之色。


    精怪和修士終究是不同的,他們天生地養,身有九竅,通天地變化之道,魂有大氣運,眼前這一幕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這些弟子中,有人曾修音波功,若是得此龍吟之術,雖不能如那肥遺一般隨意一吼,就可讓人氣血翻騰,但是也可在對敵之時,讓敵手措手不及。


    而現在,眾人隻能感受此音,被動承受,不能施展,能不遺憾麽?這是自然,隻是為之奈何?


    肥遺在半空繼續變化,片刻後恢複了本體,依舊是那兩個身子生長在一起的蛇身,甚至更小了些,但是身上的鱗片與之前發生了不同,不再是尖銳之狀,而是呈現橢圓之形,傳聞,真龍的鱗片都是圓形的,顯然,肥遺血脈已經改變了。


    不過讓眾人詫異的是,肥遺竟然向著小和尚爬行過來,眾多弟子開始猜疑起來。


    “有好戲看了。”


    “恐怕難以善了。”


    “他們之間恐怕非得再鬥過一場了。”


    “活該,那土賊如此無恥!”


    “若是有性命之憂,我們還是出手救下他,畢竟是書院弟子,無論如何都要團結。”


    ......


    眾人心中情緒不一,有人幸災樂禍,有人麵色冷漠,也有人擔憂,肥遺若非遇到魔藤,也不會有敗績,而且之前,肥遺和畢方都被魔藤一行人逼得退離,印記也被取走。


    這是大仇,非得雪恥,不然其道心恐怕有裂痕。


    雷澤麵色凝重,不過依舊取出斷劍,站在小和尚旁邊,神力湧入斷劍之中,散出神光,小和尚卻是擺手,道:“他不敢。”


    肥遺停住了,身子也不在扭動,盡管他此時隻有一尺多高,但是看著小和尚的時候,卻有一股威嚴散出,小和尚隻感覺四周都仿佛有眼睛盯著一般,不過心中還是震靜。


    “你當我不敢殺你?”


    肥遺聲音低沉,但是殺氣十足,眾人隻感覺周圍多了一絲寒意,這是殺氣濃鬱的現象。


    小和尚目中凝重,但是依舊平靜說道:“你不敢,你永遠都不敢。你已經敗了,如果不介意,可讓你再敗一次。”


    肥遺身軀輕輕一顫,並非懼怕,而是憤怒至極。


    “讓我敗的不是你。”


    小和尚一笑,道:“不錯,不是我,那是因為你的對手不是我,若是遇到我,你會更慘!”


    此時,眾弟子突然感覺這小和尚神智不明了,此時不是逞能之時,服軟也不丟臉,畢竟那是肥遺,而且是融合一絲真龍血脈的肥遺。


    隻是不知小和尚為何如此理直氣壯,而且大言不慚!


    之前還想必要之時出手相助的弟子也開始遲疑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值得救嗎?


    雷澤眉頭輕輕一挑,隻是沒有說什麽。


    此時,小螞蟻也回到了小和尚肩頭之上,身軀湧現一道道金光,顯然他也知道恐怕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了。


    肥遺身軀顫抖得更加劇烈了,許久之後,才緩緩道:“給我不動手的理由,不然必定吞你。”


    語氣極為冷淡,而且眾人感到寒意更濃了,有人知道不能善了了。


    小和尚嘴角一揚,高聲道:“憑這個,憑我手中的缽盂,足夠煉化你,甚至懶得度化你,直接煉化成一碗蛇羹。”


    “好膽!”


    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之聲在這空間直接炸開,肥遺的身軀消失了,眾多弟子麵色劇變,肥遺的修為已經超出了之前太多。


    更是在此時動用了龍吟之聲,顯然下殺手了。


    小和尚隻感覺一道土黃色的光影向著自己衝來,速度極快,雷澤麵色大變,正要出手阻攔,但是突然感覺自己被一股大力擊中,倒飛而去。


    “怎麽可能!”


    雷澤心中滿是驚懼,一種冰冷的感覺出現在心頭,似乎自己的性命與死神擦肩而過一般。


    看見這土黃色光影出現在眼前的刹那,小和尚身軀一震,直接將小螞蟻震開,此時情況危急,更是念動咒語催動缽盂的時間的沒有。


    而且,小和尚突然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覺一般,眼神竟然恍惚了,竟然又有一道黑影出現在自己身前。


    不過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更不可能揉揉眼睛之時,就聽得一聲淒厲的嘶吼之聲入耳。


    這聲音正是肥遺的聲音,但是此時卻充滿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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