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黃昏。【全文字閱讀.】


    慶典的所有前奏已經準備就緒,西寧府的城門已經快到關閉的時間了。


    兩名老兵伸長脖子四處看看,前方的來路依舊沒有絲毫人影。


    兩隻手正要合上門,隻聽得遠方傳來一陣馬蹄聲,兩騎快馬並排著飛奔過來。兩名老兵呆在那裏,目瞪口呆地看著利落下馬的女子。


    女子穿淡紅色的衫子,英姿颯爽,滿麵笑容:“張兵、趙勇,你們辛苦了。”


    兩個老兵麵麵相覷,不知道這樣一個仿佛從雲端裏飄下來的女人如何知道自己二人的名字,並且叫得如此熟練又帶了幾分慣常的威嚴。


    張兵看著拓桑,這個人,他們都認得,正是軍中赫赫有名的軍師“君公子”,也是君元帥的貼身侍衛。既然貼身侍衛回來了,主帥應該也不遠了,趕緊道:“君公子,君元帥呢?”


    拓桑含笑看看君玉,自上路後,她很快又變得精神煥發,尤其是到了軍營,不由自主的,她立刻就恢複了她昔日的威姿和風采。


    兩人的目光隨他轉向君玉,拓桑點點頭尚未開口,趙勇盯著君玉,忽然很小聲地道:“君元帥,是君元帥……君玉微笑著看看城裏喜慶的布置,點點頭,“今夜慶典,你們更要加倍小心。”


    “遵命。”


    寬闊無比的大校場上,篝火已經熊熊燃燒,大碗的酒、大塊的肉早已擺滿了營地。


    孟元敬和汪均來來回回地走,來來回回地張望,許久也不見那熟悉的人影。


    酒碗已經斟滿。盡管所有人都情緒激動、歡笑、可是卻沒有任何人先喝,大家都不時張望,看有沒有元帥地蹤影。


    寬大的校場忽然一茬一茬的安靜下來。有兩個身影正從容不迫地走來。其中前麵地一人,她每走過一地。那一片就立刻安靜下來。而後麵的地方,因為沒有注意到這個情況,依舊在熱鬧地談笑風聲。


    皇帝坐在一個很僻靜的角落,端起酒杯看了看。他是微服前來,所以一直不曾暴露身份。


    走了幾次後。孟元敬在人群中間想著心事,絲毫沒有注意到逐漸安靜下來的場景,他端了一碗酒,自言自語道:“這酒,我一定要和君玉一起喝。”


    “元敬,那我們就一起喝吧。”


    一個聲音那麽默契的接住他的話茬,孟元敬隻覺得眼前一花,麵前多了個淡紅色地身影,熊熊燃燒的火焰頃刻間都黯淡了一下。就像多了許多盛開的花、燦爛的星,幾乎讓人睜不開眼來。


    孟元敬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睜開。看著這生平第一次見到的女子,聲音顫抖得厲害。隻叫得一聲“君玉”。便一個字也說不下去。


    “君玉……”汪均的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整個大校場頃刻間安靜下來,隻聽得很多的心跳聲和火焰燃燒的劈裏啪啦的聲音。


    所有地目光都盯著這個突然現身的女子。皇帝也不由自主地從僻靜之處站了起來。


    正中的桌子上擺著一排倒好地酒碗,君玉端了一碗酒,清亮的聲音響徹整個校場:“第一碗,祭奠所有戰死沙場地人們。一路看我們還在這裏,我們還能喝酒,而他們,已經永遠回不來了。”


    烈酒入地,也不知那些英魂能否聞到這酒地香味。


    “這一碗,我們就一起喝了吧,我們勝利了!”


    所有人都端起酒碗,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她,她沒說完一句話,所有人都跟著做,見她喝酒,眾人便也一起喝酒,卻再也沒有除了喝酒以外的任何聲音。


    “君元帥……”


    “君元帥……”


    “君元帥……”


    醒悟過來地張原、周以達、劉之遠等人端了酒碗陸續搶上前來。


    君玉看著每一張熟悉之極、忠誠之極的麵孔,大笑道:“好,今天一定要和你們喝個痛快。”


    她那樣爽朗的笑聲感染了周圍的每一個人,聽在耳裏,全然的充滿了希望、熱情和積極的力量。眾人從目瞪口呆裏醒悟過來,立刻,大碗的喝酒聲、大塊的吃肉聲,就自由自在地響了起來……


    “君玉……”


    一個人端了酒碗站在她身邊,正是汪均。


    君玉見到他,十二分的開心:“汪兄!”


