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垂落大地,夜幕拂過山嶺。篝火在牧場中點燃,風中飄散著烤肉的香氣。禁衛武士們聚攏在外圍,形成幾個嚴密的小圈,把尊敬的殿下護衛在中心。不遠處,犎牛們瞪大眼睛,好奇又警惕的注視著這一切,不時輕輕低吼。


    修洛特閉上眼睛,握住脖頸間的太陽護符,領頭低聲禱告。


    “讚美主神,賜予我們巨獸,給萬民以肉食!...”


    “讚美主神,賜予肉食!”


    眾人齊齊應和,向主神祈禱片刻,隨即開始享用晚餐。


    在娜修的指揮下,漠黑親手忙碌,給殿下準備了兩份烤牛眼肉,又撒上了昂貴的香料。隨後,娜修嚐了一塊,等了片刻,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把烤牛肉遞給殿下。


    修洛特咬了一口,眼中頓時一亮,低低讚歎出聲。


    一頭犎牛有一千多斤,但精華的部位隻有十幾斤左右,而最上等的上腰肉與裏腹肉,更是隻有一點點。這塊牛眼肉算是其中精華,肉質肥瘦相間,柔嫩又不油膩。再加上燒烤的火候把握極好,香甜的汁水蘊藏其中,濃鬱的肉香與淡淡的香料完美融合...一口下去,實在令人難忘!


    修洛特大口咀嚼,直到把整份烤肉吃完,才滿意的長呼了口氣。


    “好!極好!如此新鮮細膩,香嫩多汁...”


    說到這裏,修洛特突然一頓。他反應過來,似笑非笑的看向漠黑,聲音卻驟然變冷。


    “漠黑,你之前說,這頭犎牛,是兩天前捕殺的?”


    “...”


    漠黑帶笑的麵龐瞬間凝固。他背後滲出冷汗,立刻伏倒在地。


    “殿...殿下...這...我...主神見證!這,這是頭成年公牛...本來就該宰殺了...”


    修洛特麵無表情,注視了漠黑片刻,眼中隱有殺意。直到對方汗如雨下,他才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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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願主神的光芒,照耀在你的身上!漠黑,聯盟把犎牛牧場交予你管理,便是信重你的忠誠與能力。犎牛馴養不易,不可私自宰殺...這樣的事,以後不要犯了!”


    “啊,謝殿下!”


    聽到此處,漠黑抬起頭來,握拳起誓。


    “主神見證!漠黑一定謹遵您的旨意,好好馴養犎牛...”


    聞言,修洛特神情不變,看不到一絲笑容。伯塔德暗歎了口氣,出聲提點。


    “漠黑,犎牛馴養是聯盟要務,你以後絕不可有任何欺瞞。”


    “啊,是!”


    漠黑終於反應過來。殿下剛才不滿的,並不是他私自宰殺犎牛招待眾人,而是他竟敢出言欺瞞...他的背後再次滲出汗水,連連叩首。


    “先祖見證!殿下,我...我願像侍奉太陽一樣,侍奉著您!從今以後,絕不敢有任何隱瞞!”


    修洛特這才點了點頭,神情稍緩。他思索了會,沉聲叮囑。


    “漠黑,犎牛的馴養絕非一年之功,而需經年累月。作為山間牧場的負責人,你要做好終身從事這一行的準備!...主神孕育萬物,賦予靈性,即使一母所生,也會各有不同,再被環境所選擇...”


    “在小規模的牛群馴養中,你要不斷篩選,從犎牛後代中,有意選育出較為親人與溫順的幼崽,讓它們優先留種。至於脾氣相對暴躁的雄性犎牛,就不要保留下來,更不許留下後代!...如此繁衍十代,數十代,乃至數百代,便能讓犎牛從馴養走向馴化,為聯盟所驅使!”


    “...是!”


    聽到數十代甚至數百代的選種,漠黑眼露迷茫,腦中一片混沌。縱然心有不解,他還是及時伏地行禮,恭敬誠懇作答。


    “遵從您的旨意,神啟的殿下!”


    “嗯,好好做!我會經常派人過來。”


    修洛特微微一笑,便讓漠黑退下。在都城的這段時間,他會輪流讓禁衛武士前來,初步適應巨獸的奔跑,來減少對騎兵的恐懼。而在湖中王國,對犎牛的馴養也會盡快進行。


    山間一夜安眠,月光溫潤舒朗。犎牛低低嘶鳴,佳人淺斟低唱。


    這是寧靜的夜,在蒼莽的山中,沒有許多燈火,隻有夜幕茫茫,沒有人煙阜盛,隻有犎牛寥寥。離開了權力的中心,就短暫的忘記了俗世的紛擾,能夠安心的睡上一覺。


    修洛特枕在娜修的腿上,嗅著如麋似蘭的體香,聽著輕柔如煙的歌聲,也感受著溫柔舒適的按撫...他享受著夜的靜謐,整個人都難得的放鬆下來,沒有什麽激烈的行動,就這麽沉沉的陷入夢鄉。在夢裏,他仿佛漂泊許久的航船,終於尋到一處溫暖的港灣,能夠稍稍放下風帆,卸下漫漫征途的疲憊。


    “母親...”


    娜修眨了眨眼睛,像小鹿般垂下頭來。她緊貼著殿下英俊的麵龐,傾聽著那夢中的呢喃。


    “母親...”


    娜修眼波流轉,若有所思。殿下,似乎從小就沒有了母親...想到這裏,娜修同病相憐,心中一疼,輕輕撫摸著殿下的臉頰。然後,她嫵媚一笑,看著殿下沉睡的臉,又一次低下頭,印下一個溫濕的長吻...


    月落日升,朝暮變換,轉眼又是數日。修洛特在山間牧場呆了兩天,讓隨身的禁衛武士們,感受了下犎牛奔騰衝鋒的威勢。然後,他啟程回返,從悠然靜謐的山間牧場,重歸繁榮忙碌的湖中都城。


    八月過半,特拉科潘貴族的叛亂餘波,已經基本平息。所有的叛亂貴族都被抓捕,罪行確鑿無誤,判決不容置疑,並立刻開始執行。第一批流放者登上王國船隊,去往大河西方。而為首的大貴族關押祭司團監牢,獻祭於秋收祭典。從抓捕、審判到獻祭,大祭司團與王室中央都處理的十分迅速,幾乎是當前行政效率的極限。


    在數萬人的歡呼聲中,神聖的秋收祭典如期而至。大祭司團虔誠地祈求主神,賜予秋季的豐收,並奉獻尊貴的神裔祭品。很快,大神廟的金字塔上流下鮮紅,叛亂的大貴族們以身獻祭,獲得了主神的寬恕,靈魂飛往高遠的神國。


    修洛特沒有參加秋收祭典,也沒有呆在大祭司府中。在這個神聖的日子,他接到父親的邀請,去往父親的宅院相聚。他穿過打開的正門,來到議事的大殿,微笑的神情頓時一肅。


    隻見主神的徽記下,修索克麵無表情,盤腿端坐側首,不發一言。


    而正對著殿門的位置,同樣端坐一人。他神態莊重肅穆,衣著樸素嚴謹,身姿筆挺如鬆。他看到修洛特前來,隔著十幾步,就恭謹地緩緩站起,再一絲不苟的伏地行禮。


    “向您致意,修洛特殿下!”


    那人微微一笑,每一個笑容都分毫不差,仿佛在木板上雕出。


    “願您如朝陽初升,光耀天下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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