    汪均搔搔腦子,嘿嘿地笑了兩聲:“君玉,我可認識你好幾年了,居然都不知道……”


    君玉微笑著看著他,點點頭,目光過處,卻見一個人死死地盯著自己,目光特別奇特。她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人居然是便裝的皇帝。


    這時,皇帝身邊一直盯著君玉的監軍突然醒悟過來,低聲道:“皇……先生,您……”


    皇帝擺擺手,長長地呼了口氣。他看著那些歡呼的人群,看著大小將領眼中、行動裏所透露出的絕對的擁戴和敬服,絲毫也沒有因為她是個女子而有所改變。他忽然想起“兵驕逐帥,帥強犯上”、“天子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為之”的古訓。一個功勳如此顯赫的第一武將,擁有如此絕對的擁戴和威望,實在是一件再危險不過的事情了。


    他再看看那個幾乎從九天上飄下來一般的女子,她滿麵微笑的站在大軍的擁簇裏,風華絕代、鎮定自若,沒有絲毫的局促和不安。


    她隱藏了那麽久的身份,今天卻這樣毫無顧忌地以本來麵目出現在軍營裏。看來,她是打定主意最後一次公然露麵了。


    喝了這碗酒,帝國的傳奇將星從此就要浪跡天涯,世上再無“鳳城飛帥”了!“君玉總算不負厚望,還要多謝黃先生曾經給了君玉這樣一片施展身手的天空!多謝!”


    她聽得監軍叫“黃先生”。知道皇帝微服前來,身份保密,所以自己也如此叫法。君元帥。抑或是君姑娘?”意。”


    皇帝看看萬眾歡慶的場麵,又看看君玉身上的衣裝。不由得暗暗道:“幸好,幸好!”結束了,我終於輕鬆了。”君玉明白他話中地“幸好”之意,卻很自然地接過他的話,微笑道。“皇先生,這次,君玉真要無憂無慮地去做自己的土財東了。”


    “君元帥,借一步說話。”


    “好。”


    元帥府地大營門外戒備森嚴,不允許任何閑雜人等*近半步。


    “君元帥巾幗英雄,可否考慮留下繼續施展身手?”


    “君玉生性懶散,今後的理想是看遍天下美景,還請黃先生恕罪。”


    皇帝沉聲道:“如果,我說不呢?”


    “隻要君玉願意。就沒有人能對她說不。”


    皇帝轉向那個聲音地方向,剛才,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落在了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身上。震撼於這馳騁疆場多年的兵馬大元帥,這帥名遠播的翩翩公子原來是如此一位容色絕世地女子。所以幾乎都忽略了始終陪伴在她身邊的那個男子。


    直到此刻。皇帝才發現她身邊這個幾乎和她同樣出色的男子。


    男子目光堅定,神情溫和。很平靜地站在那裏,舉手投足,眉間神情,天然地流露出極大的氣派和超然的從容。


    文武百官、王孫公子、江湖奇俠、風塵異人……皇帝生平不知見過多少傑出之人,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奇特的男子。他心裏一凜,沉聲道:“閣下何人?”


    “拓桑!”


    拓桑!這世界上隻有一個人叫拓桑!在千機門的密報裏,這個俗家的名字不再代表著輪回的領袖、無上地尊貴,也不再代表著第一任被廢立的“博克多”!而是一個寫情詩的男子、一朵化作紅花地傳奇!


    這個叫做“拓桑”的男子,正是自己素未謀麵卻異常厭惡之人,也正是君玉休假期間公然出現在鐵馬寺並為之大開殺戒之人!


    “你就是拓桑!”他緊緊盯著拓桑,忽然想起聽聞中君玉那個充滿傳奇色彩地神秘“貼身侍衛!”所有地神秘和不可理解,現在,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我就是拓桑!”拓桑淡淡地看著他。


    “你是個不安分的人,我一直很討厭你!沒想到,你居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抱歉,我並未如閣下所願早早死去——”拓桑微笑著看向君玉,“隻要她還活著,我就要陪她一起活在這個世界上!”


    皇帝眼珠微微轉動,心裏轉過無數地念頭,卻沒有一個可以成型,他狠狠地盯著拓桑,“你一個貼身侍衛,憑什麽這般有恃無恐的為我朝大元帥做決定?”


    拓桑的微笑絲毫沒變:“她是我的妻子,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的事情也是她的事情。”


    君玉笑嘻嘻的點點頭:“嗯,是的是的。”


    “你就不再考慮一下?”


    君玉和拓桑不經意交換了一下目光,端了酒碗,笑道:“皇先生,幹了這碗,後會有期。”


    “嘿,看來,鳳城飛帥早已做好了萬全之策,竟然連盧淩等人都沒有留下喝一杯慶功酒。如今,你毫無牽累負擔,以你二人的身手,自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誰也留不住你們,是不是?”


    拓桑笑了起來:“如今大局已定,黃先生又何必苦留君玉?”


    “這西北軍中人才濟濟,隻要黃先生肯給機會,何愁無人可用?”


    半晌,皇帝才點點頭:“好,至少我應該感謝你!”


    君玉肅然道:“這是我應盡的職責!而且,正是你的信任我才得以完全實現自己的理想!”


    “好,我就喝了這碗,權當送將星歸隱!”


    “多謝!”


    夜已經深去,不知多少人已經醉倒地上,不省人事。可是,負責巡邏輪班的將士卻有條不紊,絲毫不亂,從無放鬆警惕。


    君玉和拓桑走到城門口,守城的老兵立刻開門。君玉看了看自己親造的這支精兵強將,微笑起來,回過頭看看孟元敬、汪均、張原等人:“各位請回吧,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隻怕後會無期啊!”


    那是孟元敬充滿惆悵的聲音。自從君玉出現後,孟元敬幾乎沒有開過口。他凝視著自己兒時的夥伴,認識了快二十年,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真實模樣,而這第一次的見麵也是最後的一麵了。


    “君玉,我再送你一程。”慶功宴上,人太多,她根本沒來得及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說幾句話,是以立刻點頭。


    三騎快馬出了城門十裏外才停下。


    孟元敬遲疑了一下,“君玉,你知道嗎?朱渝死在沙漠裏了……”


    君玉和拓桑互視一眼,君玉立刻道:“誰說的?”


    “大軍在沙漠裏找到了他的兵器和戰馬,根據抓獲的他的一名帳下親兵辨認,那具屍體的確是朱渝的……”


    孟元敬將士兵收集回來的情報詳細給她講了一遍。


    君玉仔細聽他說完,暗暗舒了口氣,尋思這一定是弄影先生弄的手腳。因為當初在沙漠裏的時候,弄影先生曾經不經意地拿了朱渝的一樣物事,當時,君玉心裏就有些揣測,如今看來,必然是弄影先生無疑。弄影先生之所以費盡心機弄這番手腳,本意是希望朱渝和眾人一起離開,但是,他若不走,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君玉想到朱渝也許很快就會回到他的軍中以朱渝的能征善戰以及他和邊境各部落的聯姻,隻怕皇帝又會寢食難安一陣子了。這天下,終歸是輪流坐莊,沒有誰能千秋萬代下去。隻道:“我們和朱渝終究是走了不同的路,如今出現這個局麵,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孟元敬點點頭,悵然地看她幾眼:“君玉,今後你一定要保重。”


    君玉微笑道:“元敬,你也要多保重!今後,無論我們到了哪裏,都會捎消息給你的,你放心吧。”


    孟元敬又看了看拓桑,拓桑也看著他,兩人互相點了點頭,孟元敬一打馬,轉身往西寧府的方向跑去。


    拓桑掉轉馬頭,看著前方,又看看身邊滿麵笑容的君玉,柔聲道:“君玉,我們走吧,先生和舒姐姐都等著我們呢!”


    “好的,拓桑,我對我們要去的那個地方很期待哦!”


    “我也是。”


    此時,遠方的天空,已經露出一絲黎明的曙光,兩人快馬加鞭,直奔那即將升起的萬道霞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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